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小子是愈发惫懒了。”

    “小孩子家家，睡个懒觉也是常事。”

    四爷手指轻叩着香几, 道“等今日上元节一过, 朕就打发他们去读书, 省的整日吵闹的宫里像菜市口。”他把岚儿弄到养心殿来后, 那几个小子就整日往这儿跑, 下人拦都拦不住。

    “好，就听皇上的。”她近日应该就要生了, 那几个小的去读书也好，省的叫他们碰上。

    兄弟三个从浴桶中出来时辰已经不早了，到养心殿时, 意料之中收获了阿玛蹙起的眉头。

    规矩请安后, 各自落座用膳, 连平日里最爱闹腾的福沛也没有多话。

    年玉兰看着父子几个一脸严肃的用膳, 当真是怕他们消化不良，便出言缓和气氛道“你们几个小家伙这是一大早就沐浴了”一进来就带着清新雅致的香气。

    福沛这才敢开口道“是呀阿娘，哥哥们撒了玫瑰花瓣，还用了茉莉花味儿的皂皂, 你闻闻沛沛, 是不是很香”

    福宜在桌下踢了脚福沛, 这个小家伙是不说话不能下饭吗大约上辈子是个小哑巴, 这辈子才这么多话吧。

    福沛感觉自己被踢了, 可看着一桌人都若无其事的样子，又觉得或许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年玉岚看着大儿子微微泛红的脸，笑着道“原来是撒了玫瑰花瓣啊, 怪不得你们一个个都这么香。”福宜这小家伙打小便臭美得很，而且最热衷于泡澡。

    福宜红着小脸建议道“额娘也可以试着用香汤泡一泡，很舒服解乏的。”额娘原本那么小的肚子被撑的这么大，估计很疼吧，也不知道这个胖妹妹什么时候能出来

    福沛非常赞同哥哥的话，也难得帮腔道“哥哥说的很是下次咱们一起吧阿娘”

    四爷眉头锁得更紧，冷冷道“一起就不用了。”福沛这小子当真是叫他头痛，比宁儿这个女孩儿还爱缠着额娘。

    听着自家阿玛冷飕飕的话，福宜福慧对视了眼，决定还是乖乖用膳为上，挑战阿玛的话，就交给福沛吧。

    福沛见哥哥们都不说话，这会也学乖了，小仓鼠一样两颊鼓鼓的努力用膳，阿玛的小气他早就见识过了。

    一家人还算和谐的用完早膳，四爷去了前殿召见大臣，福沛看着阿玛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立即将四爷方才的位置占据，看得年玉岚无奈又好笑。

    年玉岚摸着小儿子的脑袋逗他，摸到有簇头发还湿润润的，叹气道“头发怎么还有些湿说了多少次了要擦干才能出去，不然头上不舒服还容易染风寒。”

    “沛沛方才急着过来，阿娘这样一说头上是有点儿痒。”哥哥一直催他，嫌他慢吞吞，他一生气就不让乳娘给擦了。

    “额娘给你解开重新梳头吧，福宜福慧也都解开晾晾。”

    “好啊沛沛要梳包包头”他喜欢阿娘给他梳头。

    年玉岚笑着拒绝儿子道“今日不能梳包包头，晚上还有宴会要见太后皇后和你的其他哥哥们。”按着满人的习俗，不论男女，小时候都几乎只留光头，她嫌那样太丑，才和四爷商量着留下了儿女们的头发。

    “哦哦，那好吧，那就明天再梳”

    兄弟三个轮番接受了额娘给梳头，福沛笑呵呵的晃着脑袋，道“沛沛的头好像都变轻了。”乳娘不是弄得太紧就是弄得太松，没有阿娘的手法好。

    “笨蛋，随着你长大，你的头只会越来越重，怎么可能会变轻难道是脑子没了”

    福沛依偎在额娘身边，控诉道“哼哼哼哥哥你太嚣张了吧，当着阿娘的面还敢骂我，阿娘你看到了吧，哥哥平日就是这么欺负沛沛的。”

    福宜听得很想打人，福沛这小子装可怜的功力越来越好了。

    不一会儿，四爷派人送来的西瓜灯，几个男孩儿又摒除前嫌，叽叽咕咕讨论起来晚上怎么玩儿灯。

    小姑娘看着额娘高耸的肚子，不免忧虑道“额娘晚上也要去晚宴吗”到时还要跟太后皇后行礼，还不如阿玛一句话免了额娘过去呢。

    “今日是家宴，额娘理应过去，你不用担心。”自她住进养心殿后，四爷就免了一切请安，筵席之类的活动，今日是上元节，她再不出现是有些说不过去。

    “那好吧，我会一直陪在额娘身边的。”

