正文 第90章 第九十章

作品:《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hi您好。见到我就说明小天使需要再多买几章了哟。  皇后四十有余的岁数, 面容却仍是秀美姣好,只有眼角少许纹路透露了年岁。旁边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华贵珠翠, 富贵衣裳,瞧着与皇后有些相似。

    “娘娘不必担忧, 张哲那坏小子, 直到今年三月前, 都必定不会让他出现在外头。”那就是要压到春闱过后了。

    皇后低低笑道“娘, 张哲还小, 怕是要闷坏了。”

    老夫人握着鸠杖重重一笃,“说他岁数小,可也老大不小了他爱经商作弄那些旁的, 咱家也不是不给。可是皇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他至今还不明白这道理, 就说明不该放他在外头。”

    张家是皇后的娘家, 太子就是张家眼底的根,就算张哲无心去管这些,可他在旁人眼中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张家的态度, 无论这一次和四皇子的接触是故意还是碰巧, 张家都决不能让皇后太子怀疑张家的立场。

    皇后“好了, 娘,好不容易入宫一趟, 就莫再说那些糟心的事。陛下有意为咱家的女郎指婚, 若是娘心中有计较,回头让人给我带个话。”

    张老夫人试探着说道“那东宫是不打算再放人了”

    皇后笑,“太子不愿, 陛下也由着他胡闹,随他们去吧。”

    张老夫人应是,心里叹了一声。

    皇后前头那话,就已经堵了张家入宫的路,再问一句,不过是心存侥幸。

    张家本是打算往东宫里送人的。

    过完年,整个京城都显得慵懒散漫,莫惊春旬休出门时,还能看到有孩童在放炮竹,就像是年味未散,新春犹在。

    他手里还牵着个半人高的男童。

    莫沅泽也跟着他出来了。

    “小叔,糖。”小侄儿岁数小,徐素梅管得严,总是不许他吃多糖,但糕点还是能吃上几口,所以莫惊春每每送来的甜口是他最喜欢的,“给。”

    他兜兜藏了好几颗糖,偷偷摸摸在徐素梅的眼皮子底下带出来,塞一颗给自己,腮帮子都凸了出来,然后又垫着脚将另一颗塞进弯下来的莫惊春嘴巴里。

    他们出来得早,晨间下的雪还没扫干净,遇到深雪,莫惊春就将小侄儿抱起来,大步跨了过去。

    小莫沅泽趴在叔叔的肩膀上哇了一声,结果糖掉出来,直接砸进雪里。

    变成一个小坑。

    莫惊春“”

    莫沅泽“”呜呜。

    他委委屈屈给自己又塞了一颗,然后捂住了嘴巴。

    生怕说话又掉出来。

    莫沅泽开年就六岁了,是时候开蒙。

    莫惊春趁着休假,出来给他挑一套文房四宝。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就是讨个彩头,再有小侄甚少在外走动,带他出来认认外头的世界。

    西街有的店铺还没开,好些人拿着大扫帚在扫雪。有熟悉的,还大着胆和莫惊春打招呼,莫惊春也一一应了过去。

    要进书铺前,莫惊春按住小莫沅泽的手,“进了这里头,不可再吃糖了。”

    小侄就乖乖收回手,还主动下来,牵着莫惊春的手进去。

    莫惊春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肩。

    莫沅泽已经在娘亲的带领下开始认字,知道今日挑选的是什么,快活地在铺内来回走,最后板着小脸选了自己想要的。莫惊春看了几眼,那几样都正合适,便打算做那个安静付钱的人。

    他站在店前,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莫沅泽的小身影。

    莫惊春心里是有些惆怅的。

    自从那日在东宫失礼,莫惊春紧急下虽然找了个合适的借口,然到底还是引起了太子的怀疑。那天他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扎满了太子的眼箭,哪哪都特怪异。

    再七日,莫惊春又一次轮值的时候,太子居然再次乖乖前来上课,幽深黑眸紧盯着他,尤其是在,那个地方逡巡

    莫惊春人已经麻木。

    好在快过去了。

    古人云度日如年,他现在是真真体会到那是何意。

    他略愣神片刻,又回头望店内,却发现小侄子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大冬日的,莫沅泽身上穿的衣裳甚多,就跟个小汤圆似的,一眼就能辨得出来,莫惊春看了几眼没找着,便跨了进去。

    几个偏僻角落都没找着莫沅泽,他站在店铺和后门的角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后院,看到门边滚着一颗糖。

    很熟悉。

    刚刚莫惊春还吃过一颗,稍显甜腻了些,却是孩童最喜欢的味道。

    莫沅泽偷偷藏了很久,才留下这几颗,然后大方地塞给了小叔。他这么珍惜,丢了一颗,自然不会再丢一颗。

    莫惊春跨过门槛,被店家看到,忙叫住“您怎么往那头去了,那是主家歇息的地方。”他急急走过来想拉住人,但这客人已经进了后院。

    后院很安静。

    门窗紧闭,院子敞亮。

    就如同店家所说,这里遍地都是生活的痕迹,应该是他们自家人住的地方。平时前面在做活,后面就用来歇息。

    店仆想要拦住莫惊春,他长得人高马大,很有威慑力。可在莫惊春身前,他只一晃神,就被绕了过去。

    莫惊春在屋檐下捡起又一颗糖。

    聪明孩子。

    “您再这样,我们可是要去报官的”店家厉声道,“我敬您是贵客,怎可擅闯”

    莫惊春蓦然踹开了门。

    与此同时店家发出一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惊喘。

    他没想到这客人看着瘦瘦弱弱,居然一脚将厚重的木门给踹了。

    “沅泽”

