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作品:《醒日是归时

    林泽的妈妈叫饶英,  是个普通的超市理货员。

    两年前,事故发生后,饶英被老师叫到学校,  和另一个男生陈子俊的妈妈一起看过篮球场上的监控。

    老师把那段冲撞视频反复播放几遍,  按下暂停,  指着静止画面上三个跳起的人说“这是赵醒归,  这是陈子俊,  这是林泽。”

    那个冲撞发生得很快,饶英看不懂篮球,但能看明白,三个男生跳起时几乎挤在一起,  赵醒归和陈子俊是面对面,  林泽在赵醒归左边,冲撞后,赵醒归就向右边飞了出去,摔在篮球架下好半天没爬起来。

    众人一拥而上,几分钟后人群散开,赵醒归站起来了,反手撑着后腰,被胡君杰扶着往场边走,半路上还和林泽说了两句话。

    饶英看完视频,  问老师“这是什么意思赵醒归不是站起来了吗”

    那个时候赵醒归已经在医院待了两天,  进行过第一次手术,老师对饶英和陈子俊的妈妈讲了赵醒归目前的身体情况,陈妈妈呆住了,  饶英却是一迭声地叫“什么意思呀这、这是要我们赔钱吗明明就是你们学校的责任赵醒归能站起来跟我儿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老师说“学校肯定有责任,  也会和赵醒归家长协商赔偿,  但是,如果赵醒归家长向林泽和陈子俊提出民事赔偿要求,我们也会配合,请你们过来就是事先告知这件事。从监控来看,林泽和陈子俊都是有一定责任的。”

    饶英不理解“林泽有什么责任打球撞来撞去不是很正常吗如果你们把那个钉子包好,不就什么事都没了而且赵醒归站起来了呀说明他当时是没事的这还要讹钱是自己摔了还要找个垫背的吗”

    老师说“林泽妈妈你别激动,赵醒归父母还没表态,这件事目前来看就是一次意外伤害。赵醒归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还比较讲道理,我们会好好和他们沟通,争取由学校出面把事情妥善解决。”

    饶英回家后,把林泽骂得狗血淋头。

    他们家由她说了算,她很强势,丈夫和儿子在她的威压下,性格就显得温和又软弱。

    饶英指着林泽,气不打一处来“赵醒归家里有钱,我让你好好和他处朋友,是想要你大学毕业找工作能多条路你倒好,去撞他干什么现在好了,把他撞坏了,人家要找我们赔钱呢”

    林泽垂着头“赔吧,该赔的。”

    “赔个屁我一毛钱都不会给”饶英气炸,“你自己不赚钱,知不知道我和你爸赚钱有多苦我一个月工资才三千多,你过生日,赵醒归送你那个包就要七八百这种公子哥,我拿什么去赔他他们家又不缺钱就是出事了想找人背锅这锅,咱们家可不背”

