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4章 第114章 转眼已是安平五年
作品:《亡国公主要建国》 三年转瞬而逝, 转眼便到了安平五年初。
身在青州的李颐,顶着寒风和县丞杨汶一起去抚孤堂、养老院,看了看食物、取暖的情况, 免得这个冬天他们挨饿受冻。
“大人, 可要派人送些棉衣、食材过来”出了门, 杨汶询问道。
杨汶年约三十余岁,是本县人,三年前李颐来此任职后, 也学着陛下通过考试选才, 以此来确定属官人选。杨汶原本只粗通读写, 倒是算账水平尚可, 最开始先管的是县衙的账目,后来李颐见他做事能力不错, 才渐渐提到了县丞之位。
李颐摇头“不必了,这里的供给足够了,再送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县里也需节省一些, 以备不时之需。”
杨汶闻言应下,心里却有些沉重, 他知道这个“不时之需”是什么意思。
从安平四年秋开始, 自洛都陆续送来的报纸上, 渐渐传来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与华夏相邻的庆国乱象频出,至今也有数月之久了, 说不得今年边境就会开战。
他们县距和庆国的边境当然还远,只是作为华夏所辖之地,难免要为此忧心。
“小颐。”英勇的青年身姿挺拔如松, 正手挽一件斗篷等在几步开外,见了李颐他们,顿时展颜一笑。
“原来是文大人,怎么,担心大人挨冻啊”杨汶一看是他,眼风一扫那斗篷,不禁打趣了一句,末了向李颐行了一礼,“大人慢走,我先告辞了。”
李颐颔首“好,你也归家吧”
杨汶道了声谢,转身朝自家方向走去,不再打扰他们二人。
李颐来此任职已满三年,两年前文达征得李颐长辈同意,两人便定下了婚约,并在一年多前成婚,所以,极知进退的杨汶很是识趣,不会碍眼地多留。
“这家伙一向跑得快”文达笑骂一声,展开斗篷给李颐披好,本还要帮着系绳结,却被她拂手挡开了。
文达眼神一暗,只抿唇退开,没有强求。
两人默不作声地并肩回家,跟随他们的随从和士兵均相隔数步坠在后面,免得影响他们说话,可实际上,两人全无交谈之意,文达多次侧目打量李颐的神情,却始终不曾说什么。
一路沉默到底,护送他们到家后,随从、士兵们才告辞离开。
“回来了啊快去暖暖”迎出屋的是个中年妇人,说话间吩咐跟着的两个丫头准备洗漱、换衣的物品。
“娘,别忙了,歇歇吧”文达笑着劝了一句,主动上前扶了妇人进屋,“天寒地冻的,外面冷着呢”
“我才走了几步路哪有你们来回奔波冷”妇人笑容满面,拍拍文达扶着她的手,“你们先更衣,我去看看饭菜”
说着这妇人便又转身出去了。
李颐在旁已解了斗篷,她看着妇人离开,对文达道“与我到书房来。”
文达暗叹一声,跟了上去。
最开始李颐是住在县衙官邸的,但得了她上任的消息后,家里人也赶来了,这官邸住着就不够了,所以,如今住的地方是另外租的。
李颐出自昭郡李氏的旁支,在她孤身前往洛都考试前父亲便病逝了,她这一支只剩下了孤儿寡母,偏略有余财和田地,难免要受族中欺压。
不过,在她被授官后,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当她还在文史院为官时,族人巴结讨好母亲她们,可在得知她来地方任县令时,族人又冷待母亲她们,几番冷暖变故,让母亲她们也看透了族人的嘴脸,这才举家前来寻她。
文达能求娶成功,也是应了母亲招赘的要求,还答应子女都随李姓,母亲才肯点头的。
而对李颐来说,其实最重要的是,她喜欢这个男人。
从洛都前来赴任,这一路上相处的情分,以及上任后面对各种问题,文达始终坚定地给予她帮助和支持,这份情义她还曾写信与陛下说过,本没想着日理万机的陛下能看到,谁知不仅看了还给她回了信。
也是陛下的回信,让她坚定了嫁给他的心思。
夫妻俩一前一后进了书房,这租来的宅院是个三进院落,他们成婚后住在二进,因有公务在身,所以专门布置了一间书房,多半是李颐在用。
