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9章 第 79 章
作品:《在鬼怪文里当县令的日子》 钟鼓楼的铜钟敲响, 钟声沉厚悠远,很快就传遍了琼宁州城。
天光昏暗,已是戌时时刻。
张铭散值,他才走下望火楼, 就看见了等在银杏树下的宋延年。
一阵清风吹来, 银杏叶落,洋洋洒洒的落叶在半空中飘旋, 似眷恋一般的缠绕在少年人周身, 黄叶拂过他的衣袍, 翩跹灵巧。
张铭忍不住暗赞,好一个钟灵毓秀的少年郎, 真不知道他那四丰叔公怎么养的。
明明他就是脸黑又粗糙的山野汉子, 就是婶娘他张铭必须说句不打磕绊的大实话, 她也不漂亮。
偏偏这两人生的孩子就能这么好看。
看这皮肤白的,就像他家大人腰间的玉石, 还有这通身的气质就是和府城里那些鲜衣怒马的公子哥相比, 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甚至还要更好上分。
突然间, 张铭想起老话里说的, 老来子向来比较聪明俊秀一些。
唔, 祖宗传下的话还是要听的,他要不要晚几年再生儿子呢
就在张铭脑海里飘过这些漫无边际的散思时, 宋延年已经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他看向张铭, 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铭哥儿。”
张铭上前几步, 他拍了拍宋延年的肩膀,问道。
“等很久了吧,走走走, 今日是寒露,夜深露重的,咱们到家了再好好聊聊。”
“我娘托你带的行囊呢”
宋延年侧身,露出被他放置在石头上的一个大布包。
张铭瞪大了眼“这么多”他娘过分了。
张铭忍不住埋怨他娘,他觉得他娘让他丢脸了,这么大一个包裹,谁家也没有这样捎人带东西的道理。
“我娘真是的,府城里啥不好买,这么大一个布包,还要托你千里迢迢带来。”
“延年你受累了。”
宋延年并不在意,他这次让鬼老张送他来的,这一路倒是走得顺当。
“没事,府城里物价贵,再说了,这外头买的山珍,哪里有咱们小源村的正宗。”
这都是顺手的事,他倒是不介意。
张铭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原先以为只是一点土特产,没想到他娘居然让人带了这么一大包
张铭扛起布袋,走在了前面,他抽了抽鼻子,说道。
“什么味道啊,这么香”
“是这个吧”宋延年提起手中的油纸。
因为油纸的靠近,张铭将那抹香味闻得更加清晰,香味醇厚霸道,勾的人舌下生津,饥肠辘辘。
张铭视线落在这冒着热气的油纸上,打趣道。
“这是自个儿带菜来了吗”
宋延年笑眯眯道“香吧,我刚才打那炙鸭铺前走过,馋的我都忘记怎么抬脚了。”
张铭大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说的是哪家了是靠近城门青鱼街的苗家炙鸭吧,他家的炙鸭确实一绝。”
“香飘十里,生意特别好。”
宋延年点头赞同,他可是排了半刻钟才买到了这么一只。
张铭“延年你今天出城了”
宋延年将拎起油纸的手放了下来,听到这话随口应和了几句,“是啊,今日秋高气爽,就去爬了风白山。”
两人一路闲聊着,倒也不觉得回程很远。
约莫走了两刻钟,前方出现一个两尺宽的小巷子,许是这个巷子比较小,前头直接立了个木牌,上面用黑色墨汁写着窄巷子。
宋延年这年头,巷子起名都这么潦草了吗
张铭转身,他面带赫然道,“住的有些偏,没办法,这府城不比咱们老家,地段好一些的房子,贵的很。”
张铭惆怅家贫,赁不起。
