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20  心有千千结

    毕业大戏前两天周霜排练的时候一脚踩空从舞台边角摔了下来，所幸没伤到骨头，但还是避免不了磕到了膝盖，周霜去医务室上好了药，随后把今天排练的视频又反反复复看了看。

    陈婧妍敷着面膜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周霜还在看今天排练的视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坐到了她的椅子上，有些好奇地问她，“霜霜，你毕业了以后打算干什么啊”

    周霜听到这话以后愣了愣，随后熄掉了手机屏幕换了个坐姿看着她，“我手上带了一个学生，嗯我打算带完他之后先回广东待一段时间吧。”

    这专业毕业之后的路并不好走，没有资源没有硬性条件的情况下大多数人并不会找上你。所有的名声和实力都是要靠时间来慢慢积攒的，这一点周霜再明白不过。

    “啊你带了学生”陈婧妍有些惊讶，但随后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难怪你最近周末总是出去呢，去上课呀”

    “对。”周霜点点头，“是我妈妈朋友家的小孩，打算考音乐学院，让我帮忙做做家教。”

    “那你毕业之后还留在北京”陈婧妍抹了抹因为说话而浮起来的面膜，有些含糊不清地和她说话。

    “嗯，得待两个月吧。正好这两个月也看看有没有组可以面试可以进。”周霜回答她，“前两天看到一个招募信息，打算毕业大戏结束之后就去面试看看。”

    陈婧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周霜反过来问她，“你呢”

    “我啊我之前给我爸妈打了电话，他们觉得我去学校里教音乐最好了，工作也稳定，而且我之前教师资格证也考下来了嘛，就正好打算回去教书了。”陈婧妍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哎其实挺没意思的，我当初要是好好学习就好了，但也是没这个读书的天赋，不然我也不会学音乐了。但谁知道我学音乐也只是普普通通不出彩。”

    周霜紧跟着沉默。她并不是不懂陈婧妍的意思。

    任何一个行业要想脱颖而出太难了，说的难听一些，有时候努力在天赋面前就是一文不值。

    大二的时候周霜曾经问过樊振东，“你觉得努力和天赋哪个更重要一点”

    樊振东不想和她说一些安慰的话来，最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她。

    “都重要。但如果你想在这个领域里做到最强的话，天赋有时候是没办法忽视的一样东西。天赋有的时候可以帮你在起跑线上就赢别人一步，如果与此同时你还足够努力的话，你有的是时间和办法把别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这两样固然都重要，但机遇是更加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就拿乒乓球来说，越多人关注，压力才越大，动力才越大，想证明自己的感觉也就越强烈，所以它能推着我往前走。”

    这道理二十岁的樊振东告诉了她，她为此辗转反侧想了很久。

    那时候的她有天赋，却是一腔孤勇，再怎么努力也终究会被现实狠狠地拦在门外。

    但现在不一样，像樊振东说的那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有了关注，所以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多。声入人心播出后的强烈反响无疑就是那个“机遇”，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紧紧抓住这突如其来的机会，不再在黑暗里独舞。

    比黯然退场更可怕的，是连站上舞台的勇气都没有。

    毕业大戏完成的很顺利，虽说伤了膝盖但好在周霜的角色并不太需要蹦蹦跳跳的，故而也算圆满完成。

    幕布拉上的时候周霜看着越来越狭窄的视野和面对着自己坐的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的观众席，恍恍惚惚间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

    原来自己的青春到如今算是真的谢幕了。

    舞台妆画的向来浓一些，周霜这两天脸上有点过敏，一结束就立刻卸了妆，打算约个时间去医院看看皮肤科。

    按道理今天晚上应该约着一块儿出去聚会，但大家似乎都一致同意了似的约到了明天晚上室友都和男朋友出去吃饭了，就剩自己一个单身的打算回宿舍早点洗洗睡了。

    好像这样给她毕业离别的情绪就不会那样浓郁。

    背着包往外走的时候周霜看了一眼天上孤零零的闪着光的星星，莫名的觉得心里平静了一些。

    “霜霜”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这声音甚至有些熟悉，周霜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面前。

    “东东”周霜试探着喊了一声，夜色太黑她有些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凭着对方的身形和声音辨认。等对方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才确认了，难免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今天没训练吗”

    “来看你毕业大戏啊。”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周霜注意到他的灰色短袖已经有些湿了，但对方还是满脸笑容的样子，“我刚刚一直坐在下面呢，没想到人还挺多的。”

    “啊你刚刚坐在观众席”台上在表演，光演出和想台词都紧张得心只跳，底下又是黑压压的一片，周霜不可能看得到底下坐了谁。

    “对啊，我还给你录像了哈哈哈，唱的特别好听”樊振东走到她旁边替她拎着包，刚伸手拿过来就颠了两下，“我去你这包里装了啥这么沉”

    “额卷发棒化妆盒，还有一瓶矿泉水一瓶酸奶。”周霜想了想回答他，“要不还是我来拿吧。”

    周霜伸手的时候樊振东躲了过去，对上她一脸紧张和疑惑干脆换了个手拎，“不至于这么点重量我就拎不动啊，小看谁呢。”

    “走，请你吃饭。”樊振东爽快的抬了抬下巴。

    这个点还开着的店离学校最近的也就大排档了，周霜看了一眼依旧“灯火辉煌”的一排排烧烤摊，忍不住笑了一声，惹得身边的樊振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笑什么”樊振东问她。

