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探道

作品:《月照流云

    周遭连蝉鸣之声都淡了去,只有月亮在一片静谧之中愈显皎亮,月轮西转,斜穿窗户,正照在阿婞脸上,几缕碎发搭在额前,随着风胡乱地在额头上飘拂,却分毫扰不动人的心绪,沉思之下,像是融到了月光之中去。

    凌枍不由放慢了脚步,从下山来的许多日子她和平常一样思考说笑,当涉及大师兄时,便露出破绽了。会在没人的时候显出恍惚、忧心的模样,凌枍知道她担心什么,若不是那碗药

    “既然凌枍师兄亲自走了一趟,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我只想清清静静地等大师兄回来。”

    “阿婞师妹果然善解人意,这碗药林琼师妹熬了很久,还偷了师父库房里的几味珍稀药材,是诚心向阿婞师妹赔罪的,你们是同门师姐妹,以后便莫再计较了。”

    “是,阿婞知道了。”

    这碗药却是他施威压着阿婞喝下去的,心底懊恼,胸口猛地一阵钝痛传来,脚下踩出咯吱的声音,阿婞转头见着,因问“凌枍师兄怎么样”

    凌枍收拢心绪说“密道很长,中间有许多岔口,不知都通向哪里。我只捡几条走了,倒是没什么机关,不知其他的如何。”

    “既然没有机关,凌枍师兄,我再和你一起下去看看。”

    凌枍微微叹口气,看看天色道“天快亮了,说不准他们又有什么别的安排,我们再观察一天再说。”

    阿婞还要说什么,凌枍有些严肃道“已经一晚上没休息了,你的身体不能这么熬。”阿婞闻言顿了顿,没再坚持。

    天色渐渐泛白,虫鸣鸟叫声也渐渐入耳,阿婞迷蒙着睁眼,凌枍已经在四周走动观望了,清早已经有不少人往城门的方向去。二人进了城寻了家街头小店吃早饭,在街头、茶肆逐出流连,听诸多路人所议论者十之六七都是亓官堡所做之事。诸事纷杂,有行善义举亦有比武论剑,乃至收服周边小门派,竟是如火如荼迅猛再起之势。

    若是说起亓官堡,虽也是立派多年,只是一直在江湖中地位平平,一来堡中无武功冠绝江湖之人,二来弟子人数泛泛,撑不得大场面来,如今在吴安一带,倒隐隐有名声斐然之势。

    所论之中,却也渐有关乎流云剑宗与北冥教之语,二人自是默不作声,只默默听着,偶或自是打听邱应恪的下落,至夜复又出城悄然行往小浪村。小院里不见黄淼,二人便径直往废院密道去查探。

    “嗖”不知何处机关落下,一支暗箭自墙内射出,阿婞尚自察觉已然躲避不及,肩膀处被一股力道用力拉扯过去,身体亦向那边倾倒直撞上凌枍,堪堪避开冷箭,尚被划破了衣衫。

    “没事吧昨日还没什么机关,今日竟又冒出来了。”

    阿婞摇头四处望了望“必是昨日他们执行任务故而关闭了机关,今日才开启的。”

    “那你去外面等我。”凌枍道。

    阿婞摇头“凌枍师兄,你想,这里连同昨日的木屋里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若他们不怀好意,密布机关,我们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还不如一处,两个人也好有照应。”

    凌枍想了想道“那明晚我再过来,天亮了我们回城内去找间客栈住上,你便在客栈内等我。”

    缓缓叹口气,阿婞望着凌枍道“凌枍师兄,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我,我心中很是感激,一路来我也不愿辜负你们的好意,可我只想尽快找到大师兄。”

    阿婞说话惯是轻声低语,凌枍知道一路上许多时候阿婞本宁愿苦些也想赶路找人,更多时候却依了他们的意思。这话似平时一般的声调,在密道里又添了一层悠远,语气但却无比坚定,明明仍虚无缥缈的事,自她嘴里说出却似乎密道的尽头能见到大师兄一般,好像去找大师兄不过是人生在世极自然而普通的一件事一般。

