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写诗

作品:《月照流云

    出了门,凌芾问道“阿婞,方才你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在想什么呢是觉得哪里不妥吗”

    阿婞轻轻摇摇头“没有,只是一时想到凌照师兄和元如师姐,不知道他们回到宗里没有。也不知道宗里现在是什么情况。”说话间,只见凌芾却缓缓停了下来,深深地注视着她。

    “阿婞,你可是在怪我”

    阿婞下意识便道“没有。”言罢顿了顿道“师兄怎么这么说”

    一番话语直涌至凌芾喉头,凌芾张了张嘴,蓦的想起那件一直压在心上之事,抿了抿嘴,微微深吸一口气,反轻笑道“你这一路的辛苦合该是要怪我的,我早该想到,阿婞那么冰雪聪明,我若不回去怎么会乖乖待在山上无动于衷”

    阿婞心头猛地掀起一阵涟漪,情不自禁道“师叔派了好些弟子打探了许久也灭打探到你的消息,可林盟主只送回来了师父的尸身,我自然要下山去找的。何况,若师父和师兄都不在了,我何必又待在流云宗呢。”

    凌芾心中颤动,心头突突直跳,忍不住握住阿婞的手,忽觉阿婞的手冰冷至极,几是一丝热气也无,不由惊问“阿婞,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此话正刺中阿婞心中痛处,失了神般怔了一怔,挤出一个笑道“一路未多注意,衣裳也还是之前的薄衫,不过也奇怪,我倒不觉着冷,看来是已经习惯了吧。”说着手从凌芾手中轻轻挣脱。凌芾下意识要握住,斜光里瞥见凌枍往这边走来,因转向那边问道“送出去了”

    凌枍点头“还不知道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地教人回去。大师兄,你当真不回宗里去了那阿婞怎么办一直和你住在人山庄里吗”

    凌芾沉默片刻,定了定主意道“凌枍,等过两天沐姑娘的事情有了些眉目,你便先带阿婞回去。”

    “那你呢”

    凌芾看了一眼阿婞,回凌枍道“我还有一件旁的事情要弄清楚,等事情解决了我就回宗里。”

    阿婞心中微微一动,悄悄看了眼凌芾,见他正看着自己,却也不多言语。

    “这才对嘛”凌枍笑道,忽觉不对劲又问“大师兄还有什么事情非得先办了才能回去我带着阿婞回去,你又不知道去哪儿做甚么去了,那我们这一遭不是白跑了,这不是又回到原处了嘛”

    凌芾无奈笑笑,道“你如今也称得上冰雪聪明了。”

    凌枍嘻嘻笑道“这不是近朱者赤么。”

    凌芾道“眼下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等救回沐姑娘我再跟你和阿婞仔细说来。”

    启贤山庄虽近南方,可连羽镇一带入冬却更比别处寒冷,清早虽能见着日辉,却像被一层寒罩挡在外头,只能见光,丝毫觉察不着暖意。李希音起床时尚不由打了个喷嚏,想起此时已是寒冬时节,便命人把上月就做好的毛大氅给凌芾送去。

    洗漱了时,拿了佩剑正要出门,想了想,又派人去把先前那人叫了回来,自己抱着大氅,面上微微有些发热,犹豫半晌,暗想这两天她要部署父亲前往六度亭之事,他又要顾着师弟师妹,恐怕两日都不能好好说话相处了,因心念已定,往凌芾住处走去,一路走着时心中仍十分纠葛。

    不比别的门派不甚讲究教派屋宇建构,启贤山庄前投却是正儿八经的游廊别院。李希音过了廊桥转弯处,正见凌芾往这边走来,碰上李希音招呼道“这么早便有公务了”说话时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大氅上,李希音亦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大氅,心口便突突地开始蹦跶,面上又浮起方才发热的情形,不由磕磕绊绊道“唔这是我准备的大氅,嗯,我们山庄冬日极冷,我怕,我怕”

    凌芾颇有些古怪地看着李希音,李希音正懊恼不已,见了凌芾这狐疑的目光,面上更热,一咬牙,便要说明“这是怕你冷,上月特意给你备着的”。

    “这是我怕阿婞姑娘受不住冻,准备拿去给她的。”话出口,李希音简直想咬了自己的舌头,悄悄看看凌芾,却见他面上先是一喜,接着却只淡淡一笑道“我替阿婞谢过李姑娘了,只是这东西贵重,她多半不肯收,李姑娘还是送去给李庄主吧。”

    李希音一时露出窘色,面颊绯红,声音小如蚊蝇道“那便算了,爹爹还唤我早些去,我就先走了。”

    凌芾见她如此,心中不由暗悔拒绝得太直接,因点点头,李希音便匆忙离去。凌芾径自来找阿婞,遥遥透过窗户隐约见阿婞已起,临着窗边写些什么。

    “晓光如澈晓风清,晓风吹得桃花明。

    逐风漫散千层香,对月娇曳一支影。

    月有阴晴难永全,花年开落空娉婷,

    他时东风吹别处,掩笑桃花自多情。”

    “早起这么有雅兴”

    阿婞闻声,正在写字的手一顿,左手默默地划至桌下,不作声色把手里握着的一支簪子藏进袖中,放下笔浅浅一笑“胡乱写的。”

    凌芾看过笑道“如今隆冬寒月,只见人多题梅花诗的,你倒为桃花伤神。”

    “什么花不都一样梅花、桃花、杏花、梨花,写一样,也就是写了所有了。哪里伤神,不过附庸风雅两句罢了。有功夫伤神的,倒不如想想山后的几株桃树,不知几时能吃桃子呢。”

