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08  你泛起山川，碧波里的不是我

    集训了将近一个学期回来补文化课，等周霜回学校的时候只觉得班上的同学面孔有些陌生了起来。除了刚开学的时候好奇地转过头问周霜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的前桌以外，就只有同桌陆知叶整天叽叽喳喳地在她耳边问个不停。

    练了钢琴的手慢慢的磨了一层茧，陆知叶好奇的看了看周霜摊开的双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叹了口气对着周霜说道，“我还是乖乖读书吧，这看上去可疼了啊，我这么好看的手还是用来翻书比较好。”

    自恋。周霜懒得说他。

    上了一整天的课之后周霜只觉得身心俱疲，因为太久没在学校上课的缘故，一时之间不管什么课听得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每堂下课都恨不得缠着陆知叶把上课没听懂的知识点再讲明白一些。

    陆知叶也是好脾气，周霜让他帮忙他就一声不吭地给她讲题，直到撑不住了实在想去厕所的时候才开玩笑似的一边笑一边对着周霜敬了个礼，“报告长官，陆知叶想去上厕所”

    周霜看到他笑得眉眼弯弯但却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之后哭笑不得，只能跟着他一块儿演戏，“去吧，限你五分钟之内回来”

    话音刚落陆知叶就嗖的一下冲了出去，连带着差点撞到门口想要进来的同学。周霜看了一眼窗边一闪而过的陆知叶的身影，收回视线低下头看着刚刚没听懂的那道题。

    周霜前排坐了两个女生，右边后边坐的都是女生，唯一一个男生就是左边的陆知叶。看到陆知叶走了以后旁边的女孩子凑到了周霜面前很小声地和她开了句玩笑，“霜霜，你觉不觉得陆知叶喜欢你啊”

    徐卉算是周霜上了高中以后关系最好的了。从高一开始一直到高二分班一直都在一个班，更巧的是高三重新排座之后还排到了相邻的位置。平常也都是有心事都会直接分享的好朋友，听到徐卉这句话周霜不免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快上课了，等会儿大活动的时候我跟你说”徐卉说完这话没多久就打了上课铃。

    好在老师来迟了一些，陆知叶赶在老师来之前冲回了座位上。气喘吁吁地坐下之后朝着周霜又笑了笑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完美完成任务”

    周霜有些想笑，但想到刚刚徐卉说的话心里不由得堵了一下，最后什么也没说。

    大活动大概是一个小时左右，可以留在班上写作业，也可以下楼活动。女孩儿大多数都会去校园里走一圈或者留在班上写作业，但男孩子大多数都会去篮球场打球。

    徐卉拉着周霜去篮球场看她暗恋的男孩子打篮球，寻了个离得远人也少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坐着，趁着没人徐卉和周霜说了刚刚下课说的事情。

    “你上学期不是去集训嘛，陆知叶就一直一个人坐的，我经常看到他看着你的位子发呆呢。”徐卉想了想看了一眼周霜，“而且我觉得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吧，你看陆知叶，又是给你倒热水又是给你带小饼干还给你讲题的，我觉得表现的很明显了吧”

    “有件事情我印象可深刻了，”听到这话周霜愣了愣，转头看向她，“那天班上不是派了两个男生午休的时候一起出校门去卖饮料瓶子嘛。陆知叶和陈选一起去的，去了好长时间，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杯西米露，放在你桌子角，你当时睡着了。我的天这个偶像剧剧情我都看呆了，真的你别不信我趁着出去卖饮料瓶的空荡用所剩无几的零花钱给喜欢的女孩子买了一杯西米露，趁她睡着偷偷放在桌角，我的天我当时都惊呆了。”

    “你真的就是不明真相的当事人，我们这种旁观者看得最清楚了。你别以为你是他同桌所以他对你好，只是同桌的话不可能对你这么好的，你以为这是读小学呢手拉手都不忌讳的”徐卉说的有些激动了的时候还晃了晃周霜的手臂，似乎是想引起她的共鸣一样，“我觉得他肯定喜欢你。”

    周霜沉默不语。她在想徐卉刚刚说的话只是同桌的话不可能对她这么好、又是倒热水又是带小饼干还给她讲题、读小学手拉手都不忌讳。

    一句一句地仿佛在另外一个人身上都发生过，但却一下一下地把她重重推开，然后告诉她，原来并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到。

    很多事他也是可以为别人做的，有很多感情也是他可以给别人的，唯一这个词太过荒谬，荒谬到她差点忘了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原来他也会小心翼翼地和另一个人交谈，却又正大光明地让全世界的人知道。

    “你泛起山川，碧波里的不是我。”

    “周霜，你快抬头看外面”

    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熟悉的声音在周霜耳边像雷声一样炸开，她强忍着忽然一下难以适应的教室灯光，两只手捂着眼睛慢慢张开，等适应了以后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看向了他。

    “陆知叶，我才睡着”周霜半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二十分钟的样子，“十分钟。”

    “哈不好意思啊”他有些愧疚的咬了咬下唇，伸手抓了抓头发，他看了一眼周霜额头上睡出来的红印以及眼底的青黑，心里的愧疚更加难以排解，“对不起对不起，你再接着睡”

