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5

作品:《痞子相公

    李诫向旁让了一步, 高声喊道“都住手温大人说了,为防治贪墨,官员自报自查, 钦差复核财产的法子非常好, 应该大为推广才是。如此, 李某甘为百官之表率, 温大人, 请诸位同僚,请”

    李诫话音甫落, 众官员已是惊得目瞪口呆, 站在原地傻子一般呆呆看着温钧竹。

    这人疯了不成别说当官的, 就是下头办事的书吏, 谁敢说自己没拿过几两银子的好处御史风闻奏事,捕风捉影没有实据就可弹劾百官,照此以往, 凡是踏上仕途之人,都得提前自报家财, 免得再被人参一本。

    有人已经打定主意,要报, 先从你温家开始

    熏风穿堂而过,檐铃轻摇, 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声声,击在温钧竹心上。

    他不由分辩道“我没说过”

    李诫一笑, 看他目光颇为玩味,“那你凭什么进我后宅清查除非皇上下旨抄我的家,你有抄家的旨意吗

    温钧竹顿时语塞,无意中瞥见赵瑀,只见她脸色淡漠,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再看她怀中的孩子,不过几个月大,可那副眉眼,笑起来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李诫

    他突然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疼,紧接着一股火气冲天而起,当即斩钉截铁道“查,我要复核你自报的对不对”

    众人哗然,投过来的目光,带着惊诧、埋怨,又含着讥讽,温钧竹猛然察觉,自己似乎掉进李诫的陷阱当中。

    此防治贪墨之法,能抓住几个贪官暂且不说,至少可以震慑相当大一批官员。

    他不得不承认,若实施得法,吏治定能清明不少。

    但同时也得罪了满朝文武,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李诫应早就想好了,只是在等一个机会抛出来。

    而自己,竟无意中助他一臂之力,又成全了他一项功绩

    温钧竹再次犹豫了,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踏进李诫的后宅。

    李诫早将他神色变幻看在眼里,“温大人,你进还是不进弄这么大阵势,合着耍我玩呢把二品大员的家门当菜市场别以为你爹是首辅,只手遮天,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温钧竹的脸霎时涨得通红,仿佛按捺胸中怒气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身吩咐手下“进宅清查所有角落都必须翻遍,不许漏掉一处。”

    李诫嘴角翘起,忍不住要大笑,忙咳了两声掩饰过去。

    赵瑀悄悄拽他的袖子,“你去里头照应,我和丫鬟们坐在偏房等着。”

    李诫略一颔首,“好,袁二留给你,别让人冲撞了你。”

    正午已过,日头一点点向西偏去,火球一般燃烧的太阳威力不减,地面晒得白花花的,热浪扑面而来,蒸得人透不过气。

    顶着太阳清点的官吏,一个个大汗淋漓,满面通红,就跟煮熟了的虾子一般,明明热得够呛,又不好明面抱怨,只时不时用哀怨的眼神瞥一眼廊下的钦差大人。

    偏房摆了冰盆,又有乔兰打扇,很是凉爽,赵瑀滴汗皆无,看此情景,虽知不妥,也禁不住暗自发笑。

    她吩咐莲心道“给列位大人送点绿豆汤,再切些西瓜。”

    丫鬟们很快把东西端过去了,大热天送清凉,官吏们自然是喜笑颜开,乐得躲一边儿偷懒。

    唯有温钧竹站在廊下一动不动。

    赵瑀隔窗望着他。

    以前的温钧竹,虽见面不多,给她的印象却是个安安静静的男子。如今,别看他面上沉静自若,其实他无时无刻不在焦虑,李诫一激,他就失了分寸,似乎怕失去什么,又像是要极力证明什么。

    他总是和李诫过不去,千方百计要斗倒李诫,难道是因为自己

    此念头一起,赵瑀马上否定,自嘲般一笑,自己竟有如此能耐,令他朝思暮想

    怎么可能

    况且他对张妲那般冷酷不接受人家的感情也就算了,还把她硬生生推给别人,充作你们的棋子

    赵瑀想起这事来就觉得烦闷不已,方才对他生出的几分探究之心顿时烟消云散,遂吩咐乔兰将窗子关上。

    窗子砰然关闭,声音传到温钧竹耳朵里,他身子不由颤了下。

    他知道赵瑀已然对自己生厌,别说她,就是表妹也一反常态,和自己逐渐疏远,甚至开始不听舅母的话。

    可事到如今骑虎难下,李诫的所作所为,已触及温家的根本利益,早已不属于他们的私人恩怨。

    此次,只要查到一两银子不符,他就能大做文章,将李诫扳倒

    然而没多久他就失望了。

    “没有差错怎么可能你们都仔仔细细搜过了”温钧竹不错眼盯着下头的人,紧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

    “是,都搜过了”