    半晌耳旁又听阿婞说,语气又低落了些“我不知道我还”

    “跟紧我。”凌枍不想听后头的话,忍不住打断阿婞。

    “多谢凌枍师兄。”

    凌枍看了眼阿婞,转身在前面摸索。在密道里转了几个岔道,机关并不密布,却也触发了两个。好在凌枍身手快速并未中着。再转过几个弯在一处岔道口,阿婞忽见地上有明显拖过重物的痕迹。凌枍把火折子照着地,果见一条印迹,循着印迹直走至一处密室。沿墙堆了十来只箱子,凌枍上前用剑挑起箱盖,不由惊了一惊满满一箱子整整齐齐都码着金条,明晃晃的直逼人眼。又打开其他几只箱子,尽数装满金银财宝,原来那些亓官堡的弟子做的事就是搬运这些财物。

    密道至此便到尽头,凌枍道“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这些金银,我看肯定不是甚么来路正经的钱财。”

    阿婞未接话,在石室中试探着轻扣墙壁,凌枍不解“你觉得还有其他机关”

    “我只是奇怪,这应该是亓官堡最近壮大的钱财支撑,可这么重要的机密之事却只让这些新招的外派弟子做,是不是有些大意”

    “你怀疑这些金子会从其他密道运走”凌枍深觉有理,便亦在墙壁上摸索,半晌并无所获,只好作罢。

    正欲回去时却忽听墙壁之中传来声响,隐隐似有人说话,渐渐说话之声没了,脚步声却愈渐清晰像是真往这间密室而来,凌枍与阿婞对视一眼低声道“来人不多,脚步声沉,武功平平。”

    灭了火折子躲至密室外,果听里面有机关启动的声音,接着似有人搬运东西,一阵声响之后声音淡去,重归平静,二人候了一会复又打开石室,里面的箱子尽数不见了。

    “原来是这样,这群外派弟子只知把金银之物搬运过来,却不知另一头还有一层通道把它们运走,只是不知道另一头又通向哪里。”

    阿婞想起前一晚从里头出来的除了那些新弟子还有一位莫暗使,听称谓像是在堡中颇有地位,道“极有可能通向亓官堡。”

    从密道出来二人又转至黄淼处,见小宋等诸人竟又聚于院中。

    “前儿你们也熟悉了这密道了,过两天有还有一桩大件要运过来,这次可就全得咱们负责了。今明两天你们吃好睡好,等命令下来,咱们便行动,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最重要的一点,这件事谁要对外泄露了,那就只有一死,嗯”黄淼眼光往诸人身上扫过,见一人眼神躲闪了下,目光直直盯着他问“你说出去了”

    “小的,小的只说给一个兄弟啊”“且慢”

    话音才落,人已咽气倒地,黄淼收刀转而指向发声之人,刀上尚滴着血珠,冷笑一声“又是你”

    惨白的刀光衬着殷红的血珠渗得人心底惊骇,小宋背上不由出了一层薄汗,强自镇定道“大哥,等逼问出他兄弟的下落,再杀不迟,如今却连知道秘密的人也找不到了。”

    黄淼嘴角仍自噙着冷笑“这么说,我是又不如你了”

    小宋连忙低头“小弟不敢。”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不敢,是傻。”随即放下刀挥挥手,道“今日他见过哪些人

    一人道“去城外的酒坊喝了点酒,还和老板的两个儿子堵了两把。”

    “都处理了。”

    小宋惊得猛抬起头,正对上黄淼转头看来的眼光,嗤笑“怎么你怕啊”说时以刀背在小宋脖子周围不轻不重地拍着“怕就管着你的嘴下次再嘴碎自作主张,也懒得留你了。”

    不知是何大件,凌枍本欲绑了黄淼审问北冥教之事,如此便只好待两日再看。

    天刚朦朦亮,开酒肆的齐老汉叫醒儿子就要开始忙活,两小崽子不肯起,老汉喊了一阵只好先出门忙碌,此时猛地一阵劲风袭来,齐老汉下意识躲闪开,转头看几个蒙面人举着明晃晃大刀冲进来便砍,齐老汉吓得双腿发软倒在地上,失声大喊“强盗强盗杀人了”