    后来,陈子俊的妈妈带着陈子俊去找范玉华,陈子俊哭哭啼啼地向范玉华道歉,陈妈妈拿出两万块说要赔偿,希望范玉华不要告陈子俊,她愿意私了。

    范玉华没收,说不是陈子俊的错。

    她和赵伟伦都看过监控,赵伟伦懂球,看得很分明,陈子俊就是正常抢篮板,没犯规,赵醒归是被林泽撞飞的。

    范玉华知道林泽是赵醒归的好朋友,等待着林泽和家长来道歉。她想好了,只要林泽诚心道歉,她也不会为难对方,不会收他们的钱。

    但是,林泽和他的家长一次都没来过。

    事发后,范玉华只见过一次林泽,是在那年六月,林泽和篮球队的人一起来医院看望赵醒归。林泽没有叫她,始终躲在人群外,也没和赵醒归说话,待了没多久,他们就离开了。

    从那以后,范玉华见过胡君杰,却再也没见过林泽。

    她想,出了这样的事故,林泽一定会内疚,会不敢来见赵醒归,赵醒归也不愿再见他,所以,两个孩子断了联系,很正常。

    赵家息事宁人了,林家却还在担惊受怕。

    一开始,饶英提心吊胆,生怕赵醒归的父母真的来找林泽赔钱。为此,她还去问过陈子俊的妈妈,陈妈妈说赵醒归父母原谅了陈子俊,没收他们的钱,愿意接受学校的处理结果。

    饶英还不放心,又去问了一个律师,对方说民事损害赔偿诉讼时效是一年,于是,饶英开始等待,一年期满后才放下心来。

    在这个过程中,林泽身上起了让饶英难以理解的变化。

    前一年多还好,林泽能正常上学,只是成绩有所退步,并且再也不去打篮球。

    他变得消沉许多,有时候不愿吃饭,有时候又暴饮暴食,渐渐的从一个清瘦秀气的男孩变得不修边幅,邋里邋遢,还胖了许多。

    饶英没放在心上,偶尔骂林泽几句,叫他收心搞学习,自己的前途最要紧。

    到了去年九月,赵醒归回校上课,饶英发现,儿子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变得疑神疑鬼,回家后就躲在房里不出来,听到别人小声说话就会情绪失控,生气地问他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议论他。

    胡君杰来家里找过林泽,饶英没听到他们聊了什么,只见到胡君杰气呼呼地离开,而林泽在房里嚎啕大哭“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饶英给儿子收拾房间时,翻到过一本林泽写的日记,上面每一页都字迹凌乱地写满了

    我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

    我只是想让你出丑,没想让你瘫痪。

    你为什么不告我你已经原谅我了对不对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饶英看得胆战心惊,拿着日记本去问林泽,林泽崩溃了,抢过本子撕得粉碎,哭喊着他不想活了,只要他死了,赵醒归就会原谅他。

    饶英抖动着嘴唇,问“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林泽沉默许久,突然扑通一声给饶英跪下了,哭着说“妈,我去自首吧我愿意坐牢我们给赵醒归赔钱我每天都做噩梦,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饶英甩了儿子一个巴掌“说什么胡话呢坐什么牢赔什么钱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你本来就不是故意的只要你不说,谁能知道啊”

    林泽喃喃道“赵醒归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一定都告诉别人了,他都说出去了”

    饶英眼睁睁看着林泽一天天地变了样,每天魂不守舍,成绩跌到年级倒数,到后来,儿子居然开始自残饶英带他去看医生,医生说林泽有精神分裂征兆,需要长期吃药治疗。

    晴天霹雳,饶英傻眼了。

    她想,赵醒归虽然成了个瘫子,但家里有司机有保姆,有的是人伺候他,大不了不上班,让人养一辈子。林泽不是啊林泽是他们家唯一的希望,她就这一个儿子,读书那么好,还指望他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成家立业,出人头地。

    好好的一个儿子就这么疯了,饶英愈发怨怪起赵醒归。

    时间到了这年的四月七号,林泽居然又去骚扰赵醒归,事情闹得还很大。李老师让饶英送林泽去就医,医生直接让林泽住院,说他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参加高考。

    林泽哭哭啼啼地对饶英说,他只想让赵醒归原谅他,他不想再做噩梦了。

    又过了一周,李老师给饶英打电话,说赵醒归对老师们说,他认为林泽是故意撞的他。

    这下子饶英出离愤怒了,不仅矢口否认,还在电话里把赵醒归骂了一顿,大声嚷道“我儿子不可能做这种事这是造谣赵醒归有什么证据是想要我们家赔钱吗不可能一毛钱都没有”

    李老师说,赵醒归没有要林泽赔钱,只希望林泽再也不要去找他,如果林泽不听,赵家会用法律武器来解决这件事。

    这大半年,因为林泽精神出了问题,饶英已经在儿子身上花了很多钱,对赵醒归恨之入骨。

    听完李老师的话,她突然有了个主意,于是这一天,她就来二中门口蹲点,想要为林泽“讨个公道”。

    此时,电瓶车横在宾利车头前,只离保险杠半米远,宾利车边,饶英与卓蕴对峙,目标非常明确。

    卓蕴并不知道饶英心里的弯弯绕绕,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正在慢慢成型。

    她没有把握,一切只能看天意。

    卓蕴走到车头前,看了眼电瓶车的位置,又透过挡风玻璃往车内看,能看到赵醒归待在驾驶座后面,被挡住了大半身体。她也不管他能否听见,对着挡风玻璃喊“赵醒归,你在车里别出来这事儿我来解决”

    赵醒归听不太到车外的声音,之前的确在犹豫要不要开窗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这时接触到卓蕴的视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很镇定,不希望他出来。

    赵醒归隔着玻璃对她点点头,把手从车窗开关上挪开了,拿出手机拨打110,又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车外,卓蕴的言行提醒了饶英,挡风玻璃处能看到车内情景,于是她也冲过去,隔着电瓶车在车头外大喊“赵醒归你给我出来我要和你说话你出来我告诉你你躲不过去的”