“小颐,你若实在不愿,那我要不我就不去了。”文达终是拧眉退让了。
自去年收到庆国内乱的消息,他就想请命去边境,即便不建功立业了,也能尽点戍守之责。这想法他直到前不久才和李颐提及,谁知这开口一提,她就生了闷气,连着数日都不曾理他。
这些天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顾念着她,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李颐看着坐在书房里眉头紧皱的丈夫,他年轻的面庞难掩失落,眼底还残留着不甘,可他既然说不去了,便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断不会出尔反尔。
她叹息一声“我并未反对你调任前线。”
文达猝然抬头,诧异地定定看着她。
“怎么如此惊讶你当我是会阻人前途之辈”
“当然不是,”文达凑近了揽住她,“咱家李大人最是深明大义了,怎会行阻人前途之事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气我不顾惜性命,我都明白的。”
李颐抬手捏他的脸“那你可错了,我气得才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文达握住她捏脸的手,扬眉看她。
李颐挣出他的怀抱敛衣坐好“你想去边境,我不反对。好男儿志在四方,建功立业既是抱负,也是为国尽忠、为民尽责。但我欲调任洛都以西的州府,你又为何不愿”
“自然不愿一旦与庆开战,洛都以西难免会受波及,需得费力筹措粮草为其一,襄助前线为其二,身为夫君,我岂能看着你如此受累”
夫妻二人静静对视,两人都能看出对方不肯让步。
良久,李颐轻叹“人同此心,我又怎能忍心看你去前线舍身冲杀”她拉过他的手覆在腹部,“且这种时候,你还是决意前往我不曾拦你,所以,你也不该拦我啊”
她有孕了,已有两月,只是近两月恰是年尾年初,县衙甚是忙碌,所以才一直没说。
文达看懂了她的暗示,先惊后喜,继而倾身环住她,软声安慰“小颐,正因如此,你才更不能操劳啊我向你保证,无论何种境地,我一定努力回来见你,行吗”
“罢了,我总是拗不过你,只是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一定要好好地回来”李颐暗叹,这人啊,凡是决定的事十头牛都劝不回来,她早就知道拦不住他的。
只是他也休想阻了她,她可并没有应允他什么。
如同他们夫妻般因庆国内乱而忧心的,华夏境内还有很多,身在东北的崔泓,亦和妻子卢氏谈及了此事。
卢氏也是世家出身,崔、卢两家交好,是以他们二人成婚属于门当户对,至今已有两子了。崔泓当初来此上任后不久,卢氏便带着长子在家仆的护送下赶来团聚了,并在去年诞下了夫妻二人的次子。
冒着风雪回到县衙官邸的崔泓,进门先脱了斗篷和沾了雪的棉靴,等着身上的寒气散去。
“二郎睡了吗大郎身子可好些”人没进去,他先出声询问道。
长子生来略有些体弱,东北天寒,前日下雪时又着了凉,故让人有些担心。
“谢爹爹挂念,儿今日已好多了,还多吃了半碗粥。”清脆的童音传来,透着欢喜之情,显然对父亲的关心很高兴。
“嗯”一女子声音响起,流露出几分严肃。
崔泓转过内室的屏风,就见妻子正坐在暖炕上,一手轻轻拍抚身边熟睡的小儿子,一手翻看着放在面前小几案上的一沓报纸,大儿子则坐在她对面,正在执笔写字。
“二郎既睡了,便无需如此拍抚了吧”崔泓近前看了看小儿子,又摸了摸大儿子的头,温和看着仰头望他的小家伙,“好生写吧,今儿比昨儿写得好了些。”
“爹爹的手好凉啊”小家伙打了个哆嗦,虽然被冰了一下,却没有躲开父亲的手。
“还不焐热了他才刚好些,再冷着了怎么办”卢氏倾身横了他一眼,将他的手给拉开,又瞥儿子,“知道冰还不躲开傻啊你”