    不消片刻屋里冲出来齐老汉两个儿子,身着里衣,见了拿着刀的蒙面人亦吓得不轻,一个抓着外头一把凳子砸过去,这时几人才反应过来,抄东西对抗,哪里是这训练有素杀手之对手,眨眼老汉便挨了一刀,正这时忽又来一蒙面人挑开要砍向其子的刀,与其他蒙面人混战起来。

    四人仍敌不过,却又进来两个蒙面人,三方混战起来,前来杀人者渐不敌,听一人低喝一声“撤”,便虚晃几招一齐撤去。

    “爹”

    齐家二子扶起老汉,背上已染了半背的血色,所幸伤不致命,其一蒙面黑衣人道“你们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别再回来。”

    “为什么要逃你是什么人什么人要杀我们”

    齐老汉久经人事,自然一时便想明白,止住儿子吩咐道“快别问了,快些去把值钱的行李收拾好,咱们这就走”又颤颤巍巍叫儿子扶着坐起来喘着粗气道“小老儿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呐”

    那蒙面黑衣人又道“别废话了,快点走”

    “老人家,带着银子,雇辆马车。”另一蒙面人,未着黑衣,掏了些银子给老人,便欲离开,走了不远闻得身后道“少侠、姑娘留步”

    “宋少侠还不赶紧回去,不怕被怀疑么”

    小宋解下蒙面“果然是你们。”

    凌枍不置可否,小宋接着问“你们几次接近我们究竟是何用意”

    “别自作多情了,你这小小亓官堡的弟子,还犯不上我接近,只是碰巧撞见那些人不做好事而已。”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宋低低一声,像是自嘲,又道“既然如此,我自会为二位保密。”

    “多谢宋少侠。”一声清婉女声道“只是宋少侠明知黄淼不知人善用,心狠手辣,非可栖之木,为何还要在他手下做事”

    小宋听是阿婞道谢,不免叹息一声“如今江湖纷争不断,略有些声望的门派都是投门无路,只有亓官堡近些日广招弟子,我只望能得以重用习得些许上乘武功,在江湖上挣一席地位,也是个英雄好汉了。”

    “可如此看,似黄淼这等行事,日后滥杀无辜屠戮良弱必然还大有之,宋少侠心怀侠义,届时又如何处之”

    小宋心中一凛,辨得出阿婞这话诚然真挚,发自肺腑,乃推心置腹之语,蓦地想起从前些许琐事繁念,呆怔了片刻,听阿婞接着道“终是行侠仗义乃英雄之道,却与身份地位无关,宋少侠今日之举,小女子敬服。宋少侠且快些回去罢。”

    时天已大亮,凌枍见阿婞脸色颇有些泛白,便不再管余下杂事,与阿婞往城中去,强走了些路,阿婞只觉脚步愈发虚浮,头脑昏胀,眼前渐渐混沌,陡然身子一软将将要倒,腰上一紧,一阵稳固的力道箍住她,背后抵住一只手掌,醇厚平稳的内力似淙淙流水般缓缓汇入筋脉,手脚渐渐寻回了些气力,阿婞低声道“多谢凌枍师兄,我好多了。”

    凌枍收手,扶阿婞坐下,恼道“昨晚就不该听你的。”

    阿婞轻轻一笑,低下头未接话,一时空气有些静默。半晌,凌枍自觉话说得造次,因道“我记得前面有个卖包子酒酿的早点铺子,你在这歇会,我去买些来。”

    一路想来又觉懊恼不已,昨晚才说得好好的,不到半日又说不该听她的,如此不坚定实非大丈夫所为。只是又不免有些焦躁,日后这样的事必少不了,那时是依着阿婞还是劝着她呢如此纠结一来一去,待回了方才停下之处时,却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凌枍不由慌张唤道“阿婞师妹”

    “阿婞”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