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褚卫的表情，赵二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咽了口唾沫“褚国梁不会从没提过吧”

    褚卫突然有股没由来的烦躁“没有，每次我一问这个，他就要炸。”

    “那绝对是有鬼啊”赵二陡然提高音量，有些尖锐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不行，我得去找褚国梁。”

    说完打开门，迈腿出去。

    “你现在去能问什么”褚卫眼眸幽深，“你什么都问不出口来。”

    “怎么这么憋屈”周二揪下头顶的帽子。

    “二舅，我问你，”褚卫缓缓开口，“褚我爸当初为什么要娶我妈”

    赵二叹气“你外公家当年出事，这你也知道。”

    褚卫点头。

    “后来村里来了个镇上的媒婆，说有个退下来的志愿军，要娶妻，家里条件不错，村里一些人家都动了心思。”

    “那我妈呢”褚卫问，“她是怎么去的”

    “你妈是自己找的媒婆，她当时安葬完你外公外婆，欠了很多钱，想借此还债。”

    赵二重新在凳子上坐下，“不过这点她没瞒媒婆，一见面就把自己情况说了，一个月后媒婆带回信，说是褚国梁看上了她孝顺，想见一面。”

    褚卫疑惑“那么多家里条件不错，父母健在的他都没看上”

    “没看上，”赵二摇头，“当时我们也没觉得奇怪，都觉得是你妈妈运气好，终于有好日子过，只是没想到，这褚国梁前头竟然还有一个老婆。”

    “一些人知道他这个情况后，疼闺女，都不肯了，唯独你妈妈，她还是决定要嫁。”

    “结婚前我妈知不知道这事”褚卫问。

    “知道，而且褚国梁很明确地告知过她，说万一前头的老婆带着孩子回来，她不能有怨言”

    褚卫心底像被人霎时泼上一盆凉水，遇上这雪夜，顷刻就成了寒冰。

    他坐在那边，眼眸低垂，良久怪笑一声“这算什么大老婆小老婆吗”

    赵二被褚卫阴沉的笑吓了一跳，嘴巴阖动几下，小心问道“你，没事吧”

    哐当一声，褚卫用他的那条没受伤的腿，狠狠踹翻旁边的椅子，脸上表情狰狞，从喉咙中低喊出声“我草你大爷”

    下山后的子美先被何小翠灌了两大碗姜汤，然后塞进被窝睡觉。

    在山上她一直绷着，怕自己拖后腿，因此用了十二分的劲赶上，一下山这股劲泄了，疲惫感翻倍地涌上来。

    这一觉她睡得浑浑噩噩，梦里前世与现实的景象交织，让她无法分辨。

    梦中她见自己依旧住在前世那转不过身的小隔间里，王爱娇带着弟弟穆建国找上门，她躲在门后的阴影里不敢应声，连呼吸都压抑着。

    这之后王爱娇不知对讨债的人说了什么，每天她家的门都会被疯狂敲响，而她开的手工饰品店门口，也经常被人喷上“还钱”的大字。

    她躲在黑暗里，尽量蜷缩着不让人注意，直到把原先明媚的自己，一寸寸杀死。生活与她而言毫无盼头，不过是日复一日的重复，令人窒息。

    可在这窒息的黑暗中，她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窥视，提起勇气转身，赫然发现前夫马向东就站在那里，正阴恻恻地看着她笑。

    子美猛地睁开双眼，她盯着头顶陈旧的木质房梁看了许久，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她头痛欲裂喉咙干哑，挣扎着起来，披上衣服踩着咯吱发响的木楼梯下到一楼。

    何小翠见她状态不对，上前一摸额头，滚烫，忙说“你这是发烧了，快坐下，我找退烧药。”

    片刻后，她把一片白色圆形药片塞进子美手中，同时递上热水“快吃了，吃了继续躺一会，发发汗。”

    子美低头，看着手里的圆形药片，混沌的思绪这才慢慢开始清明。

    没错，自己已经重生，上辈子害怕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只要避开那些事情，她就不会落进黑暗。

    “快吃，发什么愣。”何小翠再次催促。

    子美收回思绪，盯着手里的药，嘴里苦味弥漫。

    这个时候的退烧药是那种白色圆片的安乃近，外头没有糖衣，万一没吞下去卡在喉咙，可以苦到人变色。

    她打小吃东西就容易噎，因此最怕吞这种药片。

    吃完后，把杯里的水喝完，肚子里晃晃荡荡，但却一定胃口都没有。何小翠拿来一块鸡蛋糕“先吃点垫垫，午饭还要等一会，要不要再去睡回”

    子美摇头“睡不着，我就坐着烤火晒太阳，没事的奶奶。”而后她抱着热水袋坐在门口看书，享受难得的悠闲。

    何小翠也搬了把椅子坐门口，手里织着一只黑色手套，说“这年过得，真不消停，莲花村那家不省心，到这边来更不省心。”

    从书上挪开目光，子美斟酌问“堂姑父怎么样”

    何小翠叹气“不好，那种伤就是个无底洞，早上我听他们说镇上让转院去市里。”

    “啊这么严重”子美问，“打伤姑父的人查出来没有”

    “没有，天那么黑人影都看不清。”

    “可以先从有猎枪的人入手，”子美说，“这个都有登记，应该不难查。”

    “查过了，”何小翠说，“那几个人那天全没上山，而且都有证人，警察怀疑是别的村的，要么就是偷买的。”

    “这就难办了”

    “谁说不是，你爷爷这几天一直在为这件事跑东跑西，我瞅着他那烟抽得愈发凶了，老头心里不痛快。”

    “得让爷爷多休息，他脑袋里的血块还没消，太大的情绪起伏和劳累都没有益处。”

    “他倔得很，说了不会听，”何小翠整理了一下小篮子里的毛线，叹气，“他这几个兄弟哎，不提了。”

    子美沉默。

    这次的事情，林宝良又出力又出钱，就怕最后落不着一句好。就像林卫国，斗米恩升米仇，最后养出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这边的亲戚反正都走完了，要不我们早点回去”子美问

    她怕留久了，爷爷会更难过。

    “只怕一时半会走不了，”何小翠收针，把手套理了理，从篮子里掏出另外一只递给子美，“这手套原本是给你爷爷织毛的，但他嫌碍事，你等会拿上去赵二家，送给褚卫。”

    “啊”

    “他上次救了你爷爷，这次又救了你堂姑父，这一双手套的礼，算轻的。”何小翠说，“这小伙子人看着精神本分，很不错。”

    什么叫很不错，那人根本就是个两面派。

    虽然不太情愿，但子美还是依言，吃完午饭带着手套去了赵二家。

    刚进院子，就见到褚卫脚搁在凳子上，悠闲得磕着瓜子看人打牌，嘴里好嚷着“对二对二”

    见到子美，他微眯了眯眼，用手额前遮阳光“你怎么来了，你家那摊事都处理好了”

    “不劳你费心，”子美说，“我就是来送点东西。”

    “什么东西”

    子美把手套丢在褚卫搁脚的凳子上“手套，我奶奶说送你了，感谢你两次出手相助。”

    褚卫微提唇角，在阳光中笑得晃眼，反问“就只有两次”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