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军用直升机掠过新泽西州和纽约州相连的一望无垠的原野时,  休斯顿正靠着舱壁休息。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可能不会受伤，此时他浑身的骨骼就如同错位般交织着，每一点摩擦都感觉格外疼痛。

    休斯顿扫了一眼面板，上面有系统标红的一句话“正在查杀小丑病毒”。

    病毒查杀引起的不适,  再加上之前的枪伤和发烧,  他觉得现在自己能继续呼吸就是个奇迹了。他闭上眼睛缓缓吐气吸气，脑袋却仍在急速运转,  回想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过了十几分钟,  休斯顿睁开双眼,  冰蓝的眼珠有一瞬的锐利。

    他突然咳了一声。“我想问个问题。”他开口说，嗓音干涩。

    对面坐着的一排特工同时看了过来，休斯顿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小丑什么时候被列为国际罪犯的”

    “就在你杀死他的两个小时前。”其中一位特工说。

    休斯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被汗水和血水浸湿的金发听话地趴在他的后脖颈上。

    他看了会儿舱窗外的风景，发现直升机倾斜着穿过纽约上空,  直直朝一处海岛前进。

    “我们的目的地是哪儿”休斯顿问，他狐疑地望着那此起彼伏的浪涛，还有远处暧昧不明的海岸线。

    “不久前新建的军事基地，你会在那里接受审讯拷问。”

    休斯顿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  发现自己脑海里军事基地的分布图里根本没有这个地方。他又问“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

    “你可以去找律师，”还是那名特工回答，他长了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其他的我们都不允许。”

    “你真贴心，先生，那么我想打电话给我的律师。”

    休斯顿雾蒙蒙的双眼在摇摇晃晃的雪光中发亮，一反常态的,  他用起了一口掺杂着浓重鼻音的德语腔英语。

    那名特工准备起身,  他的同伴急忙拽住了他的衣袖“西蒙,  我们应该先告知长官。”

    休斯顿耸了耸肩，可怜巴巴地说“拜托，就一个电话。”

    两名特工交换了下眼神，西蒙坐到休斯顿身旁，打开手机瞥了他一眼，休斯顿报了一串数字，有些不适地动了下身后被铐住的双手。

    “好了。”西蒙把手机紧贴他的耳朵，休斯顿屏住呼吸等待。

    三秒后电话接通了，对面却是一片死寂，休斯顿清了下嗓子，然后开口“头儿，我需要一个律师嗯，你知道的。”

    话音未落对面就挂断了电话，只留下西蒙和休斯顿大眼瞪着小眼。

    “你说你要打给你的律师。”西蒙皱了下眉头，有些懊恼。

    “未来的律师也是律师。”休斯顿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得有点儿过分的笑。

    他的靴尖缓缓擦过西蒙的脚踝。

    西蒙感到喉咙发紧，他欲言又止，脸都憋得通红，最终只是往旁边挪了挪，像是想离对方远点。

    休斯顿于是停下动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们长官叫什么名字”

    “海因里希。”西蒙在一番思量后还是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瞪着休斯顿好像在看什么怪物，他的耳尖红得滴血。

    海因里希。典型的德国名。

    一名德国军官。凭空出现的军事基地。莫名其妙的国际罪犯称呼。

    休斯顿在心里默叹了一声，听起来境况不妙。

    他左右活动了两下脖子，看了眼外面飘飘扬扬的大雪，然后就一直盯着西蒙看，五分钟后，西蒙忍无可忍地拿了份报纸挡住对方炙热的视线。

    “我想看报纸，”休斯顿突然请求道，乖巧又温顺，“ease。”

    西蒙咬紧牙齿又坐了过去，他们大腿紧挨大腿。休斯顿低头凑近，一边看报纸一边发号施令，“翻页，对，是这个。”他说，德音显得低沉又迷人。

    在其他特工肃静的注目中，休斯顿看报纸看得格外认真。

    西蒙却抬头瞄了他好几眼，男人脸上沾了些泥灰，但仍十分迷人，刚刚被舌尖舔了下的嘴唇湿润剔透。

    西蒙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目光缓慢上移，然后就看见浓密的睫毛下，一双冰蓝色的漂亮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他吓得向后闪一下摔在了地上，“哇哦，”休斯顿挑起眉毛，右手拽住了掉落的报纸一角，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了一张到背后。

    西蒙被他的同伴拉起来，其余几张报纸掉在地上也被一一捡起。休斯顿紧紧盯着他们，确保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的动作。

    机舱里充斥着轮机的嗡鸣，细小的窸窣声微不可察。休斯顿身后的双手正在迅速折叠纸张。

    对折数次后报纸形成一个尖角。

    足以杀死一个人。

    休斯顿把报纸角插进腰带和裤子的缝隙里，然后用衬衫衣摆盖住。

    西蒙磕磕绊绊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紧张地看了他好几眼。

    休斯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吓到你了吗”

