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如梦
作品:《予君天下安》 小姜后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便不再久留袁隽。出了坤和殿,袁隽发现萧凌就等在前头,看她的神色有些凝重,许是才见过燕洄的缘故,袁隽又想起了朝阳殿外的萧凌,走向他的脚步显得有些沉,到了近前,却又见萧凌轻快爽朗地笑着,可袁隽很肯定,方才萧凌那不常流露的神情并不是错觉。
“走吧送你回府。”
“你怎会在这儿”
“今日是二十日,这一旬,圣上召了我和亭林府上那位到仁和殿问话。”
袁隽也不说话,只用眼神示意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刚刚遇着翰林院韩修撰,知道你也在宫里哦他与亭林夫婿是同科进士,还在我面前商量着要把你拐去鸿胪寺”萧凌看着袁隽的神情,虽心里明白她想知道的究竟是什么,但仍避重就轻地道“我寻了好些宫人问,特意来此等你的”
身边引路宫人轻笑“公主、世子,婢子就送到这儿了,两位恕罪。”转身离去。
二人同行,萧凌斟酌了话题,说“北地志如何了怎么也不来寻我有了韩翰林指点,就用不上我这个启蒙的了亏我天天守在留园门都不敢出,生怕把你错过了。”
“萧世子指点得够多了。七年时间八十五封信,絮絮叨叨那么多废话,足够用很久了。”
原来信她都看了虽则袁隽答得有些漫不经心,但听在萧凌耳朵里却熨帖非常,但仍刻意道“我萧凌写的哪有废话,是不是你没看明白,要不要我帮你拎一拎重点”
话毕,发现袁隽并未跟上,转头一看,两人不知不觉又到了紫宸殿处,萧凌心下深叹一记,刚要开口,就听袁隽说“萧诺一,你把我送回来后,我在这里住过半年”袁隽停顿了很长时间,也不再说什么,重又拾步而行,但当她的发梢擦过他的手时,萧凌确定自己听见她的声音“若没回来,多好”
兴庆宫外,落霞在马车边侯了大半日,终于看见自己主子的时候,心里一沉,快步跑上前去扶住“主子,您”
“你家主子累着了,扶她上车吧”萧凌知袁隽此刻不欲多言,打断了落霞的关切询问。
“诺。”袁隽深深看了眼自家那个理所应当一般听命于萧凌的死士,也懒得计较,进入马车之后,晃晃悠悠的,便有些头晕眼沉。
顺和六年,二月初四。
劫后余生的袁隽再回“公主学阁”,二次伴读的日子便不如先前那般刻意拘束着性子,既然自己已经碍眼到不该活着,再怎么忍气吞声也无用。于是前两日,在教授礼学的朱博士疾言厉色地把袁隽的文章点评到一文不值时,她便甩甩手自请到堂外罚站,躲清静去了。今日的乐艺课上,她又以“擂鼓、吹笙非君子乎先生只授琴技,何为”的提问,成功让自己被罚门外。
京城的二月天还很凉,袁隽虽身体底子不错,到底溺了一次丽鲤池去了半条命,尚未完全缓过来,在常思堂廊下站了一会儿身上就有些哆嗦。突然,一个眼生的小内侍来去如风,若不是往她怀里扔了个暖乎乎的小布袋,袁隽差点以为是自己冻得花了眼。
袁隽扯开布袋一瞧,是壳已剥得干干净净的烤栗子。只有齐国长岭的秋天才产栗子呀这是藏了多久啊袁隽以为自己一定是满脸嫌弃的,但手却很诚实地拈了一颗栗子放进嘴里。
又甜又暖,如她此刻的笑。
袁隽吃了好几颗,又仔细数了布袋里剩下的栗子个数,心有不舍地叹了气,抬头便远远望见常思堂院门口立着的那个身穿整洁黑金齐服的少年。恰到好处的光洒下,少年的脸不再挂彩、褪了稚气,唇角翘起一点点弧度,格外精致好看。袁隽想,好在自己少时习武目力佳,不然,哪能知道燕公子也会笑呢
燕洄遥遥指了指袁隽手中的布袋,又变戏法似的自身后拿出个更大一些的满满鼓鼓的袋子,随后更毫无顾忌地在院门处席地而坐,一本正经地开始剥着袋中的栗子。袁隽大跌眼镜,慌张四顾,燕洄见了,眼底笑意深了些,将刚剥好的烤栗子放进嘴里,又指指袁隽,好似在说“你吃啊”
袁隽横了横心,配合地又吃起了栗子,心里赞叹这人的胆子如今都这么大了
此后的日子,但凡袁隽“罚站”,常思堂院外都有燕洄陪着,变着花样的逗趣手段层出不穷,越来越兴高采烈,使得袁隽对本极度不喜的礼学课、乐艺课都生出了很多期待。时间很快便来到袁隽生辰的日子,她在朱博士走进课堂的第一时间就大咧咧地起身、行礼、出门罚站,心里纠结着不知燕洄还记不记得自己生辰、如果不记得要不要提醒、怎么提醒又隐晦又明确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然而,燕洄的举动大大超出了她的意料,在袁隽还没站定脚的时候,就已看到他玉树临风地站在了院子里。
没错。玉树临风。他真的迎着风站在了院内的玉兰树下。
“过来”燕洄招了招手,袁隽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愣愣地问“你怎么进来了”
“今日你生辰,给你做了长生糕。”袁隽看着燕洄打开了左手掌上托着的锦帕,里头是块切得端端正正的像是花生酥一样的吃食“在我家乡,过生辰要吃长生糕。快,吃了长寿,还能长高。”
袁隽发现燕洄已经比她高出了许多,她抬头瞧他的时候,看得最清楚的竟是他下巴上青色的胡渣子。她有些怨念地吃着糕点,口齿不清地说“你没吃不是也长高了”
“我吃了,母后每年都有给我做。”燕洄的母亲是齐国郭皇后,听说不知为何常年住在离宫不回。燕洄说,每年自己生辰前都会有使臣将郭皇后为他准备的东西送来,全是四季衣物和齐国特产吃食,顺和帝从不扣留,如数送进了兴庆宫最北最偏的院内。
“你的衣服鞋袜也是你母后亲手做的”
“嗯。”
“怎么能那么合身呢奇怪明明见不到啊”
燕洄没有回答,只对袁隽说“吃完了赶紧擦擦。”
“怎么就送了个礼,还敢管起本公主来了。”
“那个不是。”袁隽刚想问“不是什么”,却见燕洄掏出个很小的瓷罐打开,用右手食指蘸了下就要往她唇上蹭。
“燕洄,你干什么”袁隽吓得不轻,燕洄却摆着无辜的样子,坦然地说“贺礼啊口脂,我做的。”
袁隽的视线避过燕洄的眼和高举的右手,落在小瓷罐上,里头是贴梗海棠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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