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梦境

作品:《咬定宝山不放松

    傍晚的时候,宝山又连同军医给沈芥施了次针,然后,就叫军医去隔壁休息,她自己守着沈芥。

    军医本想让她去休息,自是拗不过她,知道她这样才能安心些,便也随她去了。

    宝山端了盆温水,把一块干净的毛巾浸湿,给沈芥擦起手脚来,防止他再度发烧。

    触及到男子的身体,纵然这个人是自己的未婚夫婿,宝山还是有些羞涩的。

    但是,她一点儿也不想假手于人。

    她想好好照顾他,让他以后的每一天,都能觉得温暖和幸福。

    她的动作十分轻柔,好像在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不过,她也只敢擦拭他的手臂和小腿,其他地方她实在不好意思给他宽衣解带。

    但是,光光这些地方,她就发现有不少陈年旧伤疤,一条叠着一条,好像纵横扭曲的沟壑,分外刺眼。

    以她的经验,这些伤疤多是来自于棍棒藤条之类的伤害。她想起卫长军跟她提起的,他小时候时常被他父亲责罚,可以说是动辄得咎,这些伤应该就是这样来的吧。

    她的指尖颤抖地抚摸着那些狰狞的伤疤,稍稍想象了一下就觉得刺骨的心痛。

    只这些地方,就有这么多伤痕,那其他地方呢,是不是更加恐怖?

    她不敢想。

    他小时候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呢?

    想着想着,她的眼里就擒满了泪水。

    她一直以为自己幼年失怙,父亲又不疼她,是有些可怜的,但是,跟沈芥比起来,她又是多么幸运啊!他的童年,该有多少孤独和痛苦,他都一个人走过来了。

    或许,能走过来,就是幸运的,她们都应该往前看。

    宝山吸吸鼻子,强迫自己开心起来,正因为这样,他们会更珍视彼此,她会帮他走出来的!

    帮他擦拭完身体,她就托着腮,趴在细细端详他的脸庞。

    眉眼如青山,双颊似春水,俊朗无双,宁静致远。纵然现在一脸病态,亦无损风华。

    这是她的夫婿,她以后一生的牵绊和依靠。

    她最开始,就是被他那朝气蓬勃的举止和神采奕奕的气质所吸引的。即便受过伤,从暗夜中走来,依旧给人带来光明和希望,依旧愿意扶危济困,善待他人。

    这样的人,叫她怎能不爱他?

    她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包裹住他的右手,试图将温暖传递给他,让他的梦境不再冰冷。

    沈芥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被困在一片冰冷漆黑的寒潭底部,他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他想逃离,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不能挪动分毫。

    他努力了很久很久,还是无济于事。终于,他觉得精疲力尽,就闭上眼睛,准备等待死亡的降临。

    这种熟悉的绝望等死的感觉,跟他在九岁那年,被赶出家门后,遍体鳞伤地在冰天雪地里流浪的感觉一模一样。

    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死了,可是,舅舅却赶来救了他。那么这次呢,舅舅一定找不到这个地方了吧。

    死了也好,死了,就可以见到他想念得就要发疯的母亲了。

    可是,远处突然传来一丝亮光,好像有一个温暖又坚定的声音在喊他。

    是谁!他浑身一震,重新睁开了眼睛,挣扎着往那个地方走去。这回,他的腿居然能迈动了。

    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往亮光处挪动。

    越来越近,亮光越来越盛,终于,他从梦境中惊醒,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便看到一个绿鬓朱颜的女子。

    那是他唯一舍不得离开现世的慰藉。

    “阿弥!”他哑着嗓子,喊了宝山的小字。

    宝山欣喜万分,急忙俯身去查看他的情况。

    “阿芥,是我,是我!”她轻轻去探他的额头,确定没发烧,才松了口气。

    沈芥却费力地伸手要来抚她的脸颊。

    宝山低下头,让沈芥能够更省力触碰到她。

    沈芥的手有些还是冰凉,刚触到宝山温润的脸颊又缩了回去,应该是怕冷到她。

    宝山反手抓住沈芥的手,重新将他的手掌贴到自己的脸颊上。

    “阿弥!”沈芥眼眶有些泛红,“我真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宝山深深地看着眼前男子依恋的眼神,突然,俯下身子,就将自己温热的唇覆在沈芥干涸的嘴唇上。

    “唔!”沈芥猝不及防,眼睛张了张,然后就情不自禁地开始回应宝山。

    久旱逢甘霖,两人的心通过这缠绵炙热的吻,又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一番亲近之后,宝山才略带羞涩地直起身子,侧身坐在沈芥床边,替他把脉。

    “你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

    沈芥摇头。

    “脉搏还是有些虚弱,不过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

    “那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做?”

    沈芥还是摇头。

    宝山看他只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失笑道:“只知道摇头,莫不是傻了?”

    “我只想你陪着我!”

    宝山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嗔道:“少油嘴滑舌,不吃点东西怎么恢复?”

    沈芥笑着指指自己的嘴唇:“我还要吃这个。”

    宝山一愣,羞恼得想拧他一把,最后还是忍住了,算了算了,不跟病人计较这么多了。

    她出去吩咐小麦熬些粥来,自己就留下陪沈芥。

    “阿弥,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是卫公子派了军医先救的你,我赶过来再替你调理一下。”

    “你不是在豫州治疗瘟疫吗?”

    “那边病情得到控制了,我过来看看你,卫公子说,明天就要启程回京了,怕你路上受不住。你这次的情况,实在是险之又险。”

    沈芥的神色有些晦暗:“阿弥,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宝山重新握住沈芥的手掌,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我不是戴罪之身吗,要怎么回京?”

    “卫公子明早会再来看你的,到时候会详细跟你说,我只知道,他说另外派人单独送你回京,不跟他们一起,免得公输立方他们害你。你放心,他已经收集到了不少证据,到京城可以给你翻案。”

    沈芥点点头,沉默良久,方道:“阿弥,这次落水,我想起了很多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