    校门口的吵闹声吸引了部分路人的注意,毕竟这是一辆豪车,逐渐有人驻足围观,以为是豪车撞了电瓶车引发的纠纷。

    有人问“这是什么车啊”

    “没见过,看着挺值钱。”

    “那姑娘长得真漂亮,她们在吵什么”

    “不知道,车上的人一直没下来。”

    二中的保安也走出来,问苗叔“怎么了撞上了”

    苗叔懊恼地摊开手“没有呀这人突然拦着我们,不知道要干什么。”

    车头前,卓蕴抱着手臂问饶英“林泽妈妈,你要对赵醒归说什么和我说就行,我是他的姐姐。”

    饶英看了她一眼,卓蕴很美,穿得也洋气,饶英有点信了,指着挡风玻璃、提高嗓门喊“我就是要问问赵醒归凭什么说是我儿子故意撞的他这是血口喷人我家孩子都这么可怜了,还要被你们泼脏水,你们就是仗势欺人”

    “哈”卓蕴失笑,“你儿子可怜那你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可怜难道不是因为心虚吗”

    “我儿子一点不心虚刚好,这儿人多,大伙儿帮我评评理就看看这种有钱人,是怎么和我们小老百姓过不去的”

    饶英站在车头前,对着围观路人慷慨陈词,巴拉巴拉说着两年前的事,最后说“学校都判了是意外,他们家也没要我家赔钱,现在过了两年,这小子突然说是我儿子故意撞的他你们说说,有道理吗有道理吗这是隔着两年还要来碰瓷啊”

    原来不是交通事故

    路人们并不清楚前因后果,不好发表意见,但很多人会莫名仇富,看到这种有钱人和普通百姓的争执,又见饶英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心中的天平会不自觉地往饶英这边倾斜。

    苗叔气得浑身发抖,都要冲上去打人了,保安拉住他,苗叔指着饶英说“你这是颠倒黑白啊你才是来碰瓷的呢你让你儿子摸着良心说说,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谁撒谎谁天打雷劈”

    饶英脸皮很厚“我儿子不会撒谎他说他不是故意的,就不是故意的”

    卓蕴并不理会周围的议论声,也没想把事实真相对路人解释,心里只有一个目的,平静地对饶英说“林泽妈妈,据我所知,赵醒归没有要求你儿子赔钱吧甚至没要求他道歉,他只希望林泽再也不要出现,所以你今天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知道我儿子现在成什么样了吗”饶英说着又大哭起来,对着路人不停哭诉,“我儿子今年上高三,二中的学生啊本来前途无量的,就因为那次打篮球撞了人,整个精神都垮了,现在还在医院住着我儿子都这样了,这家人还不放过我们,还要污蔑我儿子出事的时候我儿子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啊”

    她哭天抢地,卓蕴扫了一眼围观人群,人越来越多了,她的声音也大了些“林泽妈妈,听不懂我的话吗你倒是说呀,你到底想干吗我们赶时间,没空陪你在这儿演戏,你再不说我可真要报警啦。”

    就凭饶英那句“讨公道”,卓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想要看看自己猜得对不对。

    果然,饶英的回答验证了她的想法“我儿子被你们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现在每天都要吃药,家里已经花了好多钱还不能参加高考这一切都是因为赵醒归我要他向我儿子道歉然后赔偿我们医药费”

    卓蕴装作吃惊的样子“啊赔偿你们医药费”

    “没错”饶英叉着腰,“我儿子痊愈前的医药费都要你们家负责还有精神损失费如果你们不答应,我就带我儿子一趟趟去找赵醒归,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卓蕴“哦”了一声,提高声量说“只要我们答应给钱,你就保证林泽再也不出现在赵醒归面前,是这个意思吗”

    饶英没在乎她话里的讽刺意味,大声说“对你以为林泽很想见赵醒归啊我呸他一点都不想只要你们能给钱让林泽好好治病,他才不会去找赵醒归呢”

    苗叔“”

    搞半天,原来是为了要钱,哪儿来的脸

    卓蕴说“林泽妈妈,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为什么会疯掉”

    饶英大怒“我儿子没疯他只是暂时生了病会好起来的”

    卓蕴摇头“不,你儿子心里有鬼,永远都好不起来啦。”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恶毒你有证据吗有证据你拿出来呀少他妈装腔作势了”饶英怒视卓蕴,“我儿子就是太善良不小心撞了人,心里一直过意不去,那也不能由得你们到处瞎说”