    凌芾一笑“倒不知道你这样馋嘴,这才什么时节,就惦记上桃子了。”说话时目光扫过书桌,见砚台边放着的却是一支极熟悉的青灰色狼毫,不由伸手去拿。阿婞心中微一紧张,佯自若无其事笑道“大师兄可别和我争这支笔我这段时间用惯了,竟觉比别的笔要好使得多。”

    “可我怎么记得你教训唐昭的时候说写出的字都在功夫上,不在笔上。”

    “他初习书法自然要教他首要把心思用在临摹描画上。若不然已他的性子还不整日寻思着去打狼制笔了”

    凌芾笑道“他在后山打的狼,恐怕都能做一件狼毛大氅了。”

    阿婞一怔,不由道“师兄你助着他哄我呢”

    “唐昭机灵,每次卖了狼皮都从山下给你带了些小玩意儿,我瞧你欢喜,自然只好助纣为虐了。”

    阿婞忍不住抿嘴而笑,忆起得了唐昭拿来的砚台、笛子等一些小玩意儿。山上离世集村落远,一应吃喝用度简朴,把玩装饰的小东西更是稀罕,阿婞自己琢磨,饭菜倒是也研究了些花样出来,只是旁的却是非工匠难成。兼之唐昭年纪虽小,挑来的东西却多别具匠心,精致有趣,有时却也爱不释手,原来竟是这样。

    “怪道咱们这一支如此稀薄呢,除了师兄你,就没人把练功记挂在心上。不似师叔那头,日日检查,夜夜监督,凌枍师兄、凌照师兄、元如师姐功夫都是极佳上乘,凌枍师兄的流云心法已经练至九成,和师兄你不相上下。”

    “凌枍果真是厉害的。我自练至九成已近三年,却似乎已入瓶颈,一点上升的迹象也没有。凌枍年纪轻轻便能练至九成,想来是极有望练成流云心法的。”

    “大道武学,最后一层总是断崖一般难成的。厚积薄发,师父常说师兄你天资过人,相必流云心法极为高深,所以才极为难成。”

    “三年前我功成九层,师父便盼我能大成,”说着不由叹息了一声“可如今,唉。”

    念及恩师,阿婞心中亦涌起些伤痛,想了想道“师父说练功不可急于求成,亦不可忧念甚过,虽重勤学苦练,更重机缘天成。他日师兄你一举练成,师父也定是十分欣慰的。”

    听阿婞一番话,凌芾不由想起在北冥教时,自己因久未有精进颇有些心焦气躁,师父因与他对招,并与他讲武功招式极心法间之千变万化,道“学武之道,亦贵顺其自然,不可惰之过缓,亦不可操之过急。”谆谆教诲尤在耳边,师父却惨遭毒手,名声受辱,更可恨那背后操纵之人如今尚不能揪出,甚至于自己

    袖中的手不觉微捏成拳,暗自深吸一口气才平复下来,转头对阿婞微微笑道“是,师父说的自然不会错的。”

    凌芾面色一阵转变阿婞如何没瞧见自是想他幼时便受师父养育、传授武功,师父于他亦师亦父,自北冥教出事以来,他痛失师父,身受重伤,一路被人追杀心头蓦的无限柔软,缓缓伸手包裹住凌芾的手,轻声唤道“大师兄。”

    冰凉柔软的掌心似渐渐有了几丝温度,温软如脂的触感教凌芾心头接连涤荡,便似在流云宗的后山百草从间、在顶峰的皓月雪夜、在茅草屋的暖燥烟灰里只是不知她消减了多少,连手心握着时亦形瘦干瘪。

    “阿婞,我一定会找出杀害、陷害师父的元凶,为师父报仇。”

    凌芾的语气淡而平缓,似叹似诉,阿婞微微垂头,亦以轻松寻常的语气道“我知道。”

    恰似一团剪不断、理不清头绪的乱麻在心中不断纠结,凌芾心头亦不断在挣扎,一时带着些期盼,一时又充满了担忧,久不能语。

    “你们做什么呢傻愣愣站着不说话。这么大冷天,阿婞师妹你也不怕冻着。”

    阿婞即淡淡笑道“凌枍师兄,好歹我也是习武之人。”

    凌枍道“你身子怎样心里没点数对了说起来我还要问你呢,事情你想得怎样了和大师兄说了吗”

    见凌芾投来狐疑的目光,阿婞忙笑道“这不正要说么。大师兄,沐姑娘被绑架之时正是我打探到你留的字条之时,而此前我亦听闻还有许多人也在追查你的下落,是吗”

    凌枍顿了顿,略一思索道“嗯。”简短一个字让阿婞心忽地一跳,又继续听下去。

    “但是据我所察,查探、追杀我的人似乎并非来自一路,甚至而有好几路,有的似要置我于死地,有的似乎是要抓我交差,至我从点梅镇和李姑娘碰上,在她的帮助下才渐渐隐藏消身隐迹,只是查探的人却未曾断过。”

    阿婞道“大师兄在启贤山庄许久都未有人知晓,启贤山庄多年也未曾有人招惹。如今我方寻到大师兄的踪迹,即刻有人抓了沐姑娘,且沐姑娘是随李姑娘一道的,尚未入山庄,抓他的人便用沐姑娘来引李庄主相见,我觉得这几点有些巧合。”

    阿婞刚说话时,凌枍见阿婞说的并非所言之事,不由冲着阿婞皱眉头,阿婞只好面露恳求之色才教凌枍未开口,继而听阿婞这样一分析,不由亦想了一番,问“那怎么办”

    “这会也说不清,只是心中提个醒,一切还是只能等明日李庄主回来再说。”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