    莫惊春淡淡叫了一声。

    低得几乎不能再低的呜咽声响了一瞬,又立刻被捂住。

    很近。

    莫惊春摸了摸椅子,猛地暴起,手背青筋分明,那把椅子被他甩了出去,一下子砸在床上,巨大的力道贯出巨响,床底下趴着的人受惊,一下子松了力道。

    被困住的小孩精明得很,他也不爬,就地滚了出来。

    正好滚到莫惊春脚下。

    灰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惊喜和安心,“叔”

    莫沅泽一点都没被吓到,还气呼呼地告状,“叔,他威胁我”

    莫惊春将莫沅泽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衣服,见一些灰黑拍不掉,才直起身,“店家,与他是一伙的”

    刚才莫惊春连着两下暴起将书铺店家吓得半死,闻言连连摇头,“不,不,我怎么会和他是一伙呢这人贩可是罪该万死啊”他是发疯了才会去做这种事。

    莫惊春嗯了一声,抬脚将门踹上,又吩咐莫沅泽躲到一边去。

    店家守在外面听着一声声惨叫,那身也跟着一颤一颤,害怕出来自己也遭罪。

    不过半晌,那客人抱着小娃出来,面色平静地说道“劳烦你帮忙报官了,还有结账。”

    店家晕乎乎地看着里面晕倒的男人,忙让店里的下人去报官,又亲自给算账,才好不容易将这尊大神送走。

    他汗津津地站在店门口,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他店里突然就多了这么个人贩子

    莫惊春提着文房四宝,一手抱着莫沅泽慢慢走。

    “吓到了吗”

    “没有,叔。”小孩趴在莫惊春肩膀上,“他不是人贩子。”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

    “嗯。”莫惊春平静地说道,“他手上有茧,是练家子。”

    莫沅泽细细嫩嫩地将事情说与莫惊春听。

    小孩很少外出,在店内看着新奇的东西越走越后面,在经过后门的时候还往里面瞧了瞧,一边还掏糖。

    他答应过叔不吃,所以只是看看。

    糖藏在兜里太深,他掏了半天,总算摸出来的时候没拿稳,一下子滚进后门去。这是掉的第二颗,小孩委屈了。手背揉揉眼,他小步跨过去,弯腰捡起了糖,准备回去找叔要水洗一洗,就听到里头有人说话。

    “说什么了”

    莫惊春将东西挂在抱着孩子的手上,空出手来拍拍小孩的背。

    说是不怕,还是颤巍巍。

    小孩气声说“两个人,抓我的那个人说,一切准备就绪。”其实就只听到了这一句,然后他们就发现了莫沅泽。

    其中一人立刻翻墙跑了,剩下的那个快步朝他走来,原本是将莫沅泽拖到墙角,结果听到有人进后院的声音,才慌忙带他躲进屋内。

    莫惊春“可还记得跑了的那个,是往左边翻墙还是往右边翻墙”

    莫沅泽“往右边。”

    莫惊春若有所思,那间书铺的右边,他记得是药铺。

    “叔,咱去光德坊作甚”

    莫惊春“报官。”

    莫沅泽不解“您不是让书铺的人去了吗”

    莫惊春“如他真的去了,就不是同谋。如派的人没真去,那就是同谋无疑。”

    小孩恍然大悟。

    京兆府的人对莫惊春的态度甚是和蔼,听完案情立刻点头,说是早些时候有人来报了相同的事情,正要点人去带犯人。

    莫惊春也没有多留,将走时,又顿了顿,“劳烦诸位,若是得空,顺带提醒下隔壁的药铺检查下药材,我仿佛看到另一个是朝着右边翻走的,或许与那药铺有关。”

    “多谢太傅。”

    有惊无险回了家,莫惊春解释了来龙去脉,同大嫂道了歉。

    徐素梅笑道“这怎能赖你呢是沅泽爱乱跑。”她边说边瞪了眼还不知怕的小孩,让人带去沐浴,换下那身脏衣服了。

    “张家你是怀疑,那两人是对张家药材动手那不能吧。我记得那间铺子,京城内十有二三的药材都从那买的。”这些进项没有人比一位管家夫人更是清楚了。

    莫惊春不紧不慢地说道“多个心眼没有坏处。那人带了刀。”

    徐素梅脸色微变。

    其实莫沅泽只听到那句不甚重要的话,本来是没什么事的,可或许对他们来说,他们要办的“事情”,是一丝一毫都不能走脱消息。如若莫惊春没有及时找到莫沅泽,那小孩或许真要被带走了。

    “那”

    徐素梅想得更深,如果真的涉及到了阴私,也不知道背后是谁动手,而且是针对张家。

    那可是后族

    别看徐素梅说那间铺子只肩负起京城十之二三的药材采买,可这十之二三可全都是勋贵人家哪一个拎出来都不容小觑,若真的出了事,京城都要变了天。

    而莫沅泽这几岁小孩居然牵扯到如此严重的事情,徐素梅当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大嫂莫急,”莫惊春出声安抚,“眼下有人比我等更着急。”

    徐素梅望了眼小叔,只见他平静地笑了笑。

    “我刚让人送信去往张家。”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莫惊春回到莫府的那一瞬,精怪的声音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任务四,阻止针对张家的阴谋

    只是这句话,就已经将莫惊春的猜测全盘肯定。

    他只是有些头疼。

    待回到了自己屋里,他方问道“你能干扰我们的所作所为”

    譬如今日的书铺之行

    那么巧,偏生那么巧,在他带着莫沅泽去的时候,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系统无权干涉现实世界,只能通过发布任务影响现实世界

    精怪的回答让莫惊春半信半疑。

    若不是精怪,那这巧合可真是多。

    他在屋里坐不住,心里的杂念太多,便又起身去往了书房,研了墨,提笔练字。先是练了十张小字,又练了十张大字,莫惊春的心情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他站在书柜前看了半晌,返身又走到桌前,另取了干净白纸。