    她又对着挡风玻璃喊,“赵醒归你给我出来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要你当众把话说清楚给我儿子赔礼道歉”

    车厢里,赵醒归从座位靠背上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车头前的情景,发现卓蕴又看了他一眼,还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动。

    赵醒归的心安定许多,决定静观其变,等待警察过来。

    “他不会出来的,也不会对你儿子道歉,更不可能赔钱。”卓蕴像听了个笑话般,笑得花枝乱颤,“林泽妈妈,你可真是想钱想疯了,本来呢,要不要告林泽,我们还没商量好,既然你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们就只有法院见了。”

    饶英一愣,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梗着脖子说“你忽悠谁呢你们要能告,两年前就去告了这个官司只有一年,早就过期了而且你们根本没证据就是血口喷人”

    “哇哦,诉讼期过了你都知道啊看来去咨询过了呢。”卓蕴笑着说,“不过,谁说我们没证据”

    饶英惊了“什么”

    “我们不像你,要在大街上升堂,我们有钱人呢,一般都是私底下把事儿都准备妥当,再来和你们算账。”卓蕴一直表现得气定神闲,“好心提醒你,两年前我们的确没证据,不过现在有啦,是你那宝贝儿子自己说的,都给录下来了,他亲口承认他是故意撞的赵醒归,不信你回去问问他。”

    “不可能”饶英心中惊惧,面上却未表现出来,“我自己儿子我了解他从小善良懂事,就算说了这种话,也是被你们威胁的而且早就过一年了,你们根本没法去告”

    卓蕴悠悠地说“林泽妈妈,别以为咨询过律师就万事大吉了,有条解释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诉讼时效是从受害人知道、或者应当知道权利被侵害时起计算,赵醒归原来不知道的,林泽主动承认后他才知道,明白吗”

    这样的法律条款解释,饶英一时半会儿弄不懂,心里又气又慌,想着,难道真要被告了

    她咬牙切齿地指着卓蕴“你们这种人真的坏进骨子里了,明明已经这么有钱,还要找我们小老百姓的麻烦我们做人可真难啊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儿子啊”

    她“嗷”一声叫,又开始新一轮的哭天抢地,看热闹的人根本听不明白,见饶英嗷嗷哭,还觉得没意思“怎么又哭了还不打架吗”

    “就是吵半天也不知道在吵什么。”

    “走了走了,听都听不懂。”

    “我还要去买菜呢,浪费时间。”

    路人走了一大半,饶英眼看着失去舆论支持,卓蕴还不给她缓冲机会,往她面前跨了一步,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林泽妈妈,钱呢,你是不可能要到的,赵醒归呢,也一定会去告林泽,不过你别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

    饶英瞪着她“什么意思”

    卓蕴冷冷一笑“我可以非常明确地告诉你,就算林泽病好了,回学校上课了,他以后也只会是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垃圾。他把赵醒归害得要在轮椅上坐一辈子,你觉得,我们会让他过好日子吗”

    饶英真的慌起来了“你、你们要做什么”

    卓蕴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阴狠“我要让他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工作,讨不到老婆,生不出孩子,我要你们全家这辈子都活在恐惧中,贫病交加,永无宁日,我要让林泽,生,不,如,死。”

    在她恶魔般的低语声中,饶英朝她扑了过去“我杀了你”

    这一幕就发生在挡风玻璃前,赵醒归全看在眼里,上身往前一扑,叫出声来“小心”

    谁都没看到卓蕴嘴角出现的笑意,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饶英的巴掌重重落在卓蕴左脸颊上,把她扇得往右边倒去。

    卓蕴右边是什么是那辆横着的电瓶车。

    电瓶车右边又是什么是那辆昂贵的宾利。

    卓蕴整个人撞在电瓶车上,也不知怎么的,连人带电瓶车往宾利车头冲去,发出的响动特别大,围观路人齐声惊呼,苗叔和保安立刻冲上去,保安去拉饶英,苗叔去看卓蕴。

    电瓶车歪倒在保险杠上,卓蕴压在电瓶车上,正在哼哼唧唧地叫疼。苗叔把她拉起来,她回头看了眼成果,非常满意。

    电瓶车先不提,宾利的水晶大灯砸裂一个,车头黑漆也划伤一大片,保险杠被挡着看不清,估计也有损坏。

    饶英已经懵了,看看自己的右手,这一巴掌威力这么大吗她的确挺用力,但也不至于把人扇飞出去啊,踹一脚都不过如此吧

    卓蕴指挥苗叔“苗叔,保护现场,拍照留证,报警,找律师,我要告她打人,还有财产损害。”