    “沛沛也是” 他喜欢过节和参加宴会，就是阿玛的那群女人身上太香了，让他总想打喷嚏，不过为了保护阿娘，他可以忍一忍。

    暮色降临时，宫中四处已经挂上了彩灯，母子几人去到乾清宫时，人到的还不多。

    福沛新奇的逛了一圈，回来道“阿娘，咱们好像来早了”听说乾清宫是玛法的宫殿，他平日里也不被允许到这儿玩儿，原来这里比养心殿要大上不少呢。

    “是咱们离得太近了。”

    “也是哦。”这里明明更宽敞，不知道阿玛为什么不住这里说起来他还没见过玛法呢，只听说他是位很厉害的皇帝，八岁就登基当皇帝了，在位了六十一年，还率兵去打过仗，可惜没机会见见啦。

    小姑娘看着穿梭着布置的太监宫女，好奇问道“额娘，宫外是不是更热闹”宫里无论怎么热闹好像都不如她去过的街市上，那些百姓脸上质朴的笑容，市井的烟火气，各种口味的吃食

    宫内宫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应当是吧。许多朝代都在上元节取消宵禁，百姓们可在街上热闹一整夜，是一年中最叫人难忘的狂欢。”她曾跟着大哥在上元节溜出家门，那种民间的热闹狂欢是宫里和官宦之家惯受礼教束缚的人所无法想象的。

    “听说宋人还有放灯的习俗，无论是皇宫、官署还是普通百姓都会制作灯山，那情形想想就觉绚丽热闹。”

    福宜摇了摇头，不赞同道“这样大规模的放灯，十有会引起火患，不值得提倡。”

    小姑娘敲了下弟弟的脑门，无奈道“喂福宜你小小年纪就不能有点美好幻想吗欧阳修的词中写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这不美吗”

    “美可烧起来就不美了。”

    福沛趁机打击哥哥道“哥哥，你不要乌鸦嘴过节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然要打屁股。”

    “不吉利就不发生吗都是迷信”

    年玉岚看着姐弟四个，柔声道“好了好了，都坐下来喝盏茶。”姐弟几个年龄大了，居然也有理性感性之争了。

    “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众人听见皇帝的声音皆福身请安，年玉岚正要起身就被皇帝扶住肩，“你身子重，别动。”

    “谢皇上。”

    福宜见阿玛看向自己，一时也有些语塞，他还没想好怎么解决，可是一刀切也不好。

    福慧接收到哥哥的眼神，只得开口解围道“可以在城中划定几个区域集中起来，这样好管控，可也要防止人潮拥挤发生踩踏。”他只想安静喝茶，为什么要回答问题希望哥哥姐姐歇会儿吧。

    “还要派兵丁在四周山上巡逻，发现火苗尽早扑灭。”福宜补充道。

    “说的都不错，朕可以考虑采纳。”每年上元节，京中都免不了有几场小火灾，近来他正考虑着叫大臣们出个章程，这两个小子的话确有可取之处。

    福宜看向四爷的眼里冒出亮光，当皇帝可真好，有什么好的想法立即就能变成现实。

    “福沛也跟着师傅学了一些时候了，给阿玛背首和上元节有关的诗词听听。”

    年玉岚看着四爷逗儿子，无奈的暗自摇头，福沛才刚读了多久书他就当众给儿子出这样的难题。

    福沛看向自家小哥，挠了挠头。

    小哥果然聪明，说他可能会被提问，特地教了他两首，一首姐姐刚才说过了，另一首怎么背来着他想不起来第一个字了，他只记得是辛弃疾写的啦。

    福慧看弟弟眉头紧缩，指了指东方，福沛犹豫着吞吞吐吐道“什么呀”

    四爷尝了口茶，手指轻叩着茶几等小儿子开口，都学了这么长时候了，他和岚儿的儿子不至于这么笨吧。还有六十这小家伙，当着他的面儿搞小动作，当真是兄弟情深呐。

    福慧无奈用口型提醒“东福炙鹿”，福沛恍然大悟，道“阿玛，我会背青玉案元夕”那家铺子的鹿肉特别好吃想想他就快要流口水了。

    福宜悄悄给福慧伸出大拇指，果然六十才懂福沛那馋猫神奇的脑回路。

    “背来听听。”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福沛背完了眼巴巴看着自家阿玛，四爷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赏九阿哥黄金百两。”

    “阿玛你真好”他下次出去玩儿可以尽情花了，金子好像比银子值钱多了，可以买很多很多烤鹿腿。

    太后被人扶着进来，看着福沛高兴的手舞足蹈，问道“远远就听见你是声音，怎么这么高兴”

    “玛嬷，阿玛赏给福沛百两金子，因为福沛背了首诗”

    太后笑的眼角出现深深纹路，和蔼道“看看这小财迷的样儿，你再背一首，玛嬷也赏你一百两金。”

    “福沛给玛嬷背，不要金子。沛沛不是见钱眼开的人。”额娘说“君子有财，取之有道。”阿玛是亲爹，所以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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