    西蒙急忙摇摇头，大口呼吸着。

    之前劝阻他打电话的同伴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突然皱起眉头。

    “把他的双手拷到身前。”他下令，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看清休斯顿的手部动作。

    但如果要变换双手的位置就必须暂时打开手铐。休斯顿有些兴奋地舔了下嘴唇，主动忽略了身体受伤的阵痛感。

    另一个人走过去把他从座位上拽起来，下令的特工右手放到了枪套上随时准备拔出，但其他人都不为所动。

    钥匙插进锁扣的声响异常清晰，休斯顿绷紧肌肉，就在锁被解开的下一秒，他一个飞踢就踢断了对方的下颌。

    “拔枪”其他人开始紧张起来，没有防备的突如其来的境况使他们动作的转换并不那么利索。

    休斯顿用手铐紧紧锁住离他最近的特工的脖颈，左脚踩在了另一个人脸上，把他狠狠踹昏到地上。

    “射击”

    十几颗子弹倾泻而出，休斯顿双脚擦着地板，用被铐住脖颈的特工身躯挡住了所有子弹。

    机翼在强劲的气流中上下颠簸。

    休斯顿脚滑了一下，松开尸体，拽住了直升机内的把手。

    那名发号施令的特工从右后方袭来，休斯顿利落地从身后拔出报纸精准射出。

    报纸尖角擦过那人的喉咙，猩红的鲜血四溅，切开血肉就像餐刀切开黄油一样。他倒在地上。

    子弹再次倾泻而来，休斯顿一个滑铲捡起地上的一把枪，迅速蹲在座位后面。金属隔板为他挡住了大部分攻击。

    在下一轮子弹袭来前，他探出身子扣动扳机，一颗又一颗的爆头，脑袋炸开，红白相间的就像豆腐脑。

    不到几分钟，几乎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中间他换了好几把枪，子弹掉得到处都是，鲜血在机舱里晕开，每吸一口都能感受到浓厚的铁锈味。

    休斯顿撕开一个人的衣服，把他翻了个身。意料之中地看到了他背后刻着的纹身八爪章鱼。

    果然是九头蛇。砍掉一个头，再长出两个头。

    休斯顿抬头看向不远处，躲在角落里的西蒙哆嗦着身子。

    他惊恐地说“我，我不知道他们是九头蛇”

    “你该知道，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休斯顿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枪，然后把枪口对准西蒙，“不管你是不是，你会死。一把刀，一个锋利的角，一颗小小的子弹，只要命中要害的一击，你就会死。”

    下一秒。

    噗。

    西蒙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子弹射穿他心脏的声音。

    他靠着舱壁缓缓死去，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似乎不明白之前对他那么亲近的人怎么会这么毫不犹豫。他永远不会知道答案。地板上留下一个血手印。

    休斯顿走过去，用枪管翻开他的衣服，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九头蛇的纹身。

    然后他用身子撞开机头的隔板，看见了瑟瑟发抖的司机。

    “回纽约，或者我来开。你选一个吧。”休斯顿按住他的脖颈，把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

    司机面露恐惧，他迅速将目标改成了纽约的神盾局。

    飞机缓缓降至六千英尺，就在这时，休斯顿发现窗外一颗炮弹向他们直直飞过来。

    他立刻蹲下身双手护住头部，随即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隆一声。

    直升机被炮弹击中，机窗玻璃碎裂炸开，其中有一块直直插在了司机的胸膛上。他死了。

    疯狂的大风从缺口中涌入，休斯顿吃力地站起来，耳朵嗡嗡作响。

    他踩着尸体从舱内摸索出一个降落伞，然后张开双脚，用脚死死勾着杆子固定自己的身体。他在一阵颠簸中安装好了降落包。

    休斯顿重重吐了口气，推开舱门，狂风扑面而来。

    他闭上眼睛，跳了出去。

    然后一颗子弹划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刺痛。休斯顿发现有狙击手在瞄准自己。

    shit

    下一秒，又一颗狙击子弹射穿了他的降落伞。

    不远处直升机下坠沉入纽约的哈德逊河。而他也将沉入河流的最深处。

    这就是报应吗

    在他用蝙蝠镖刺破了小丑的降落伞后，他没料到自己不久后还会再来一次高空下坠。

    休斯顿狼狈地头朝下坠落，气流在他耳边尖啸，背后的雪随着体温融化濡湿了布料。他的大脑慢慢地开始出现缺氧症状才有的那种头痛感。

    在漫天白雪和一望无际的水面朝他压过来前，他闭上双眼。

    然后一双手抱住了他。冰冷的，金属的触感。

    休斯顿睁开眼睛。

    他看见面前的战甲面罩瞬间解除，一张英俊的面容随即出现在视野里。

    钢铁侠双手抱着他擦过水面，气流激起的浪花溅在他们身上，雪花层层叠叠将他们包围。但仍有一束太阳光穿过浪花和雪花照在了那双棕色眼眸上。在它周围，无数游离浮动的光点在欢呼飞旋。

    托尼斯塔克扬起眉毛，眼睛闪闪发光。

    “你好啊，特工先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