    这一回,却是做起了文章。

    写得入神,就不知外物。他错过了午时,直到下人敲门,说是有外客来访,才蓦然回了神,捂了捂咕咕作响的肚子。

    捂住肚子后,他低头闻了闻,好像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但是墨味盖住了大半,宛如错觉。

    今日他踹人的时候,动作稍大,让身上都满是香浓的味道。后来小孩趴在他身上,还扭来扭去地问小叔是不是偷藏了奶香糕,恼得莫惊春拍了他几下小屁股。

    不过他也习惯了,回来后换洗再加上熏香,味道也就散了。

    “可有说是谁”

    “二爷,那两位取的是柳家的拜帖,大夫人做主将他们迎来书房。”本该是在花厅等候,不知为何大夫人却是做出了这般命令。

    柳家

    莫惊春心中一动,莫不是那个柳家

    他急急往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一个可能,脸色微白,忙说道“快去将小厨房的糕点取来。”

    这古怪的命令让下人有些困惑,但小厨房就在边上,而莫惊春一晌午没吃东西,他们以为二爷是饿过头了,也急急跑去取来。

    这一来二回,正好撞上外客。

    莫惊春站在廊下,看着从园口进来的两位郎君,尤其是为首那熟悉的脸庞,当下心里苦笑。

    这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本来以为,挨过旬休后,这处罚就赶不上下一次劝学殿轮值。

    没想到山不来就我,却我来就山

    果然是太子亲至。

    不过莫惊春这一回却是误会了太子,公冶启在来莫府前,正在张家

    时间倒推回半日前。

    劝学殿。

    太子伴读柳存剑默默地戳了一下公冶启。

    无果。

    他颤巍巍看了眼顾柳芳这位大儒的脸色,咽了咽口水,又不着痕迹地戳了一下。

    “殿下,可是老臣今日授课内容枯燥无味,方才移神至此”

    顾柳芳深吸一口气,花白胡子吹了吹。

    柳存剑低头。

    顾柳芳确实是好脾气,可他一旦生气起来,就是永宁帝亲至也难让他消气。

    半晌,柳存剑看着气冲冲出去的顾大儒,绝望地说道“我的好殿下,您怎么又将顾大儒给气走了”

    这已经是半年来第三回。

    公冶启“你怕甚顾太傅不会祸及他人,回头只会找孤的麻烦。”

    柳存剑“”您都知道人家会找麻烦,怎么还是如此

    柳存剑是公冶启的侍读,本来还有个武侍读,不过两年前已经投身军伍,目前还在边关拼搏。失去了一个顶罪的好伙伴后,柳存剑时常有种孤木难支的惆怅感。

    讲课的太傅被气走了,劝学殿内除了公冶启和柳存剑外,伺候的內侍护卫都在外头,这寂静下来的气氛,让柳存剑有些不大适应。

    其实殿下不是个安静的人。

    他肆意轻狂,喜怒无常,就如同浓烈的火焰,未有力竭之时。

    可眼下这静悄悄的殿内,柳存剑悄悄看他一眼,却觉得现在静默的太子显得格外严峻,有种蛰伏于寂然的不威自怒。

    柳存剑正想开口问殿下要不要先去长乐宫告罪,不然顾柳芳这老头肯定已经巴巴跟陛下告状了。只是他嘴巴刚张开,就听到太子突兀问了一句,“男人,会产乳吗”

    许久没听到柳存剑的回答,公冶启不耐地斜睨过去,就见他嘴巴张得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震惊流露于表,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殿下你方才,就一直在思考这些”

    柳存剑语气艰涩。

    他还以为殿下在考虑什么严肃的事情

    公冶启“这不是正事吗”

    柳存剑“这算哪门子的正事而且男子怎么可能会有那个,殿下,难道你”他耸然一惊,越说越害怕,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太子的某个部位瞄去。

    公冶启阴测测地说道“再看孤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柳存剑立刻坐正,眼观鼻口观心。

    公冶启搓了搓手指,总有种古怪的感觉,“所以只有女子会产乳”

    柳存剑见殿下还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幽幽地说道“殿下,您这么想知道,召个太医过来问问不就知道”

    公冶启看了眼柳存剑,露出个乖戾的笑容,“你说得不错。”

    柳存剑莫名打了个寒颤。

    柳存剑后悔了。

    他现在想把一刻钟前自己的嘴巴堵上。

    他愁苦地看着身前的太医,再看看一本正经的太子,再看看太医,最终不得不问道“太医,家里夫人正巧有了身孕,想问问”

    他声如蚊蚋,低得几不可闻。

    好在那老太医本就是妇科圣手,又是历经了大风大浪,压根没有把柳存剑的忸怩放在心上,而是不紧不慢地给柳存剑讲解了妇人从怀孕到生产这时间的过程,听得太子直皱眉,决定到时候再让人多盯着太子妃。

    虽然他和太子妃这两年的夫妻情感越发疏远,毕竟她还怀着孩子。

    不过年少夫妻,独木桥还没走上两步,却已经心思各异,分在两头。

    柳存剑不知不觉听得认真,险些忘记太子要他问的问题,只是这话比那之前的还要尴尬,他运气憋了两回,最终咬牙还是俯耳说与太医听。

    老太医直到这时候,方才流露出少许讶异。

    他看了眼正站在窗边看风景的太子殿下,以为这是东宫仁善,召他来为伴读解惑。故而为了柳存剑的颜面,他说话时便也将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在老太医和柳存剑之间才能听到。

