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前提是你不能让我离开。”

    胭脂红皱了皱眉, “你走不走”

    “不走。”

    胭脂红扭头就走。

    “滟儿”楚思急切地跟上去拉住她的手。

    胭脂红抽身甩开。

    楚思又拉住。

    她又甩开。

    如此重复了几遍，楚思终于妥协了，“我回去就是。”

    胭脂红转身对时舞说，“你送她回去。”

    时舞“那你”

    “我没事, 你替我保护好她。”

    楚思满脸的不情愿, “那你几时回去”

    “很快, 就这两日。”

    楚思不放心地嘱咐她, “那你记得想我, 还有不许同旁人走的太近，更不能去见穆向璘。”

    胭脂红这回出奇的没有反驳, 轻轻“嗯”了声, 算是答应了。

    楚思见她这般顺从，一个激动, 大庭广众之下就要凑上去吻她的脸颊, 胭脂红慌忙伸出手抵住她的额头, 楚思顺势仰起脸，柔软的嘴唇在她的掌心触了一下。

    胭脂红心神一荡，将那只手掩在身后, 嗔了她一眼, 雪白的耳根微微红了一片。

    崇桓将胭脂红宣到议政殿。

    “参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胭脂红起身。

    今日面见崇桓，比起当日在黎湘苑所见, 胭脂红的心境大不相同，她看向崇桓的目光中带上了一种不易察觉的疏离感, 她心里忐忑不安, 几乎能预料到崇桓召见她的目的。

    “老三，你好像有心事”崇桓掀起眼皮，一双漆黑的眼眸平静的让人看不穿。

    “没有, 倒是皇上传唤胭脂所为何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朕那个儿子崇扬一直跟朕念叨着你妹妹楚思，便擅作主张为二人赐婚，日后你常来宫中，你们姐妹也可在长宁宫叙旧。”

    胭脂红猛地睁大双眼，她努力扯着嘴角想要挤出一抹笑，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皇上小妹骄纵任性，实在不适宜入宫，还请皇上三思。”

    崇桓笑道“无妨，再骄纵的女子，嫁做人妇，总归会收敛点的，再不济，便让扬儿宠着她，只要扬儿喜欢，骄纵些又何妨”

    “皇上”

    崇桓摆摆手，打断她，“你莫要再说，朕的旨意已下，岂容更改朕已将楚思请到听竹苑，她此刻正与扬儿下棋呢。”

    胭脂红震惊地抬起眸，原来他早已派人暗中盯着自己，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崇桓的掌控之中。她早该想到，当崇桓在寿宴上拿楚思来要挟自己的那一刻，她就妄想偷偷将楚思送出宫了。

    他此举无非是想借楚思来困住自己，可她又何德何能，能让他对自己费这样的心思

    她凝了凝神，有些失望地看向崇桓，“皇上是在逼我”

    “朕不想逼你。”

    胭脂红忽然跪了下来，“胭脂愿为皇上效力，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只是小妹的婚事，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崇桓大惑不解，“这是为何楚思也该是到了成家的年纪，朕是在撮合一段姻缘，莫非你认为朕的皇子配不上你妹妹”

    “不。”她说，“五皇子身份尊贵，是民女高攀不上。”

    崇桓冷笑道“你既为乌洛王之女，楚思与你虽无血缘之亲，可你认她做妹妹，也算是有了名分，何来高攀之说”

    胭脂红紧紧攥着拳，尖锐的指甲陷入掌心，痛而不知。

    “今日之后，周庸必将视你为眼中钉，若楚思有了皇子妃这个头衔的庇护，周庸便不敢轻易动她，也算是免了你的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呢”

    胭脂红死死咬住下唇，面色苍白如纸，此刻她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她不希望楚思嫁人，只要一想到她，这个念头便越发强烈。

    “朕赏识你，才想要将你留在朕的身边，就如穆小将军一般，况且你曾经救过朕的命，常言道，功高莫过于救主，这个恩情朕不会忘。所以朕才赐你令牌，让你能自由出入宫中，且见了皇室中人都不需行礼，这个恩赐在大泱朝历来都从未有过。”

    “朕答应你，周庸之乱一平，便放你自由，你要什么，朕都会满足你。”

    胭脂红苦笑了一声，“怕只怕我想要的，皇上给不了。”

    崇桓狐疑道“你想要什么还有朕给不了的”

    胭脂红木然地摇了摇头。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的议政殿，只依稀记得离开时崇桓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没得选择

    是的，她没得选，她本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又如何能给楚思承诺。

    乾坤，阴阳调和，方是万物生长之必然规律，她们两个女子算什么只会沦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罢了。或许楚思有了一个新的归宿，能过的更好，这也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议政殿与听竹苑隔的并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到了，可她却走了许久，久到本该是黄昏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头顶黑压压的一片，阴阴沉沉。