他家就他一个人赚着俸禄,他偶尔也会收一些商铺的孝敬,府城里什么都贵,就是喝的水都要费铜板,如果没有他家媳妇的精打细算,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就是现在,也是捉襟见肘的。
“听府衙同僚间传递的一些消息,再过段时间,我们会涨一点俸禄,到时我要赁一处更大些的房屋。”
张铭显然是不满这窄巷子好一段时间了。
窄巷子虽窄却绵长,两人又往前走了百多步才到张铭赁的屋子前。
宋延年打量了周围几眼,抬头就见今夜格外明亮的贪狼星。
他听到张铭要换房子的话,忍不住开口道。
“贪狼居北主昌荣,这地方不错呢,还是先别换了。”
这房子是偏了一些,但此时坎宫有生气贪狼星飞临,北方属水,水能生木,居在此处会给主人家带来昌荣和运道。
这时候如果搬离,倒是可惜了。
张铭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们读书人也信这些东西啊,我以为就我媳妇那样的妇道人家,爱算个命问个势什么的。”
宋延年
他瞪了张铭一眼,“这怎么一样”
他们一个解惑,一个求迷津,层次差得远了。
张铭想到府城有名的瞽目老人,据说就是个读书人,平日里命书不离手,一手字没几十年功力都写不出来。
大家伙儿都说算得准。
可见,读书也是教命理这一套的。
“也是。”
张铭顿时来了兴趣,他让宋延年再给他讲讲,看看他家运道。
“要延年看什么呢”林氏打着风灯出来,听到这话便插了一嘴。
宋延年的视线落在她身后,佩戴着桃木环佩的张宝珠,他见张宝珠三魂七魄已经凝实,其中主生机的爽灵更是凝实,不由得冲她笑了笑。
张铭接过防风灯,笑着摆手,“没什么,我们说闹着玩的。”
林氏牵过张宝珠的手,将她拉在身前,微微弯身在她耳边柔声道。
“来来,宝珠记不记得小叔公呀,你最喜欢的的环佩就是他送的哟。”
宋延年背着手弯腰,他朝张宝珠笑了笑,“宝珠好啊。”
张宝珠怯生生的点头,拖着长长的娇气声,“宝珠记得。”
几人往屋里走,张铭说得不错,他赁的这屋院是小了一点,灶房就是在院子里搭了个小棚子。
宋延年将手中的油纸递给了林氏。
林氏接过一看,“哟,这是苗家炙鸭吧,这味道一闻就知道,这炙鸭可不便宜。”
她不赞成的摇了摇头,这炙鸭一份可得有三钱银子,普通人家哪敢这样霍霍银子在吃的上面。
她对宋延年嗔道,“你这孩子,来咱们家还要带菜啊,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啊。”
宋延年笑着应下。
饭桌上,苗家炙鸭惊艳了众人,不愧是三钱银两的鸭子,它值这个价
只见橘黄色的鸭皮在油灯下泛着漂亮的油光,鸭皮酥脆鸭肉鲜嫩。
薄薄的一层面皮包裹上鸭肉,咬上一口,咸香的面酱,饼的筋道,还有内里肥而不腻的鸭肉,味道一层压过一层。
最恰到好处的要数那几根不起眼的大葱和胡瓜条,吃上一口,让人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宋延年太好吃了,明天还要再吃一只,唔,这次就拖昌平兄去,让他付账。
住了他赁的屋子这么久,这昌平兄可还没请他吃过饭呢。
宋延年暗戳戳的打起了王昌平稿费的主意。
林氏帮着女儿宝珠裹好面皮,她看着女儿吃得香甜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都快化了。
张铭替自己斟了一杯酒,顺便将宋延年面前的酒杯子收了起来。
“别看,这酒没你的份,等再过个年,到时你来我家做客,我一定和你畅快的喝几杯。”
宋延年倒也不以为意,米酒虽香,入口却辛辣,他吃不惯那味道。