小家伙抿唇一笑,并不回答。
崔泓呵呵一笑,嘱咐儿子“你在此习字,顺便看着弟弟,他若是醒了便唤爹娘。”
“是,爹爹,儿记下了。”
崔泓拉了卢氏起身,顺手拿了那沓报纸,夫妻俩去外间说话了。
二人围在外间的大肚熏炉边,卢氏则接过那沓报纸翻到方才看的地方,继续往下看。
“如何,看出什么”崔泓烤着手问道。
这些报纸他都已经看过了,也是他拿给妻子的,不同于刚成婚那时,如今的他不再觉得女子只需在后院相夫教子足矣,从陛下、从同僚身上,他看到了女子所拥有的无限可能,所以,自妻子来此随他赴任,他便有意识地将外面的事说与她听,结果自然是惊喜的,他的妻子比他想象得更加敏慧出色。
卢氏,名卢婉,小字清扬,自幼也是饱读诗书的世家贵女,因家学渊源,其见识和胸襟并不弱于兄弟子侄。
卢婉听他随口问起,便蹙眉一忖,慢声道“庆国这乱子怕是还得几个月,不知陛下如何打算年内会否派兵西征”
崔泓正色“西征是迟早的事,只是今年会否派兵这个却不好说。”
“怎么讲”卢婉挑眉看他。
崔泓摇头一叹“你没见过陛下,她那人行事很有些莫测,轻易是猜不准的,到底是今年乘势而起,还是静候时机、一击即中,很难说她会如何做。”
“连夫君你都猜不准”卢婉笑了,自她认得这人后,从来只见他胸有成竹,还真没有什么事是能让他露出这般神色的。
回忆起这两年多来陪他在此任职的所见所闻,她确实对如今的陛下万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成就此番功业呢
比起她刚来时,县里早已大变样了,一幢幢新式的民宅、一条条宽阔平整的马路,还有城外修起来的厂房、市面上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儿,吃的、用的、穿的这几年来的变化,比之过去几十年、上百年都多,着实令人目不暇接。
崔泓见她有打趣之意,也不在意,只笑着回道“三年前我仅见过陛下四次,又何谈了解呢不过,从当时在洛都听闻的各种政令及同僚们的言谈中,还是能窥见一二,陛下她确实乃当世之奇女子”
卢婉赞同地点点头,她也这么觉得,特别是在研读过朝廷施行的各项律法后,能更深刻地感受到这位女帝与此前历代帝王的极大不同。
“夫君任期既满,不知之后将调任何处”她又想起眼下另一紧要之事。
朝廷规定三年一任期,崔泓这三年来考评都是优,若不出意外,应是要升任府君了。
“这个嘛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华夏官制规定地方主政官员按州、府、县,分别称为州牧、府君、县令,他们这批三年前自请来地方任职的官员当时都被任命为县令,如今恰是一任期满之时,是平调还是升任一则看任期内表现,二则就看洛都那边的意思了。
不过,华夏立国未久,正是人才匮乏之时,崔泓自认为三年来表现不错,应该是能升任的。
这三年来,他一直命人专门整理洛都各类报纸,从中琢磨朝廷的政令和风向,紧跟着在治下的县里比照施行,所以,每当朝廷政令下达地方时,他早就开始着手做了,故而每每总能先人一步。
通过他和同期来任职的同僚们通信可知,相比起他们来,他做得确实出众一些。
从崔泓所在的县衙出来,是笔直宽阔的水泥马路,两旁屋舍连绵,再往前还有店铺鳞次栉比,万家灯火在其中明灭闪烁,哪怕外界风雪交加,也能让人感受到那份安宁。
所谓“安居乐业”,不外如是。
而从东北往西、往南,凡有人聚居之地,无论村落、城镇,如此景象比比皆是,只是建筑风格有异、所居人数有别,短短三年间,华夏所辖之地一改当初残破荒废之景,虽不至繁华程度,却已尽显宁和。
不过,相比起地方,身为华夏都城的洛都城,却好似仅比三年前热闹了些,变化并不是很大。倒是城外西郊之地,在三年间拔地而起诸多建筑,绕着新建的宫城俨然成了一座新城。
今日的洛都也飘着雪,覆着诸多建筑的屋顶,恰似为其着了白衣。
宫城内,用于寻常议事的书房内,容湘正和几个人说话。