    到了听竹苑，却不见崇扬的踪影，或许他已经离开了，但听竹苑里的灯还明着，窗口隐约站着一道身影，胭脂红认出那是时舞。

    她收拾了自己的心绪，带着极浅的笑容走了进来。

    时舞“大姐。”

    楚思面沉如水坐在椅塌上，身旁的桌上放着一道圣旨。

    胭脂红的视线在圣旨上绕了一圈，若无其事来到楚思面前，笑问道，“晚饭吃了什么”

    楚思漠然地看着她，眼神里夹杂着一丝怨恨，捞起手边的圣旨拿到她眼前，“崇扬说，是你向皇上提议给我们俩赐婚，有这回事吗”

    胭脂红一怔，都说周庸是个老狐狸，可他崇桓又何尝不是口蜜腹剑，老奸巨猾，口口声声说将她当成知己，背地里却摆了她一道又一道。

    她叹了口气，“姐姐不是说过，日后要为你寻个人中龙皇上答应我封你做他的正室，大婚当日还会册封崇扬为周王，还有封地”

    “闭嘴”楚思气的浑身发抖，嘶声喝了句。

    胭脂红沉默地看着她，面色自若让人看不出情绪。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楚思的胸膛轻微起伏着，等调整好心态，她才收回了一些理智，试图从胭脂红的神情里看出一丝破绽。她分明答应过自己不会再擅自为她定亲，为何会突然出尔反尔胭脂红不会这样对她，她即使不愿接受自己，也断不会不顾自己的意愿将她许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楚思突然拉住她的手说，“我们离开京城好不好随便去哪都行，我不在意旁人说什么，他们爱说什么随他们说去，你带我走好不好”

    胭脂红却推开她的手，“你不在意，可我在意，我宁可出家，也不愿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指责、嘲笑当中。”她勾了勾嘴角，语气里带上一丝嘲讽的意味，“更何况一切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楚思死死咬着唇，眼睛里包着泪，“你说的是真话你当真一点都不喜欢我”

    胭脂红移开脸不说话，楚思用力将手中的圣旨甩到她脸上，“好，我听你的，我嫁我的好姐姐，谢谢你为我寻了个好夫婿。”说完夺门而出。

    胭脂红仰起脸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时舞担忧地看着她，“大姐”

    胭脂红沉默地转身走了出去。

    “大姐”时舞推开胭脂红的房门，她今夜一整夜都很不对劲，时舞不放心，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来看一看她。

    屋子里漆黑一片，床上是空的，时舞警惕地望向四周围，下意识做出一种戒备的状态。

    她看到椅塌上窝着一团黑影，那人长久保持着一个动作，就连呼吸声也是弱不可闻。时舞小心翼翼靠近那团黑影，试探地唤了声，“大姐”

    对方没有回答她，她又唤了几声，胭脂红还是没应。时舞只好就地坐下，静默地在一旁守着她。

    过了约莫有一两个时辰左右，时舞坐的屁股发麻，期间变换了好几个姿势，抬头一看，见胭脂红仍是那样缩在椅塌里一动不动。

    时舞心口一紧，颤巍巍地伸出手欲探她的鼻息，耳畔突然响起一道低哑的声音，“她怎么样了”

    时舞松了口气，说，“喝了很多酒，现在睡的很沉。”

    胭脂红又没有了回应。

    时舞见她没有回应，破天荒大着胆子说，“为何不带楚姑娘走皇上迫于周庸的牵绊，你们只要远离京城，他或许无暇顾及到你。”她看得出来，胭脂红如此纵着楚思，对她的感情也定不简单，只是她这个人惯于掩藏自己的心事，即便喜欢也决计不会说出来。

    胭脂红木然地看着她，“走去哪让她跟着我漂泊流浪，一辈子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吗”

    “我只是怕您将来后悔。”

    她静静地说，“自从我娘死后，我就变成了一个不正常的人。即便没有崇桓，没有今日的赐婚，我也不会和楚思在一起。”

    时舞豁然开朗，十一年前那场惨烈的凶案其实一直埋藏在胭脂红心底，她从未释怀过。这些年她去见无尘，除了祭祀母姐亡灵，也是为了让无尘开导自己，可却没什么效用。怪不得这么多年胭脂红都是孑然一身，任由那提亲的脚步踏破了门槛，她也从来不为所动。

    她从前一贯以为胭脂红是眼高于顶，寻常人家她根本看不上，可时舞没想到其中的缘由竟是这般。

    屋子里还迷漫着一些淡淡的酒气，楚思醉倒在床上，眼皮红肿，也不知睡前哭了多久。

    胭脂红心里一痛，伸出手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痕，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就这么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窗外的天色露出一线白，旭日缓缓从东边升起。

    她方才悄然退了出去，不动声色掩上门。

    楚思睁开眼便嗅到空气中一阵熟悉的幽香，陡然坐起身。

    她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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