    “没有，就是想到一个好笑的东西。”周霜摇摇头，“所以你带我来吃鸡蛋灌饼”

    “哎呀你怎么又提这个事情。”樊振东状似生气地瞪了她一眼，看着她笑意盈盈的眼睛又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之前周霜因为看到了她和孔令轩在人人网上的发言没少笑他，甚至还因为“鸡蛋灌饼”和“杂粮煎饼”哪个更好吃而讨论了得有半个多小时。

    结果就是周霜完全是纸上谈兵，说赢了还要转过头来告诉他“其实我也觉得鸡蛋灌饼更好吃，但我就是不想让你赢”，气得他牙痒痒。

    那时候樊振东还不知道，周霜觉得鸡蛋灌饼更好吃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印象里只有小学的时候他们一起去吃过一次，周霜本人其实并不爱吃路边摊，自那次之后周霜就没有再吃过别的了。

    “这儿不是挺热闹嘛，又不是只有饼。”樊振东抬了抬下巴让她扫视周围一圈，“你看你想吃啥，想吃啥我给你买啥。”

    “啧，今晚全场的消费由樊公子买单”周霜忍不住想到了这个流传了好几个月的梗，但樊振东不怎么刷这些新鲜玩意儿，自然是不懂什么意思的，只当周霜在调侃他。

    “那肯定啊。”樊振东笑了笑，“今天挺晚了，以后有时间请你吃顿好的，反正肯定比林高远靠谱儿。”

    听到樊振东这突如其来的攀比心理，周霜弯了弯眼睛径直往前走，“那肯定得吃个最贵的，走吧，羊肉串准备”

    樊振东只有两天假，算是比赛之前仓促放的两天，过完这两天就要去韩国打公开赛，大概率是没有机会等到周霜的毕业典礼了。

    周霜酒量实在是差，故而整个大学四年在外边喝得最多的一次也就一瓶啤酒，最后喝完还走得摇摇晃晃被室友护着回了宿舍，打那之后就再没喝过。今天心血来潮忽然要了一听啤酒，估摸着是之前那一瓶的一半左右，大概率是不会醉的。

    “你这还整点儿酒啊你那酒量别让我把你抬回学校去啊。”樊振东看到她拿着两听青岛啤酒回来忍不住被逗笑了，调侃似的和她说。

    “小看谁呢”周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烧烤店地方不大，也大多数都是学生，周霜和樊振东选了个最角落的地方，只能将将挤得下他们两个人。兴许是因为靠的太近，周霜只要一偏头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樊振东额角的细汗、湿润的发梢、脸颊上的小雀斑和亮晶晶的眼睛。

    “看我干什么不吃吗”樊振东被她盯得莫名有些紧张，抽了一张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避开她的视线，“我脸上有菜啊”

    周霜听完笑了笑，转而移开了视线看了一眼面前离他们不远的一对小情侣，也难为他们感情好，这么热的天还贴得这么紧，有说有笑的好不浪漫或许这就是生活的烟火气，有谈天说地的朋友，简单朴素的店铺和亲密无间的爱人。

    趁着周霜发呆的空隙樊振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在她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以后再迅速地撤了回去。

    让他说中了，周霜酒量实在差，半瓶下肚虽说没有醉，但也是上了脸，她生的白，上脸太过明显，樊振东显然是注意到了她脸颊上的红晕，却莫名觉得好看。

    他从来没有否认过周霜的好看。那种好看是在他见过无数好看的人之后也会回头来认可的好看。林高远和周雨自然是早早就在视频里见过周霜，连程靖淇看过她的照片之后也会夸赞一句“我小时候怎么没有这么漂亮的同桌呢”。

    美人在骨不在皮，周霜的温柔和内敛于他而言是独一份的。

    “我其实没想过还能再这样和你坐在一起。”樊振东走神的时候被周霜这样一句忽然拽了回来，愣了愣抬头看向她。

    “我以为我们自从那天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联系的。”周霜抿了一口啤酒，左手撑着侧脸似乎是想缓解一些发热的状况，“但是没想到恍恍惚惚一年竟然就这样过来了。算起来得有一年零两个月了。”

    樊振东几乎是在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立刻反应过来她说的“那天”是哪一天，紧跟着心跳的飞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周霜。

    “原来我以为只有越来越远这一个结局的，没想到，好像就算是做朋友，好像也挺好的。”周霜撑着脸看了一眼樊振东，面前的易拉罐显然已经空了，她对着樊振东笑了笑，说出来颠三倒四听不明白的话让他有些惴惴不安，“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高远哥哥那天和我说，做自己就好了，如果自己是快乐的，那做什么都有意义。”

    “这条路好像真的很难走。只凭着一腔孤勇的话太难了，但我又不想放弃。”

    哪条路是音乐剧，还是

    “你说我要怎么办呢”周霜转过头看了一眼面前已经几乎换了新一波客人的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看，身边的人总会一个接着一个不告而别的。”

    似乎是气氛太过沉闷，周霜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的话题开的太过生硬，于是换上一个轻松的笑容转过头面对着樊振东，“对啦，你是不是要去韩国打公开赛啦然后是然后是亚锦赛，嗯还有军运会比赛太多了有些记不太清了哈哈。”

    樊振东看着她沉默。

    等到周霜半天没听到樊振东的声音以为他觉得这话题不太好，本打算换个话题重新聊，手背却忽然被樊振东覆盖住，惊得她下意识的缩了缩手，却比不过对方的大力气反而被握的更紧。

    “霜霜。”

    “你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