    周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他刚刚说的地方外面的天空是周霜之前从未见过的，带着些粉色也带着些紫色的晚霞，将整个天空都覆盖住了。

    过了一个星期轮换了座位之后周霜和陆知叶坐的位置靠窗，几乎是一抬眼就能看到外边交织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走廊上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是自发性的站成了一排靠在白瓷的栏杆上，有胆子大的甚至偷偷掏出了手机拍了下来，一边拍一边还用余光瞥着走廊顶头教师办公室的位置，在门裂开一个小缝的时候用最快的姿势把手机卡进校服口袋里。

    “好看吗好看吗”陆知叶拍了拍周霜的手臂，隔着一层棉质的校服周霜都能感受到他的雀跃。

    周霜转头看了一眼面前脸上挂着笑的同桌，惊讶的看到了平时似乎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他的另一面，他没等周霜说话就继续接了下句，“你不是最喜欢摄影吗，我觉得你肯定喜欢这个。可惜了”

    他抬眼看了看从教室正门走进来的班主任，像以往很多次的经历一样，他们很有默契的低下了头。

    陆知叶小声的在周霜耳边说了一句，“刚想让你偷偷掏手机出来拍，谁晓得班主任就进来了。”

    老师心目中又乖又听话的学生偷偷带了手机来学校这种违反学校规矩的事情到目前为止也只有陆知叶知道，周霜也从不担心他会说出去。

    能在离高考还有两天的时候看到这样的景观，不论是谁应该都会想记录下来的吧。

    周霜看了看外面粉色的晚霞，忽然觉得浪漫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的青春就像一天的好天气。从清晨的万物苏醒唤醒身上每一寸肌肤开始，到晌午太阳当照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下，再到傍晚绚烂的晚霞蔓延至整个天空。

    该是多姿多彩的人生，却有时只能被旁观而无人可话二三。

    班主任进来之后，外面走廊上立刻就像被清空了一样，人头攒动一瞬间变得冷冷清清。外面的晚霞似乎颜色更深更重了，没有了人的阻挡周霜看的更加清晰。

    感觉到肘关节似乎被撞了一下，周霜下意识的转过头，然后就看到了班主任夹着书朝着他们两个的位置走了过来，周霜慌慌忙忙低下头拿起笔继续写作业，直到她从周霜身后走了出去才松了口气。

    “周霜霜，我想看看你的数学作业”班主任走后教室里立刻就恢复了刚刚吵闹的样子，陆知叶离周霜离得近，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凑在了周霜耳边说话。

    周霜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一堆书里翻出了数学作业递给他，“陆知叶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撒娇”

    “也不要叫我周霜霜。”

    陆知叶听到周霜似乎忽然情绪低落下来了一样的这句话，愣了愣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不太高兴了，只能嘀嘀咕咕了一句，“我觉得周霜霜比较好听”

    “我不喜欢别人喊我周霜霜。”周霜觉得自己突然这么严肃似乎有些对着陆知叶撒气的意味在里面了，找补似的抿了抿唇抱歉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你的意思。”

    “为什么啊”陆知叶有些疑惑，从来没听周霜说过她不喜欢什么，她向来脾气好，倒是难得这么抗拒一件事情。

    周霜没说话，又抬头看了一眼粉雾晚霞。

    原先也有一个人喊她周霜霜，但现在他们走散了。

    2015年2月3日，在直通苏州选拔赛中，樊振东以3:1的比分战胜马龙，获得苏州世锦赛第一张男单入场券。

    2015年6月，周霜顺利毕业了。

    毕业典礼结束的时候陆知叶拉着周霜拍了一张合照，甚至还开玩笑似的说，“可能这是我们这辈子唯一一张合照了。”

    周霜笑了笑，开解他说，“虽然以后各奔东西了，但地球是圆的，总有机会能见到的吧。”

    陆知叶低着头翻了翻手机里的合照，半晌没有说话，等到周霜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陆知叶突然叫住了她，“周霜。”

    周霜转过头，陆知叶的下一句紧接着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我喜欢你。”

    “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困扰，也不想让你在高考之前分心。现在现在可能再不说就没这个机会说了。”

    “从高二分到同一个班开始我就喜欢你。可能你会觉得我莫名其妙，但我真的很喜欢你。”他顿了顿，“我也知道你有喜欢的男孩子。”

    周霜愣了愣。

    “可能有喜欢的人之后总是会注意她更多一点吧。我偷偷关注了你的微博，你只关注了他一个人。我我得承认他很优秀，我比不上他。”陆知叶抿了抿唇强撑着笑了笑，“你不喜欢别人喊你周霜霜，也是因为他喜欢这么喊你吧”

    “我并不觉得你今天会答应我的表白，但是我还是想把这句憋了两年的话告诉你。也算是给我的青春做一个最后的告别吧。”

    也算是他终将青春还给了她。

    “周霜霜，我也想这么喊你一次。”他说，“我希望你以后可以一直做快乐的周霜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