    殊不知远处,看着矜持尊贵的太子殿下为了能够听清,已经一挪再挪。

    “殿下,为了你,我可是将自己的颜面都丢尽了。”就为了满足太子殿下的好奇心,柳存剑几乎将毕生的修养都压上,才没有在老太医说话的时候起身跳开。

    那都什么跟什么啊

    柳存剑抹了把脸,只觉额头满是冷汗。

    公冶启漫不经心地说道“人贵在求知。”

    柳存剑“我一辈子都不想知道这些学识”

    公冶启不满地踹他一脚,“我让你查的东西呢”

    柳存剑被方才老太医填充的知识吓得够呛,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太子所问为何,看了眼屋内只有刘昊伺候,这才说话。

    “小国舅和四皇子搭上有些时日了,不过是小国舅主动找上门的。”

    公冶启挑眉。

    柳存剑嘿嘿笑了一声,他长相俊朗,挤眉弄眼也破坏不了他的气质,不过太子看着不爽,随手就将砚台砸了过去。

    柳存剑抬手抓住砚台,委屈地说道“殿下砸我作甚,那小国舅现在还躺着呢。年前被国丈亲自行了家法,整个年都是在床上趴着过的,我听说老夫人气得够呛。”

    公冶启“张哲虽然好顽,但也不是不知就里的人。既然是他主动找上我那好四哥,克复,去查查五皇子最近在做些什么。”他说话时很是随性,如果不是他脸色阴沉,柳存剑可听不出他话里有火气。

    “为何是五皇子”

    “张哲被罚,张家必定会将他和四皇子的交往扯掰得一清二楚,前两日张家来人入宫,说的该就是这事。四皇子那头不必再查,五皇子与他相交甚笃,手足同进退,查他或许还能搜出点疏漏来。”

    “喏”

    半晌,许是太子总算愿意去想那被气走的顾大儒,突然跳了起来,“柳克复,走,去张家”

    柳存剑“现在出宫待会要是陛下找人”

    太子殿下严肃正经地说道“小舅舅重伤,孤作为外甥,自然该去探望。”

    柳存剑“”张哲这回出事,可是太子亲手推了一把。

    这探望,不知道会不会给人气出个好歹来。

    张家这一行,果然如柳存剑所想。

    张哲皮笑肉不笑,太子皮笑肉也笑,嘘寒问暖,尤其渗人。

    正当太子气得张哲七窍生烟,恨不得这辈子就没出生过时,门房送来了一封信。国丈不在府上,老夫人今儿又进宫了,这不就剩下还趴着的这位小国舅了吗

    太子夹走张哲还没打开的信,挑眉看着上头熟悉的字迹,“夫子,何时与张家有了联系”

    信封刚打开,还未看到其内容,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太子妃都快临盆了,这做阿爹的都无动于衷,定会惹来非议。

    平日里皇后与太子说话多少是端着些,毕竟她年轻时的脾气可不像现在这么好。太子也不想惹得母后不高兴,稍微坐正了身,“刘姬其实比她早了一月。”

    他却提起了旁的事情。

    皇后凤眼一抬,“落了”

    太子淡淡说道“刘姬体弱,没保住,就没声张。她在察觉到太子妃有孕后,就假意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令太子妃戒备,又主动吃下掺了药的吃食,让太子妃误以为得手,堕了胎儿。而后联手蔡姬装神弄鬼,扰得后宅日夜不休,险些让她真的落胎。”

    皇后吃茶的动作停住。

    这是无一善人。

    对上母后诧异的视线,太子笑得有些渗人,“太子妃心中也未必没数,接招拆招罢了。”

    “刘姬冲撞是假的,她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诬陷太子妃下药不,倒也不算诬陷。落胎是真,吃药也是真,只是时间错开罢了。”皇后苦笑着摇头,“至于蔡姬,当年她第一个孩子,就是在太子妃院里没的。”

    东宫里,就跟养蛊一般,没有一个是善茬。

    东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无辜。就算是孩子,也是谋划的工具。

    皇后“是你在放纵。”太子却是摇了摇头。

    不至于此。

    他不过是,发现了,却也不拦着。

    冷眼旁观罢了。

    他长手长脚挤在皇后下方,明明有更宽阔的地方却不去坐,瞳仁深处无声寂静地翻滚着诡谲的情绪,“我给过她们选择。”

    不论她们哪一个都清楚退路在哪里,却甘之如饴。

    皇后无奈地看了眼太子,斗赢了便能得到更大的权势,如此放纵,谁舍得后退

    退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那太子妃”皇后道。

    东宫露出个古怪的笑容,“不是我不愿见她,是她不敢见我。”声音却平静得仿佛冬日初雪。

    “她怕我杀了她腹中孩子。”

    “太子”

    皇后声音骤起,猛地一拍桌面。

    那可是皇室血脉,便是太子也不该如此说话

    太子轮廓深邃俊美的脸庞看出几分倦意,可那侵略性并未因为闭眼而柔和,反而更显肆意狂放。

    他半阖着眼。

    “母后,血脉亲近,不过是个笑话。”

    春夏时节,京城的天瞬息万变,日头隐有燥热,却在晨间下起雨来,增添了几分阴凉。这日,正是莫惊春的休沐。

    “阿雪都不在了,为何还没清理干净”

    劳累近一月的莫惊春狠狠睡过平日起来的时辰,等醒来,就听到莫衡扬高又猛地压低的声音。

    他困倦地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半睡半醒地想着,关阿雪什么事

    那兔子不是已经被莫沅泽欢天喜地带回去了吗

    莫惊春的院子里原先的管事退了,之后点上来的就是跟着他去过东华围场的墨痕。他年纪小了点,却镇得住场子。

    不过此刻他站在廊下,头疼地看着秀华,“你和徐婶儿是专门负责郎君衣物的,可阿雪都走了好些时日,怎么还留有白毛在上头”

