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的眸子瞪得像是要掉出眼眶，展天白惊慌失措，恐惧万分，声音剧烈颤抖。

    “我的腿为什么什么感觉都没有我的腿怎么了”两只手将大腿抠出了血，展天白试图强行下床。

    咣当

    双腿不听使唤，他整个人摔倒在地，推翻了旁边的小木凳。

    “你怎么了”

    循声赶过来的端木璃惊呆了。

    展天白就像一条被捞到岸上缺氧濒死的鱼，扭曲地趴在地上，一双血色红瞳涌起晶莹剔透的泪水。

    “展天白你怎么了”

    端木璃急忙赶过去，被展天白一把抓住手腕。

    “我的腿端木璃你把我的腿怎么了”

    撕心裂肺的嚎叫震得端木璃耳膜痛，眼帘轻垂，端木璃的目光落到了展天白的双腿上。

    “你的腿你的腿怎么了”

    “我的腿不能动啊什么都感觉不到，摸上去摸上去就像不是我的腿似的”伴着哭腔的声音抖得厉害，展天白一边说一边再一次用力掐自己的大腿。

    然而，端木璃眼睁睁看着展天白把自己的大腿掐成紫青，展天白都没有任何反应。

    “你没感觉”

    “没有”展天白摇头，一脸恐慌，“没有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我的腿根本就动不了”

    心脏瞬间凉了半截，端木璃看到展天白自虐似的用力敲打自己的腿，忍不住一把抓住展天白的手臂。

    “别打了，你再打下去，没感觉还是没感觉我这就去叫御医。”

    “放开我”

    展天白用力甩开端木璃的手，血红眸子剧烈颤抖，“是你对不对是你怕我会逃跑才把我的腿弄成这样的对不对端木璃，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现在居然连我的双腿都夺走”

    撕心裂肺的咆哮犹如山洪淹没了端木璃。

    端木璃心脏抽筋似的疼。

    是他

    是他没错

    展天白说的都对，夺走展天白一切的，包括这双腿，都是他。

    “你还我双腿你还我双腿”

    晶莹剔透的泪水一涌而出，展天白用力捶打端木璃的胸口。

    很想就这么把展天白拥进自己的怀里，但犹豫再三，端木璃还是无声站了起来，迈开脚，就这么离开了展天白的身边。

    “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后传来展天白的哀嚎，端木璃咬紧牙关，加快步速。

    这一次，他亲自去将宫里全部的御医都带了过来，御医会诊，来帮展天白诊治双腿。

    此时的展天白已经安静了下来，但一双红瞳仍未变回黑色，眼神呆滞得吓人。

    端木璃不敢踏进展天白的房间。

    他害怕。

    他害怕看到展天白那如行尸走肉般的模样。

    “王、王爷”

    杜太医颤颤巍巍的声音唤回了端木璃的注意力。

    端木璃扭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杜太医立刻低下头。

    端木璃给他的感觉十分可怕，如同一团静静燃烧的火焰，不是一座静待喷发的火山。

    下意识地，杜太医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比起当朝皇帝，惹恼端木璃更可能让他掉脑袋。

    “说展天白的腿是怎么回事”

    沉甸甸的男低音压在杜太医的头顶上，杜太医大气不敢喘一口，“启禀王爷，展公子他的腿应该是受寒毒侵蚀，导致气血不通，神经受损，再加上”

    “再说废话本王就砍了你的脑袋”端木璃恶狠狠打断杜太医，“就说怎么才能治好”

    “这”杜太医被端木璃问愣了，“这呃这这寒毒只能慢慢调理，下官已为展公子开了药方”

    “吃多久能好”

    端木璃再次打断杜太医的话。

    “这”杜太医再次卡壳。

    用衣袖擦了擦密布额头的汗，杜太医做了个深呼吸，回答“展公子本就体弱，如今又遭寒毒入体，这腿何时能痊愈，能恢复到几成，也是未知数啊”

    吞吞吐吐地说着，杜太医冒着被端木璃砍头的风险道出这番真话。

    事实上，在他看来，展天白被罚坐冰之刑，未死已是奇迹，虽说他和其他御医尽全力医治，但依他之见，展天白的双腿恢复成原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风，冷的刺骨。

    端木璃不语，杜太医被这骇人的安静吓得心脏直哆嗦。

    “你下去吧”