“汝安,军备物资方面,你再梳理一遍,有什么缺的陆续都补上。”她看向赵归,肃然叮嘱完又弯唇笑着安抚,“不过也不必太急,几个月内应是不会出战的。”
“陛下,臣明白。”他沉声应了,表情并没有因她笑言安抚而放松几分。
容湘又看向在座的另外两人,一个是池晁,另一个是去年才来到洛都的解宣。
五年前她亲自招揽过解岸,但直到去年,解岸却写了封信,让解宣带着些自家子弟和信来见她,也是如此,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原本她是给解岸留了内阁之位的,可如今来的是解宣就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所以,至今为止,解宣确实参政议事了,然官职却始终未定。
“景兴,各部事务就由你多盯着点,虽说要备战,但不能因此就忽略了内政。”
“是,陛下。”池晁颔首应道。
容湘看向解宣,思忖片刻道“佑度,朕任你为督军如何”
解宣在她视线转来时就垂了眸,一直任她盯着,此时听到这话,便姿态恭顺地应下“臣遵旨。”
说实话,直到这一刻他心里才安定,任谁大半年参与政事却身无一官半职,也做不到从容淡定。
可当面对的皇帝是这位,解宣只能在他人各异的目光中不看、不问、不言,从前在鉴康城与之相交的经历告诉他,莫要以常理揣度她,亦莫要在她面前强求什么,做足恭顺便好。
“陛下,现行官制中并无督军品轶,不知此职品轶是”池晁肃着脸在旁道。
“品轶嘛”容湘想了想,看了两眼严肃的池晁和垂眸的解宣,意味不明地一笑,“就定为正三品吧,如今边境守将品轶最高者为正四品、从三品,督军品轶若不如他们,岂能使唤得动”
“谢陛下恩典。”解宣起身行礼谢恩。
池晁面露意外之色,赵归亦挑了下眉,显然都有些惊讶。
正三品,是华夏官制中一个重要的分界线,这几年来通过考试被授官的人,不知有多少为了这个品轶而毅然投身地方为官,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登临高位。
可以说,正三品意味着步入了华夏高官行列,也意味着有望成为阁臣。
解宣去年才来洛都,还是不明不白来的,若说归顺,可他的叔父解岸仍在南方的景国为官,若非归顺,偏偏他又带了些族人而来。
哪怕是池晁,这大半年来也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对待“妾身未明”的解宣。他们曾同殿为臣,亦同为世家子弟,比之如今朝中出身各异的同僚,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对解宣更熟悉,不管是从利益还是家族立场出发,理应与之亲近些。
可陛下虽让解宣参与政事,有时也会征询他的意见,却迟迟不曾授予他官职,这又让他摸不准陛下的意思,故而谨慎地没有与解宣过多接触。
如今陛下任解宣为正三品的督军,这是否意味着给他预留了一个内阁之位要知道解宣今年三十九岁,与当初刚被陛下招揽的他同岁,这个巧合实在让他不得不多想。
“佑度,明日朕会命人正式传旨给你。”容湘抬手示意解宣安坐,面色认真地看向他和赵归,“汝安,你带他尽快熟悉西边的情况,与庆国一战不可避免,何时出战、如何出战、派谁出战,佑度,朕授命你全权决定”
在场三人猝然抬头,均神色震动,颇为不可思议。
相比起池晁和赵归的震惊,解宣的感受就复杂了,惊愕有之、感激有之,更多的则是重愈高山的责任和感动。
她这话一出,等同于将与庆国之战都交托给了他,无论成败,这份信重都太过沉重。
说到底他充其量就是个降臣,而他的叔父尚在为景国效力,这种情形下解宣根本没想过她会有多信任他,更别提如何重用了。
然,此时此刻,他既为她的胸襟和胆魄震撼动容,又为她这份不计前嫌而愧叹弗如,枉他出身名门世家,可在她面前,真的是心中晦暗、妄自猜度了。
“陛下,臣必竭诚此身、以报君国”解宣郑重拜倒,重重叩首许誓道。