    养宠就会掉毛,阿雪养在屋内后,墨香院的下人已经习以为常。

    他们会在房屋的各个角落里发现蓬松的白毛,就连床榻上都有。他们面上不说,私下却都认为莫惊春跟小郎君一般爱宠,只是面子过不去方才不说。

    不然这被褥上一撮撮是什么

    定然是主子偷偷抱着阿雪去床上吸兔

    听着墨痕在训秀华,负责洒扫的张力也凑了过来,挠着头说道“管事的,你可错怪秀华了。不是秀华不尽心,实在是那兔子掉毛实在太多,我们这些天清扫,还是时刻能扫出一小堆毛毛。”

    墨痕皱眉,视线在张力和秀华上徘徊了一下,也不认为他们在撒谎。

    可是阿雪那么小一只兔子,都走了那么些天,遗留下来的掉毛居然那么多吗

    墨痕在外面吃惊得很,莫惊春在内也吃惊得很。

    兔子,原来还未掉毛吗

    先前莫惊春完全没留心,他将披上的外裳褪了下来,然后将中衣翻过来看。

    果不其然,上面若隐若现几根白毛。

    只因为中衣的颜色同样素白,难以发觉。

    莫惊春返身去看床铺,那上头就明显了些,正是好些错落的白毛沾在被褥上。

    他一时间哽住。

    白日晨起,天色都还未亮,只燃着灯,也看不清楚这床上的掉毛,等他晚间回来,院内的下人早就整理干净。

    这一来一回,他竟然一直没发现掉毛的事情

    莫惊春“这是为何”

    先前他薅尾巴的时候,若是真掉得这么厉害,他肯定会发觉的。

    兔子换季会掉毛

    现在正是春夏之际。

    莫惊春“”

    系统建议您,可每日梳毛收集起来

    莫惊春“”

    成吧。

    他认命着人去库房,倒是真的寻了一把小巧合适的梳子。

    梳毛需要耐心,这兔尾好生敏感,摸都摸不得,得亏是莫惊春自己动手,每一次梳都知道下一把按在哪里,这才勉强上上下下都梳了一回。

    梳出来的毛毛堆成一个小球,被莫惊春用匣子收起来了。

    连同那把梳子。

    麻烦。莫惊春想,要梳尾巴,就得保持在一个诡异的扭身姿势,不然摸都摸不到。

    腰有点轴到了。

    他望着外面春光,心有戚戚,看来还是得拖着莫沅泽去多多练武,不然再有下次,他可真的无法保证能够在太子底下逃脱。

    说是逃脱,更像是太子吃干抹嘴,满足了好奇心,这才不再乱来。

    莫惊春起初被太子发现,还会惊慌失措,可现在已经不动如山,稳如老牛。

    他自然还是怕的。

    可怕有什么用

    先前永宁帝频繁寻他,莫惊春还曾担忧过太子将此事告知陛下,可经过数次后,他笃定永宁帝不知此事。

    如若知道,永宁帝不会这个态度。

    因为最近的陛下看起来,有点像是在提拔栽培他。

    除了他之外,频繁被召进小朝会的还有旁的年轻大臣。且如今朝堂上也常有官员调动,像是无形间的洗牌。

    永宁帝试图在短时间内再提拔一批新官员。

    而在其中,或多或少与太子有关。

    东宫明面上并不与百官相交,更不像几个皇子养士与幕僚,可他是光明正大参与小朝会。

    诸位皇子都是在十八岁后才得以入朝领了闲职,太子在三岁就被皇帝抱去御书房坐着。

    如此耳濡目染,如此月月相对,压根不用他主动,投奔其门下便有无数。

    莫惊春是在出了翰林院后,才逐渐体会到这点。

    永宁帝待皇后相敬如宾,可对太子殿下却是极好。在上者如此示意,即便真的出事,莫惊春也不认为太子会坐不稳这个位置,故而时至今日,莫惊春对精怪的存在仍觉得古怪与诡异。

    毕竟太子

    莫惊春垂眸,神情复杂。

    小朝会上,是能碰到太子的。永宁帝对朝臣如何,待太子只会更严格,可他总能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

    与正在适应的莫惊春不同,他天生就适合这种场合。

    任务五悄然完成。

    他松了口气,一个产乳一个兔尾折腾了他大半年,再来一个可真是要不起。

    不过如果让兔尾消失,就必须由太子动手的话,那莫惊春是真的做不到。他抓着那蓬松的毛团若有所思,如果心一狠,能不能将其割除呢

    可怜,无助又弱小的兔尾巴在莫惊春掌心跳了跳,瑟瑟发抖。

    算了,他还没对自己狠到这地步。

    原以为天气凉爽,这接下来的数日能好过些,岂料不过数日,一直看着还算平稳的永宁帝在朝上直接晕厥,一下惊起无数浪潮

    皇子侍疾,重臣入宫。

    京城内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一日,莫惊春瞧着往日的时辰乘坐马车,抵达了皇宫。

    本该停止的授课不知为何还在持续,即便在如此危险时候,朝会罢停之时,莫惊春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入宫。

    他一步步走在宫道上,只觉肺腑皆是雨后的冰凉,压下沉闷的躁意。

    回宫至今,已有半月,除了妃位之外,丽嫔周围的变化并不大。

    宫内嫔妃并不多,就算是嫔位也是一宫之主,她不需要迁宫,身边的侍从也并未精简,一切照旧。

    可偏偏是这一切照旧,让丽嫔的心里燃着怒火。

    她闭了闭眼,将摔东西的欲望强压下去,“家书送出去了吗”

    “回娘娘,家里头已经递了牌子,只要中宫肯允,便能进宫来拜见娘娘了。”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有宫人急急前来,说是皇后已经准许。