    饶英愣愣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大姐,麻烦你搞搞清楚,现在是法制社会,我可是个守法公民。”卓蕴揉揉摔疼了的屁股,又指着宾利车说,“苗叔,告诉她,这车叫什么。”

    苗叔“宾利飞驰。”

    卓蕴“落地价”

    苗叔“大概四百六十万左右。”

    卓蕴潇洒地一撇头“你估一下车损。”

    苗叔托着下巴看车头“这漆划成这样,要全车做漆了,估计要十几万,车灯,三四五万吧,至少三万打底,保险杠”

    听着听着,饶英已经面如死灰,卓蕴笑嘻嘻地说“林泽妈妈,你的电瓶车应该没买保险吧我也不太懂法律,不过我觉得这应该是你全责,至少80的责任归你。你看,电瓶车是你的,也是你拦的车,我呢,也是你打的。”卓蕴说着又揉起了屁股,“哎呦呦,我摔好疼,可能还要验个伤。”

    饶英“”

    “是不是没想到,一巴掌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卓蕴不笑了,目光又冷下来,“林泽撞赵醒归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

    从头到尾,卓蕴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激怒饶英,让她在车头前方动手打人。

    卓蕴无所谓能不能在语言上替赵醒归讨得公道,无所谓别人是站队林泽还是站队赵醒归,赵醒归也不稀罕林泽的道歉,所以,对于两年前的那场事故,卓蕴认为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因为赵醒归瘫痪的事实无法改变。

    但是,卓蕴知道,对林泽一家来说,实实在在的金钱赔偿会令他们非常痛苦。

    她成功了。

    而这一次,赵醒归不会再因为善良而放过他们。

    饶英呆呆地站着,问卓蕴“你到底有没有证据”

    卓蕴斜眼看她“没有。”

    饶英倒吸一口气“没有录音”

    卓蕴“没有。”

    “你你个小biao子你骗我”饶英指着她,卓蕴立刻打开车门逃进去,饶英冲过来发疯一般地敲打门窗,又哭又叫,接着又跑到车前扶起那辆电瓶车想要逃跑。

    苗叔当然不会让她溜走,和保安一起拦住了她,饶英怒火冲天,骑着电瓶车去撞宾利,嘴里喊着“要死一起死”

    她被英勇的保安从电瓶车上拖下来,电瓶车因为惯性一头撞上宾利,苗叔继续摸下巴“唔,四万吧。”

    有个围观的男人说“错啦这个坑得六七万。”

    另一个人说“这车居然要四百多万能买钱塘两套房啊”

    正在保安手里挣扎的饶英“”

    她白眼一翻,瘫在地上开始捶胸顿足,撒泼打滚,路人看西洋镜般地看着她,指指点点,还有人拿手机拍下来。

    她一定在咒骂卓蕴和赵醒归,不过,这些声音都被挡在了车外,两个当事人谁都听不见。

    警察和律师都来了,苗叔在和警察说话,饶英突然从地上翻身而起,冲着宾利车头扑通跪下,不知在喊什么,警察和苗叔想把她拉起来,怎么也拉不动,她的衣服往上耸,白花花的肚皮都露了出来。

    赵醒归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爽吗未必啊。

    卓蕴握住他的手,赵醒归扭头看她,卓蕴说“不用同情她,人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你已经给过林泽好多次机会,如果不是因为他妈妈贪心,想来找你讹钱,这事儿根本就不会发生。”

    赵醒归说“谢谢。”

    “谢我干吗”卓蕴说,“就是把你家车给搞坏了,不过还挺值的,对吧”

    赵醒归问“你刚才对她说了什么,她会动手打你”

    “没什么,就是吓唬她一下。”卓蕴笑笑,“赵小归,你记住,这事儿该赔多少就多少,你家拿着就是,不用去管他们家有多可怜,会不会揭不开锅,要不要卖房赔钱,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嗯。”赵醒归点点头,抬手摸上卓蕴的左脸颊,又红又肿,他心疼极了,问,“疼吗”

    “不疼”卓蕴笑得好开心,眉飞色舞地说着,“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期待过被人打耳光她打我的时候,我就想,啊,终于要考验我的演技啦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