    漫长的沉默过后，是端木璃微弱的声音。

    杜太医还是第一次听到端木璃的声音平静得好似一潭死水，带着强烈的自责。

    “下官告退、下官告退。”

    以杜太医为首的御医们纷纷离开，巴不得远离端木璃的王府。

    王府里万籁俱寂，鸦雀无声。

    端木璃站在展天白的房门口，宛如一座不会动的雕塑。

    展天白的腿不会好了吧

    他再也不用担心展天白会离开自己了。

    张开大手捂住自己的脸，端木璃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捏碎。

    展天白是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因为展天白成了残废

    那个曾经在战场上意气风发气宇轩昂的大将军，被他硬生生折磨成了残废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端木璃咧开嘴，凄楚的笑容像是要哭。

    房间里，亦是静的出奇。

    展天白一动不动地坐在柔软的床铺上，两条没有知觉的腿伸得笔直，两只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

    前方，一无所有，只有一面墙壁。

    冷冰冰的墙壁，和吹在展天白身上的气流一样，都只带给了展天白名为绝望的感觉。

    现在的他，不仅没了祖国和家人，没了部下和兄弟，没了武功和内力还连自己的双腿都失去了。

    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残废，展天白看御医们的眼神就心知肚明，他的腿治不好了。

    他的人生，他的身体，他的未来统统被端木璃夺走了。

    那么，他还剩下什么呢

    一条命而已

    与此同时，端木璃正在厨房煎药。

    李管家等下人都被撵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在门口张望着，谁也不敢吭声。

    按照杜太医给的药方，端木璃守在炉灶前，耐心地给展天白煎药。

    他现在谁也不放心，仿佛王府里的任何人都是展天白的敌人，只有他不会害展天白。

    然而展天白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就是被他害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端木璃的额头上渗出晶莹剔透的汗珠，脸颊也被火烤得微微泛红。

    三个时辰过去了，端木璃终于把药煎好，亲自端去给展天白。

    刚一踏入展天白的房间，端木璃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也不晓得为什么，展天白的房间似乎比外面的温度还要低。

    “展天白”

    看到展天白如一尊雕塑静静地坐在床上，目光呆滞，端木璃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展天白没有动，连眼睫毛都没眨一下。

    左胸口如同被打了一拳，端木璃沉下一口气，将药端到展天白嘴边，

    “展天白，喝药了。”

    向来强劲有力的男低音第一次温柔得像泉水，展天白终于扭头看向端木璃。

    端木璃心生惊喜，下一秒，手中的药碗就被展天白打翻在地。

    咔擦

    碗摔碎了，里面的药汁也洒了一地。

    端木璃眉头用力皱起，站起身。

    强烈的怒气随着风钻进展天白身上的每一处毛孔，展天白扭回头，一如既往静静地目视前方，眼瞳血色依旧。

    端木璃静静地闭了一下眼睛，表情无奈，旋即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走出展天白的房间。

    又是三个时辰，端木璃再一次端着药碗来到展天白身边。

    “这次别再打翻了，倒不是我心疼那些药材，而是煎药需要时间，你得坚持喝药，腿才能渐渐好起来，这种事急不得的。”

    将药碗端到展天白的嘴边，端木璃语重心长地安慰展天白，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语。

    哗啦

    结果展天白再一次抬手将药碗打翻。

    “展天白”

    噌的一下站起身，端木璃恼了。

    像是根本没听到端木璃的怒吼，展天白依然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红瞳瑰丽，可眼神却无光。

    端木璃两只手紧紧握拳。

    “你再这么不听话信不信本王连你的双手也废掉”

    话一出口，端木璃就后悔了。

    然而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

    端木璃感到身心俱疲。

    宛如灵魂飞去了另一个世界，展天白的肉身依然静静地坐在床上，外界的任何喧嚣都打动不了他。

    看着这样的展天白，端木璃不知所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大手伸向展天白，端木璃很想压倒展天白，让展天白看着他，只看着他一个人。

    然而

    指尖在触碰到展天白之前缩了回来，端木璃再一次重复之前的动作，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后，进厨房重新给展天白煎药。

    李管家和下人们都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一次又一次地钻进厨房，一次又一次地煎相同的药。

    又是三个时辰天边的太阳已经开始渐渐西斜。

    第三次，端木璃端着药进入展天白的房间，来到展天白的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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