“平身,朕信任佑度,故委以重任。”容湘安然坐着受他这一拜,臣子在认真地表忠心,她当然要给面子也郑重以待。待他起身了,她才望着他温言笑道,“不过,你也别太有压力,朕知道前线作战不易,战术什么的朕不懂,都由你和众位将领来定,朕能做的就是保障后勤无忧,吃穿用度、武器战备,这些绝不会让你们短缺。”
“谢陛下信重若此,臣定竭尽所能,不负陛下托以重任”解宣再拜。
“朕知道卿之忠心,待你熟悉如今庆国内的情况了,咱们再谈此战如何去打。”容湘抬抬手,示意他起身落座。
池晁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余光不免掠过对面坐着的赵归,这两年每每单独议事,陛下总会唤这位来,哪怕论及之事与他所辖事务无关亦然。
他知道,这意味着内阁之位必有此人一席,大抵与庆国一战后就会正式任命了吧
武将与文官不同,无战事、无功勋,自然无理由晋封。
至于庆国内乱,这还要从去年春天说起。
安平四年春,庆国忽然传来庆帝扶兼遇刺的消息,按说以此人多年征战、身经百战的本事,岂是那么容易被刺杀的作为帝王,他身边的护卫力度也属顶级,即便遇到刺杀,能成功的几率应该并不大。
可事实是,扶兼这个通过政变杀了庆国前任皇帝上位的庆帝,竟真的被一刺即中,听闻一度伤重垂危,后虽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对庆国的控制力却急剧下降。
这之后,从前降于庆国的各族胡人闻讯后纷纷反叛,各个部落此起彼伏地起兵自立,一时间庆国内陷入了史无前例的乱战。
至安平四年秋,庆国内几乎有十几个人少兵少的胡人反叛军如烟花般一闪而逝,或被庆国军队剿灭,或被其他反叛军吞并,短短几月间庆国内死伤之人激增数倍,战况惨烈无比。
直到安平四年底,庆国这场乱象才趋于平缓,但原本的统一之局,却已然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了。
如今庆国呈现出分裂割据之势,忠心于扶兼的原庆国臣属据守以昌安为中心的一定范围,西北则被锵族姚常收入囊中,北方的凶奴人则屠杀了许多他族之人,将余下的老弱妇孺充作奴隶,而和华夏相邻这一线,如今是由降于庆国的显北牧荣氏遗民所控,且其领头的牧荣陲已在腊月称帝,复国号为“宴”。
虽然,至今为止,牧荣陲始终不曾派兵袭扰华夏边境,但傻子都知道,这一战是迟早的事,不论是谁先出手,总归是免不了的。
池晁一开始听闻庆国乱成这样时还甚感惊讶,谁知转眼却见她家陛下毫无意外之色。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明显了,她还打趣了他几句。
“景兴,朕以前就与你说过吧庆国内乱是迟早的事,会有今日之局,都是扶兼自作自受。”
池晁回忆一番,才想起来她从前的确说过,就在她初次见他的时候。如今庆国内乱之局,正应了她当初所言。
“扶兼收拢各族确属仁君,这份胸襟值得人钦佩,但仁也得分情况、分对象,在尚未完全同化这些部族,或是剪除其武力,确保其无力反叛时,就不该一味地施以仁爱。”
“再者,他既收拢了这些部族,安置时就该多加考虑,将迪族人迁出中元与之混居同化的同时,也要考虑到中元的防守问题,如今关中拥护他的迪族人少,他困守昌安谁人能来解围”
池晁从她说这番话时的语气中听出了惋惜之意,比起几年前,她对扶兼的看法似乎有了些变化。
这之后,池晁总能从她那里看到庆国新传来的消息,且这些消息传递得十分迅捷,收到消息和事发之时仅相错几日,这种速度堪称当世之最。
所以,虽则他们安坐洛都,可对庆国的局势变化可谓了如指掌,只是再过两月这乱局就有一年了,她究竟会何时出手呢
池晁忆起他们当初来洛都后,也是静候了一年她才猛然出手的。