    到了下午,丽嫔就看到了许夫人,她身边还带着刘氏,那是她弟媳。也是许伯衡长子的妻子。

    “母亲,家中一切可好”丽嫔柔声问道。

    许夫人头发灰白,精神头却好,她摩挲着鹤杖,“家里都好,就记挂着娘娘呢。”

    丽嫔“陛下突然发难,我怕父亲以为我出了事,想着能多见上一面也是好的。”她的声音冷静,娓娓道来,并不如外界人以为的萎靡。

    许夫人赞许地点点头,“合该这般,你父亲也没说什么,就是”她手指点了点上头,“该是有些事。”

    丽嫔不着痕迹地皱眉,“太医院那边一切照旧。”

    她也曾怀疑过,可是不管是殿前还是太医院,以至于凤鸾殿,这几处都毫无风声。丽嫔在宫中扎根几十年,就算骤然出了这事,手底下还是拿捏着不少人脉,若真的总不至于半点消息都没有。

    许夫人摇头,低声说道“你真真是与皇后斗久了,忘记这后宫再如何争斗,那也是陛下的地盘。”

    丽嫔一顿,如果在这后宫里,有谁能够彻底瞒住他们耳目的话,那的确只有皇帝一人。

    她的神色骤然惨白,如果真如父亲猜测,那永宁帝

    不,现在这时间实在太不巧,也太糟糕。

    永宁帝心里所属,必然是太子。

    怨不得他骤然发难,不管是对它,还是对皇子,敲打手段都与别时不同。

    丽嫔手腕一疼,发觉是许夫人用力握住了她,“你该冷静。”

    丽嫔深呼吸了几下,沉默了半晌,“父亲,父亲是怎么说的”

    许伯衡与她们母女不同,尽管在丽嫔的全力劝说下,父亲确实动摇了,可是他忠诚的是皇室,是陛下。与许夫人期望大皇子登基的愿望相悖,许伯衡更看重的是朝堂更替的安稳,但是丽嫔知道父亲一直对太子有种古怪的态度。

    也正是因为这古怪的态度,她才能在近年来动摇父亲的想法,让他几乎站在自己这边。

    可如果永宁帝出事,许伯衡为了天下,为了皇室,必然不可能选择大皇子

    许夫人面对丽嫔希冀的眼神,露出少许犹豫。

    丽嫔心里一沉,知道父亲能借由母亲之口提及皇帝身体,就已经是破例,再有别的,却是不得。

    “父亲好狠的心,难道太子是皇家血脉,大皇子便不是了吗大皇子可还是他亲外孙”丽嫔的眼角微红,“他偏占着长子名头,待太子登基,便是眼中钉肉中刺”

    “娘娘”

    一道柔媚的嗓音响起,却是一直不言不语的刘氏,她微微一笑,“父亲或许无言,可是您的兄弟,却是站在您这边的。”

    丽嫔看向刘氏,她兄弟许博之妻。

    许博,掌握宫城宿卫的禁军副统领。

    春日雨势渐大,对于来往的行人很是不便,但莫惊春心里却是高兴。

    春雨贵如油,下雨便是好事。

    只是这番春雨带来的生机并没有传入朝堂,反而因为各种矛盾而显得每次朝会异常难熬。

    莫惊春来往于翰林院和劝学殿,迄今为止回来这几次上课,他都能等到太子前来。不过之前动手动脚的迹象倒是没再有,太子殿下居然老老实实地在上课。

    吾心甚慰。

    不期然闪过的念头让莫惊春打了个寒颤。

    罢了,那可是太子

    谁晓得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不过从太子几次出现在劝学殿的态度来看,他或是有些心事。莫惊春想起他之前的猜测,心头也是沉闷。

    如果他能猜到,那太子自然该能想到。

    而除去东宫外,这朝堂内外究竟有多少聪明人至少能登上殿堂的人,没有几个是蠢笨的。他们就算联想不到最要害的细节,也能从这风雨里觉察出不妥。

    永宁帝该猜到的。

    如果他猜到了还要这么做,那

    “咳咳咳”

    长乐宫殿外,正跪着几位大臣。

    殿内,夏泽正神色惊慌地拍着永宁帝的背脊,却被他摆摆手推开了,“慌什么呢”他的声音中气不足,但威严犹在。

    夏泽“您莫要劳劳过度,老太医可是嘱咐您要多多休息。”老太医的姓便是“老”,是个有些特别的姓氏。

    永宁帝淡淡说道“可是老太医也医不了寡人的顽疾。”他已经是太医院最厉害的御医,却挽救不了将腐的巨船。

    夏泽听着永宁帝的自称,便知道陛下心里并非甘心。

    不甘心也是不成,永宁帝天生身体孱弱,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膝下能有好几个孩子都是出奇,一个个身体都还康健,永宁帝自然高兴。

    可是太子

    永宁帝想起东宫那张扬跋扈的小模样,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可是太子

    他最像,也最不像。

    永宁帝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么快,曾经那么瘦弱的小孩一下子抽长到现在这般高大,进退有度,行事稍显偏激却自有法度,甚好。

    就是太快了。

    他低头看着桌上摊开的卷宗,咳嗽时止不住的猩红滴在上面。

    太快了。

    满朝文武,皇室血脉,卧榻之侧有无数贪婪的目光,假使他真的那东宫将会腹背受敌

    “去,召许伯衡进宫。”

    永宁帝用白帕擦拭着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别哭丧着脸了,药拿去热吧,我待会肯定吃。”

    “该换药了。”

    莫沅泽小心翼翼地给雪兔换药。

    其实已经剩下个小疤,就连痕迹都快没了,可在莫沅泽的心里这仍是大事,就连上药也是战战兢兢。

    伺候的下人都忍不住劝,可是莫沅泽振振有词,“这可是叔给我养的,我自当尽心”