林氏嗔道,“哪有你这样馋人家的,来来,延年咱们喝汤,我还记得咱们延年最爱吃鱼了。今儿你要来,我特意在市集上买了一尾大活鱼,鱼头汤鲜,咱们多吃一些。”
宋延年护住了自己面前的汤碗,眯眼笑道“谢谢铭哥儿媳妇,我自个儿来。”
林氏恍惚间想起,几年前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情境,一时间她只叹时间过得飞快。
饭后,林氏收拾着碗筷,张宝珠小小一个人,也会忙前忙后的帮忙递东西。
林氏一边收拾,一边闲聊。
“方才在大门外,你们在说什么呢,老远的我就听到铭哥你的笑声了。”
张铭和宋延年的视线碰了下,随即又笑了起来,他指着宋延年和林氏笑道。
“咱们延年和你一样,都爱算个命问个势什么的 。”
宋延年无力,“铭哥儿瞎说。”
张铭忙不迭的应道,“是是是,你们一个算命解惑,一个求迷津。”
“不一样不一样”
他转头对林氏说道,“他说咱这屋子贪狼星居北,主家会有好运道。”
林氏一贯对这些感兴趣,她翻出手掌让宋延年帮她看看。
“我前儿去算命了,那大师说我子女宫运旺,家中有添丁的喜兆,下一胎宜男胎,是这样吗”
“他算得可快了,就这样手指掐掐掐几下,也不知道准不准,我还花了半钱银子。”
张铭听到这话,顿时转头瞪她,半钱银子
这破家的娘们,半钱银子都够买只炙鸭回来给闺女解馋了,结果就这样给了算命大师
图啥
不能吃不能喝的,听个消息穷开心
宋延年
他看着这夫妻两人的眉眼官司,不禁笑了一下。
张铭和林氏两人顿时转头看宋延年,林氏将手杵了过来。
“延年快帮我看看,他算得准不准,我这心里老没底了,就这样掐几下就知道了”
林氏也有些心疼银子,只是她盼儿子心切,这才咬牙掏了这半钱银子。
宋延年听到林氏的形容,想了想道“唔,他用的应该排山掌法,这卦法算子女缘向来最快。”
“野马跳涧走,从寅数到狗,一年隔一位,不用亥子丑,是不是这样”
林氏称奇,“对对对,大师就是这样说的。”
她对宋延年也更加信服了。
宋延年替林氏看了看手相,抬头对两人说道。
“贪狼星是阳宅四大吉星之一,阳宅遇吉星,一则旺财运,二则催人丁,就是不看手相,和大师说的也是吻合的。”
林氏笑得合不拢嘴,“行行,要是真的能像你们说的那样添丁,我到时给你们一人送上一篮子的红鸭蛋去。”
宋延年拱手,“那就先谢过铭哥儿媳妇了。”
林氏听了更是高兴。
畅聊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夜已深。
听着外头更夫的梆子声,宋延年起身和张铭夫妇告别。
张宝珠人小爱娇,这个时间点已经开始发困,林氏抱着她哄睡,张铭提起防风灯,又抓了一件薄外衣,回头唤宋延年道。
“走走,我送你一程。”
张铭将宋延年送到了窄巷子的巷子口,宋延年回头道。
“留步,就送到这吧。”
片刻后,宋延年还是叫住了张铭。
张铭“怎么了”
宋延年踌躇了一番,还是开口道“刚才我忘记说了,这贪狼星又称桃花星,铭哥儿你万事多多思量,切莫妄生灾,福转祸,反倒致家宅不宁。”
虽然这话说出口,可能张铭心里会有些不痛快,宋延年还是说了出来。
“桃花劫可是会破财损家的。”
宋延年心道,老子圣人也,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万事须辩证看待,他也是看了林氏的手相,从她那一道隐隐约约的纹路上看出不妥的。
至于以后如何,反而是看张铭了。
听到宋延年这话,张铭愣了一下,他正待开口,突然脸色一变
宋延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府衙方向的天空格外的明亮。
宋延年惊诧“这是失火了吗”
张铭却是经验老道,他转头和宋延年交代。