想必她又在等什么时机吧,说不得这时机就是扶兼驾崩呢听说扶兼遇刺后身体状况确实不好,眼下庆国又乱成这样,万一气急攻心啧啧,驾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池晁正思绪起伏想着这些,就听主位的容湘忽道“今日下雪了,估摸后半夜就停了,明日一早命所有人上值后全部出来扫雪。”
屋内顿时一静,又齐声应道“是,陛下。”
这就是她与历代帝王又一个不同之处了。
谁能想到,当属士大夫阶层的华夏各部各院官员,还要做这种杂役所做的洒扫活计
自迁入新的宫城后,每逢冬日下雪,她都会要求所有官员当值后先把所在官衙前后的雪清扫干净再当差。
这事第一次还上了洛都报纸,当成新鲜事被广而告之了。不过,后来随着报纸传至各地,上行下效,各地官衙亦比照着如此做了,如今已成了惯例。
毕竟,她作为皇帝,都要把自己批奏折、议事的院落的雪扫干净,那范围可比他们这些臣子的官衙大多了,这种情况下谁还敢有微词
第二日一早,雪果然停了,清晨的阳光照耀在人身上,还能感受到些许的暖意。
容湘在天光熹微时便洗漱完出门了,先是在满院的雪中舞了一阵剑,这是她近来学的,收势后便提了扫把开始扫雪。
等她身边的侍女、禁卫军出来时,就发现院中的雪已经清扫了小半,他们也不惶恐,只跟她请安后,相继拿了扫把、雪铲来帮忙。
这里是她的寝宫,院子不是很大,也就几百平米,除了她居住的正殿,东西还有配殿,角落有耳房,而南边除了大门,两边还有倒坐房,一般是轮值的禁卫军住的。
正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除了供暖、供水这部分构造较为先进,其他部分的建筑风格仍以当前时代为主,只是她搬进来后,在室内布置上多求舒适,特别是属于她卧房范围的东次间、东稍间。
明间、西次间、西稍间则被布置成了半书房半议事厅的样子,身为皇帝,寝宫不可能纯属睡觉的地方,这是免不了的。
“你们各自当差吧,朕去前面看看。”容湘见院子里的雪扫完了,冲正在收拾工具的侍女、禁卫军们说了一声,便转身朝外走去。
因为寝宫范围大了,自然需要人手进行日常洒扫和维护,她这里的侍女和护卫就是这么来的。侍女是内需处甄选安排的,多选自民间,禁卫军则由守卫宫城的禁卫军实行轮班制度,每三日一轮,这意味着凡禁卫军,都会轮到这里来当值。
而禁卫军的士兵们,是三年前从各地陆续接来的伤残兵,拖家带口的,如今都住在宫城北面特意为他们修出来的街巷里,那里被人称之为“禁军街”。
容湘出了寝宫大门,径直朝平日上朝的宫殿走去,那里相当于宫城中内廷和各部各院官衙的分界线,约在宫城南北一线的十分之二处,这一带除了朝会、宫宴用的大殿,左右两侧还有日常议事的殿阁,连带一些附属建筑,占地面积相当于整个内廷的一半。
至于内廷当然不可能只有她的寝宫,考虑到律法规定了皇帝除皇后外,还可有妾妃七人,所以,除了她的寝宫和皇后的寝宫,另外还修了七处规制小些的殿阁,不过,连同皇后的寝宫在内的这八处殿阁,至今也仅有基本的建筑,内里雪洞一样空荡荡的。
内廷以皇帝寝宫为中心,西边是属于后宫的这些殿阁,东边则修了不少规制相同的院落,是留给未来的皇子、公主的。
这些院落修建时风格并不统一,除了各自的院墙,相互间留有不小的间隔,如今都移栽了花卉植物,以作绿化点缀。
比较特殊的是,在她的寝宫旁,还修了一座王爵规制的寝宫,是属于洛都王牧荣淳的,两座寝宫间开了一道侧门,从这里进出步行仅需几分钟,很是近便。
只是,近来他并不在洛都,数日前被容湘派去出公差了。
容湘心里惦记着他此行顺利与否,人已沿着被人清扫出的路走到了平日议事的殿阁,此处名“冷松阁”,相当于是御书房,就在举行朝会的大殿“仁和殿”旁边,附属建筑有耳房,大臣们候见时可在耳房暂坐。
此时,在这里当值的禁卫军和侍女也在扫雪,比起寝宫那边,这里的院落占地面积就大多了,说是个广场都不为过,所以,她来时这雪才扫了一小半。
容湘轻笑一声,也寻了扫把加入扫雪的行列。
“陛下,臣等来就好,您还是去殿中暖暖身吧”旁边一个扫雪的中年男子看到她,不禁劝道。