    下人看着疲惫绝望的雪兔瘫在笼子里,咽下了劝说的话。

    罢了,只是多余的上药罢了,顶多、顶多是虚不受补,忍忍就是了。

    莫沅泽给兔子上完药后,就高高兴兴地抚摸着雪兔的背脊,尤其是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简直是爱不释手。

    只是摸着摸着,他突然惨叫一声,猛地抱住小兔子,哭唧唧地说道“阿雪受伤了”

    莫沅泽这声惨叫之下,整个院子是闹得人仰马翻。

    直到徐素梅哭笑不得地给他寻来了个有养兔经验的老奴,方才解了困惑。

    “小郎君,这非是受伤,也不是白色的血,这是乳汁。”

    莫沅泽困惑地说道“乳汁”

    老奴熟练地摆弄着手里的兔子,“您且看,这只兔子是母的。她这是怀孕了。”

    莫沅泽僵硬住,看着那只兔子仿佛看到了崭新的事物,声音都小了许多,“这,阿雪怀孕了会有小兔子吗”

    老奴“这个时节确实是兔子繁衍的日子,不过”

    他微微皱眉,手指轻快地在雪兔的下腹扫过,又确认了几遍,最终遗憾地摇了摇头,“这只兔子没有怀孕,它只是以为自己怀孕了。”

    莫沅泽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着阿雪,“没有怀孕,又怎么会以为自己怀孕了呢”

    徐素梅给他招来这个老奴后,就去处理家中事务,如果被她知道这老奴“怀孕”不“怀孕”的一通说,肯定会立刻阻止。

    可她不知道,而莫沅泽又很好奇地发问,老奴便也解释了。

    “这些母兔偶尔也会这样,尤其是在春日,您是不是经常去抚摸它四处还有背脊尾巴那会让兔子误以为是公兔触碰,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误解。放着不管,过段时日便是了。”老奴的解释非常详细,也非常简单,不会让莫沅泽听去太多污言秽语,却也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虽然没有兔宝宝,但是这段时间也要好生照顾阿雪。”

    莫沅泽接过阿雪,克制住抚摸的冲动点着小脑袋说道。

    “砰”

    门外响起个尴尬的声音,屋内数人朝外看去,却是刚回家听闻小侄子闹出的事,过来探看的莫惊春。

    只见他一脚踩在门槛上,一手按在门扉上。

    极其用力,方才会猛地撞上墙壁。

    “叔”

    莫沅泽高兴地叫着,抱着阿雪就要过去。

    莫惊春却是踉跄几步,脸色苍白地看着他手里的雪兔。

    就跟在看什么洪水怪物一般。

    莫沅泽不满地扁扁嘴,“您这是作甚阿雪可不是怪物”他抱着兔子委屈地想,这难道不是叔送他的礼物吗

    又怎么会害怕呢

    莫惊春恍惚地想到,阿雪不是怪物,可他呢

    他会不会成为那种怪物

    莫惊春下意识抚上小腹,又猛地挪开,如同碰到了什么怪异之处。

    他的脸色苍白透明,疲惫又绝望。

    此时此刻,他万分憎恶自己这份敏锐。

    公冶启“夫子,都快夏日了,您还是这厚实的衣裳,难道不热”

    看来太子还是能从枯燥中找到别样的乐趣。

    莫惊春淡定地说道“劳殿下费心,臣畏寒怕热。”至少额间无汗,很有说服力。

    他看了眼东宫,心里的迟疑犹在。

    然半晌,莫惊春垂眸,“殿下近日,倒是有些忙碌。”

    说是忙碌,不过是甚少看到太子的身影,除了劝学殿,他甚至连上朝都没去。

    公冶启点着桌子的动作停下,漆黑的眼珠望着莫惊春,“父皇将孤禁足。”他笑着。

    拖长的嗓音偏带出慵懒的傲慢,这便是他故意的、古怪的趣味。

    莫惊春“陛下”他顿了顿。

    这倒是从未听过的消息。

    朝上,永宁帝不过意思意思地敷衍了几句,朝臣以为太子另有要事要办,也没有追问。于此时,也没多少人敢于追问。

    永宁帝近来的脾气确实不好,这对往常刚柔并济的帝王来说稍显古怪。

    “夫子似乎有心事”公冶启挑眉,带着种漫不经心的好笑。

    莫惊春敛眉,“臣确实是有。”

    他平静地说道。

    毕竟精怪哐当一个任务砸下来,却没有任何详细的解释。莫惊春与其谈论,它却只会说“您心中已有答案”这样的话来回应。

    他心里自有答案

    莫惊春已是木然。

    袁鹤鸣的话是意外,他呓语的话也细不可觉,应当只有他一人听得清楚。

    皇后落胎是在十一年前,那年太子八岁。

    永宁帝出宫散心,带着当时的丽嫔还有几个皇子前往,此间,丽嫔救了永宁帝,回宫后就封妃,太子险些出事的消息传回宫内,皇后受惊落胎,休养了半年,刘昊成为太子信重的內侍,而莫惊春则开始了枯守翰林院的生涯。

    此番有人起,便有人落。

    太子,当年为何会在营地深入雪地围场,几乎走失

    如果从这些点滴细节切入,不难看得出来

    莫惊春的呼吸微窒,不,其实很难看得出来。

    除非抽丝剥茧,追根究底。

    方才会觉察到最底端的幽暗。

    莫惊春的那句“有”只让公冶启的眼神似箭,根根扎透着眼前的瘦削夫子。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浓烈到了宛如炽火的地步。

    豁然起身,他几步靠近莫惊春,近得几乎能够闻到彼此的气息,“夫子”