    温钧竹看向杨知府,嘴里讷讷道“你们也都看过了”

    杨知府苦笑“看过了,李大人所报无一差错。”

    温钧竹脑子嗡地一声,但觉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脚,还好被人从旁扶住。

    他茫然看过去,“多谢。”

    映入眼帘的是李诫似笑非笑的脸,“温大人,我家底儿都让你查了个干净,我这贪墨的嫌疑,可以去了吧”

    他吊儿郎当的声调,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瞬时,温钧竹受不住了,“不行还有高家,我要拿高家审讯”

    “大人”杨知府上前一步拉过温钧竹,压低声音说,“不能贸然查高家,高家三代经商,生意遍布山东小心拔出萝卜带出泥。还有,他家是皇上亲口封的义商”

    温钧竹怔住了。

    夏风拂过,院子里的杨树叶哗啦啦地响,活像一群人拍着巴掌嘲笑傻瓜,傻瓜

    温钧竹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钦差大人中暑啦”

    他的人抬着他,慌慌张张地叫郎中。

    目的已达到,李诫不耐烦再打嘴仗,直接下了逐客令,“各位同僚,若还有疑问,咱们直接御前奏对。时辰不早,我还要收拾院子,好走不送”

    温钧竹是否还有后续动作,李诫全然不在意,他连夜写了封奏折,把今日之事备细说了一遍。末了,奏请在山东省率先实行官员报备家财之法。

    从书房出来,启明星东升,天空似明似暗,正是白昼与黑夜交替时刻。

    他一路慢慢走着,顺手从路旁扯下几根柳条,回正房时,手上便多了个小小的柳条篮子,里面是带着露珠的花儿。

    赵瑀惦记着他,根本没睡踏实,他一进来便就醒了,接过花篮子,因笑道“去年在濠州逛夜市,你也用野花给我编了个花环,我当时开心了好久。”

    “我也记得,那是我第一次看你笑得眉眼飞扬。”李诫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当时我就笃定,这位小姐肯定喜欢上我啦。”

    赵瑀脸一红,“谁说的,那时我自己都不知道”

    怕他再追着问,忙岔开话题,“你身上的官司就算过去了吧”

    提起这事李诫就直乐,“你没瞅见温他们那副倒霉样,气得脸红脖子粗,偏偏拿我没办法。等着看吧,我估计皇上过不了几天就有旨意下来。”

    六月下旬,温钧竹查无所获,不得已地离开济南。

    李诫根本不用御前奏对,皇上很快给他洗清了污名,称赞他“君子坦荡荡”,并当朝准了他的奏请。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绝大多数人都是反对的,但无人敢出头毕竟反对也说明自己有贪墨的嫌疑,而且温首辅也三缄其口,不肯发表任何态度。

    首辅的大门敲不开,就有人去敲户部张郎中的大门,张郎中倒是透了个话儿,“一切看山东,山东不成,此法便不成。”

    于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山东。

    李诫再次成为举国上下的焦点,便是几百里地外的兖州,潘知府都替上峰感觉到压力。

    他衡量许久,终是抱了一堆案卷直奔济南,跳了马车,连汗也顾不得擦,将案卷往桌子上一放,气喘吁吁道“大人,近十年的赋税明细,下官都整理好了。”

    李诫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兴奋得拍着潘知府的肩膀,“老潘,好样的,有你帮我,不愁扳不倒那座大山”

    潘知府活动活动肩膀,笑道“大人一心为民,满心忠诚,下官自当唯您马首是瞻。只是您现在已是众矢之的,若贸然弹劾温首辅,只怕”

    “他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先皇又异常倚重他,朝廷上几乎成了他的一言堂”李诫眼中灼然生光,嘴角勾起一抹笑,“追随他的人固然多,但敢怒不敢言的人也不少,咱们只要把这个靶子立起来,自然会有人替咱们打过去。”

    潘知府似懂非懂,“道理下官明白,如何立靶子呢”

    李诫大笑起来,“老潘,你真是个老实的读书人,你忘了大人我手里握着尚方宝剑呐哎呀,就是报备家财啊,赶紧挨个儿去查,枝枝蔓蔓的,还怕扯不出来症结所在之处”

    潘知府恍然大悟,但他也有担忧,“此事成功还好,若不成不是下官危言耸听,您可是一点儿退路都没有了。”

    先前还笑着的李诫沉默了,似是觉得屋里有些闷热,他起身踱到到窗前。

    外面的天空阴了上来,院子的青砖地也灰蒙蒙的,雨前的哨风贴着地面盘旋而过,砖缝里的细草倒下,起来,倒下,又起来

    他忽然就笑了,“老潘,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再说,”他转过身来,眨眨眼睛,笑嘻嘻说,“改元都一年多了,总得有人告诉温家,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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