“不妨事,朝会辰时正才开始,这会儿还早呢。”容湘闻声看来,笑着回道,“你们才该回屋暖暖,这大冷天的,腿又不舒服了吧正难受呢扫什么雪”
“陛下,臣哪能坐得住哟”这中年男子一抬头,竟是个独眼人,另一只眼睛蒙着眼罩,而他禁卫军服的衣摆下还仅有一条腿,好在两个胳膊都在,所以尚能扫雪。
容湘无奈摇头“罢了罢了,朕不劝你们回屋,你们也莫劝朕回屋,可好”
“陛下都如此说了,臣还能如何呢”这中年男人瞧着比她更无奈,望着她的目光中有崇敬有感激,有一瞬竟掠过些慈爱,以他这个年纪,说句大胆的话,确实足以当容湘的长辈叔伯了。
“若是觉得冷了,就回去暖暖再扫,不着急的。”她多叮嘱了一句,因清扫的速度比他快些,便渐渐离得远了。
这中年男人姓吴,因为禁卫军都是轮值的关系,她在宫门口见过他,自己的寝宫也见过他,如他这样的禁卫军很多,缺胳膊少腿的、独眼有疤的,自搬入宫城后,她几乎记下了禁卫军中八成的面孔,比起几乎不敢和她说话的那些,老吴胆子挺大的,每逢碰到都会与她搭话,所以,给她的印象更深些。
老吴是建国前与景国的战场上受伤致残的,侥幸活了命,在被接到洛都前,他已归乡一段时间,日子过得一如她曾料想的那般差,哪怕归乡时领了抚恤金,亦不曾改善分毫。
所有禁卫军中的将士,近乎九成都如老吴这般,这些人被接来洛都后,容湘看过描述他们每个人现状的奏报,说不清是心疼多些还是气愤多些,可偏偏又无处为他们张目,好在她这个决定还不算晚,否则这些人余生也不过是熬日子,有的可能熬不了几年就会孤独死去。
同一时间,各部各院官衙内外都在清扫积雪,有那么几个想偷懒的,眼睛一转还派身边的仆从去仁和殿广场前的大门处探看,想瞅瞅陛下今日是否也在扫雪。
结果当然不出意外,论起精力充沛,满朝文武恐怕没几个能比过这位陛下的。
“快到辰时正了”有人看了眼大门口安置的石晷,出声提醒众人。
大家不约而同加快了清扫的动作,其实容湘从未说过必须在上朝前清扫完积雪,但时日久了,这竟成了预定俗成的要求,好在各部各院的官衙院落不算很大,在如今官员基本配置齐全的情况下,倒也不算难事。
值得一提的是,容湘这个皇帝,比起前朝帝王来要体恤臣子得多,她规定官员晨起于辰时到官衙当值,大小朝会的时间均为辰正时分,午时可在官衙用一餐饭、稍加休憩,至下午申正时分便可下值归家。
于臣子而言,这个规定的好处是,即便家远些,也不必半夜就爬起来往官衙赶,卯时起身足矣。
当然,如今朝中官员的家几乎都在新城区这边,两年前宫城周围开始扩建时,他们便陆续在此买了房舍,下手迟的,买的位置就靠外些,除了官员,再就是商人下手最快。
不过,容湘从一开始就警惕着炒房炒地炒铺子这种情况,所以,新城区的房屋和店铺出售的价格始终平稳,也没有因着买主的身份地位,而给予任何特权。
她只是以宫城为中心,将周围圈出一环、二环、三环这样的大致范围,设定了房屋、店铺的价格区间,同一环内按面积大小定价,而不同环内相同面积的房屋、店铺,则以距离宫城远近定价。
坚决杜绝出现哄抬、溢价的恶劣现象。
当时这部分收入都充入了国库,可让国库司的官员高兴了一回。
比起这个时代的诸多城池,这座以宫城为中心的新城区,建造得非常先进,供水、供暖、排污系统分区域统一建设管理,建筑布局也经过了细致的规划,道路更是四通八达,沿途都铺设了绿化带,入目所及之处皆井井有条、整洁有序,迥异于其他任何一座城池。
建造过程中也遇到过一些技术问题,过于超前的设计理念想要落地实施,需要克服不少的难题,好在技术院很给力,他们想法设法以现有的技术条件做到了她的那些要求,这才没有让她的设想水土不服、半路夭折。
如今有了这个建成的模板,容湘准备向其他地方进一步推广,特别是基础设施那一块,至少城得有个城的样子,干净整洁是最低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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