    莫惊春双手交叉,硬是在这狭窄的距离行了大礼,“殿下,还请小心张家。”

    这话一出,莫惊春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一脚踏进了皇室纷争,夺嫡之乱,可他却不得不如此。

    谁不怕死

    可偏生前有精怪,后有太子,即便莫惊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可一旦太子出事,焉有他在

    莫家,绝不可因他受到牵连。

    那太子,也绝不可以出事

    公冶启眼底煞气一闪而过,戾目幽幽望着莫惊春,“夫子这是何意”

    莫惊春语气艰涩地说道“太子和张家的矛盾由来已久,即便是在当下,也看不出和缓。不是张家不愿意修复与殿下的关系,而是殿下恶了张家。”张家为何如此不讨太子欢喜太子又为何不满张家,更有暧昧种种,若是被旁人知晓,对症下药,都会害了命去。

    莫惊春心知如此,却不得不说。

    公冶启沉默后退一步,打量着莫惊春,“夫子当真不怕死”除了方才一瞬的情绪被莫惊春捕捉到外,此刻站在身前的青年就是完美的太子,他温柔笑着,笑意却没到眼底。

    莫惊春怅然摇了摇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就在如此紧张严肃的时刻,公冶启蓦然说道“如果夫子给孤摸摸尾巴,孤便信。”

    莫惊春“”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太子。

    “殿下,您想摸阿雪”

    “阿雪是谁”

    “那日殿下摸的兔子。”

    公冶启“孤要摸的是你的尾巴,同别人又有什么干系”他说得轻描淡写,于莫惊春却是石破天惊

    他的心头狂跳,语气却是寻常。

    “殿下说笑了,臣是人,却不是精怪,怎么会有尾巴呢”

    公冶启赞同地颔首,微笑着说道“确实,夫子是人,又怎么会长着尾巴呢”他慢悠悠地踱步再进,几乎与莫惊春并肩而立,“可孤思来想去,难道那日真的只是孤之臆想不成”

    莫惊春藏在袖子里的手指颤了颤,萧瑟着抠住袖口。

    “殿下若是不信,大可检查一番。可若是查不到,那殿下可莫怪臣在御前告上一状。”

    他垂眉平静地说道。

    公冶启低低笑了,“夫子,夫子”

    他连着两句唤着莫惊春,像是觉得有趣,又像是咀嚼着这本该敬畏的尊称,“夫子是如何做到前脚还在为孤推心置腹,后脚又当着孤的面说要去告状的”

    莫惊春“殿下为君,我为臣,自该为君上谋算。可殿下若是折辱臣,臣总该有些反应。”

    公冶启“便是告御状”

    莫惊春“便是告御状。”

    公冶启“可是父皇若是偏袒孤呢”

    莫惊春“至少陛下会知道,便会教导、约束殿下。”

    公冶启沉默了一瞬,“到了此时此刻,你还没忘记你这太傅的职责”他说这话时,表情就吃了什么酸涩的东西倒了牙,脸色异常古怪。

    莫惊春坦然地说道“那是自然,臣无法教导好殿下,那总该将疏漏之处呈现给能教导好殿下的人。”

    公冶启想扒开莫惊春的皮看看他的里面究竟是怎么长。

    当他这般想的时候,那不仅是想。

    古怪扭曲的视线一扫而过,在莫惊春的身上短暂停留,却猛地激起了莫惊春潜伏在表皮下的警戒。

    他虽为文臣,可他父亲兄长都是武将,莫大将军是上过战场杀敌,砍了无数敌首的人,他身上的杀气之重,一旦毫不留情便是极大的威吓恐惧。

    几乎成片的恐慌在年少时几乎压垮了莫惊春,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能在那样刺骨的寒意里淡然自若。

    父亲收放自如的杀意,成了他和莫广生的磨砺。

    此时此刻,莫惊春便觉察到了太子打量视线里蕴含的趣味,以及这趣味下蛰伏的嗜血。那古怪的欲望浅浅铺在眼底,更流在血脉里。

    一时间,他先前劝说的话再度浮上莫惊春的心头。

    “警惕张家”这般话之所以会出口,乃是因为莫惊春怀疑,当年围场里,其实不止一场阴谋。

    至少是两场。

    刺杀皇帝的凶手,以及有人试图谋害太子

    太子会出现在围场深处,绝不会是意外,尤其是那时候太子身上的衣裳有意换做了粗布,还有来接走太子的人应该是皇帝的人。

    一副不完整的拼图就这么被莫惊春凑了起来。

    十一年前,在乱徒试图刺杀永宁帝时,另外一场阴谋也悄然铺开。太子遭到了暗算,皇帝留下的人手不足,为了躲避营地的暗杀,他们给太子换了衣裳带进了围场深处。

    追杀的人让看护的人手逐渐减少,以至于最后一个护卫也为了引走杀手而离开。

    所以莫惊春引走黑熊时,才会撞到孤身一人的小太子。

    只是这位太子却是个小疯子,在见血后居然不继续躲着,反而将其视作一场血腥的杀戮。

    莫惊春怀疑当年这一出,里面有张家的插手。

    不,或许不止是插手,再更深一步

    这怀疑,其实早就有,可是在袁鹤鸣酒后失言时达到了巅峰。

    皇后落胎的那个孩子是男孩。

    有些老于成算的医科圣手能提前辨出胎儿男女,太医院要有这样的人也不奇怪。

    如果太子出了事,可皇后还有后手,便可安然无恙接过这份动荡。

    张家的嚣张跋扈并非一日两日,早些年间,莫惊春常听闻他们家中奴仆都敢在闹市纵马伤人,更有无数无状之举,只是碍于皇后一直压下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后改0031补了一千字

    后知后觉意识到情人节虽然已经过去了,祝宝子们情人节赚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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