“延年,你回去和丽娘说一声,这火光在这儿都能看到,可见火势凶猛,我得赶去帮忙。”
宋延年“你放心,我一定转告,水火无情,你也多加小心。”
张铭是武侯,武侯主管戒司非常水火之事,除了夜里的巡城护卫,他们更重要的一个职责就是火政。
张铭丢下那句话后,就已经跑进了夜色,不见踪迹。
宋延年看了下起火的方向,那儿约莫就是张铭负责的范围。
他和林氏交代了几句,身形飘忽的隐进月色中,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起火的附近。
在一片火光中,半空悬浮着一只形似丹顶鹤,却只有一条细伶伶细腿的大鸟。
鸟羽发着幽幽蓝光,随着它的每一次挥翅,蓝光愈盛,在一片蓝羽下,掩藏着点点艳红的斑点。
大鸟张喙,鼻息间都是火花,艳红的斑点闪过红光,城中则又有一处楼宇起火。
大鸟下方,众人正在齐心灭火。
“快快快,火太大了,大家往后撤,往后退。”
武侯们身披浸满水的毡帐,手持唧筒,也有几人将水囊抛掷到火光处,武侯二子扯着嗓子嘶吼,呼唤着同僚后退。
张铭赶来时,正好看到火势更猛烈的一瞬,他一把扯出差点被火舌舔到的二子。
二子惊魂未定,“多谢头儿,头儿你怎么来了。”
张铭“火这么大,我能不来吗”
眼下不是追究起火原因的时候,张铭嘶吼着声音让众人后退。
这火势眼见着是扑不灭了,只能破拆
不然,这火势一旦蔓延开来,整个琼宁不堪设想。
张铭振臂,“快快,大家伙儿抄上家伙,将这附近的几栋楼拆了,记得范围拆大一些,火势太猛了。”
张铭的话才落地,几个武侯快速的抄起斧头锯子,铁锚等物,准备开始拆家。
无数百姓哭嚎相互搀扶着,大家伙自发的拿起工具和武侯们一起拆家。
空中一片焦味。
宋延年看着半空,甩开袖袍,袖子陡然间变大变长,化作一道银光,射向了空中。
原本普通的棉布袖子,变成了一张坚不可摧的大网,大网兜住了半空中张着白喙的鸟儿
只一瞬间,银光落回宋延年手中,空中的鸟儿被他倒提在手中。
鸟儿扑棱着翅膀,白喙不住有火星喷出。
宋延年只觉得他像是握住了一团火焰,灵韵之气不断的变幻成水汽和这团火焰对抗着。
宋延年“毕方”
毕方鸟愤怒的瞪着宋延年,它陡然张大了白喙,一团炽热的火焰在它口中凝结。
宋延年眼疾手快的将那颗冰珠塞进了毕方白喙中。
毕方
它就像是突然哑炮的炮竹,咻的一声冒出白烟,蔫蔫嗒嗒的垂着长长的脖颈,萎靡耷拉在宋延年手中。
宋延年看着火势,朝天画了一道祈雨符。
“符无正形,以气为灵众生悲苦,盼降甘霖”
“疾”
随着话落,符光陡然扩大,化作点点光芒,天上的群星一闪而过,星光符力相互牵引,无数的水汽朝着这片起火的半空中汇聚,凝结成云
正在破拆房屋的众人,陡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张铭喃喃,“下雨了”
数百人不可置信喃喃,随后汇聚成一声嘶吼,“下雨了,下雨了”
张铭抹了把脸上的黑灰,他定睛一看,人群后头不是延年吗
只是还不待他开口呼唤,就见宋延年提着一个看不清的东西,只是一个飘忽,风吹鼓着他的衣袍,明明灭灭中,人就已经不见了。
张铭一下想到了几年前县令老爷请来捉河中巨龟的道人,那身姿也是这样飘逸出尘,他又想到了村民口中有几分神通的奶奶
难道,他们小源村颇有几分神异,专出异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5 02:34:2520211216 03:2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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