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 只觉得自己轻一脚, 重一脚，就难么幽魂似的回了家。

    两个年纪大点的女儿, 当时看见周大妹的神色十分难看，吓得都快哭了。但还是忍住了眼泪, 关心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大妹听着耳边传来闺女的贴心关爱, 这才如梦初醒。抱着两个女儿默默掉眼泪。

    两个孩子自然感受到了不对劲，可是问了，她们妈也只顾着掉眼泪，根本不回答她们的问题。

    抱着两个女儿哭过之后, 周大妹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儿。擦干眼泪之后, 双眼不在那么无神, 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可是还没等她安慰两个有些吓着的女儿，外头婆婆就已经开始骂人。

    骂她是个懒婆娘，只是去县城一趟而已, 只要半天的时间, 她却足足花了一整天才回来。

    偷了半天的懒不说，还耽误了家里的活计。

    叫嚣着让周大妹出去干活, 别躲在屋子里装死。要是再不出来, 保管她吃不了兜着走, 直接把她赶回娘家, 顺带着四个赔钱货也全部赶她娘家。

    周大妹听着外头的叫骂声，本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差点再次流了出来。

    抬头看着两个闺女一脸关切的眼神, 她这才使劲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妈妈没事，只是路上摔了一跤，比较疼。”周大妹随意地说了个原因，但却也不是瞎掰。她在路上确实摔了跟头，还好几个。

    孩子门并没有多心。

    如此，周大妹总算是把两个孩子糊弄了过去

    她收拾了下自己的头发还有衣服，就出门去干活。

    再不出去，她婆婆就要冲进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何苦呢

    她就是晚出去一点儿，那些活儿也不会变少。

    还不如早点干完，晚上也好早点休息。

    于是周大妹强撑着身子，出了门干活。

    见着周大妹出来，她婆婆这才停下的咒骂声，没好气地吩咐周大妹去干活。

    周大妹没有吭声，她知道婆婆这是故意找茬。

    只要她不说话，婆婆骂着骂着就会消气了，要是跟她顶嘴，婆婆的火气更大，骂得也更狠。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周大妹不想跟婆婆杠上。那样并不明智。

    再说她

    就更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周大妹的婆婆看着周大妹一声不吭，彷佛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似的，心中也是来气。

    “呵，不下蛋的母鸡。”

    周大妹听到这句话，身形顿了顿，而后才重新迈开脚步，过去挑水劈柴。

    家里的重活，除了男人们干的那几件除外，其他的例如挑水劈柴，全都是周大妹在干。

    至于老黄家的其他人，躲在屋子里偷笑的偷笑，无动于衷的无动于衷。

    总之，没有一个人给周大妹说好话。

    而周大妹的两个稍微大点的孩子，也没逃得过干活。

    很快就被黄老太给喊出去，扫地的扫地，洗衣服的洗衣服。

    周大妹看着孩子们忙碌的身影，只能怪自己不中用。

    虽说别人家也一样要干许多活，但凡她生个男娃，婆婆也不能这么磋磨她们。

    家中几个妯娌与其的孩子们，小日子过得可比她们过得好多了。

    周大妹越想越伤心，最后想起了自家男人身上。

    若是男人能够护着她一点，她的日子也不用过得这般辛苦。

    其实她男人起先也不是这样的，她生了女儿虽然有些遗憾，但也还是欢喜的。

    可是接二连三全都是女儿，再加上婆婆在背后撺唆，渐渐的本来还算体贴她的男人，也跟她离了心。

    怨她没给自己生了儿子，让他断了后，让兄弟姐妹嘲笑，让村里人嘲笑，嘲笑他百年之后也没人摔盆打瓦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抬不起头来，他又如何能跟周大妹恩爱如初

    虽然连着四个都是闺女，但周大妹的男人还是希望自己能有个儿子。希望下一个出生的孩子，是个带把的。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周大妹生完了老四之后，竟然一直没怀孕。他有些担心，周大妹是不是年纪大了，不能生孩子了。

    这当然也是黄老太的提点。

    他一个大男人，平时对这方面，哪能这般关心。

    只是他妈说了，他就在心里留意一二。

    而这边周大妹忙到了天黑，这才干完了一半，至于晚饭，她不干完是轮不到吃的。

    家里也没人敢反抗婆婆的话。

    要是她干得晚了，没赶上晚饭，那他们也根本不会给她留。

    这不，这次也是如此。

    她听着屋里头的欢声笑语，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忙活了一天，她就只有在早上的时候喝了一碗糊糊粥，这会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可是她却不敢进屋吃晚饭。

    即便是她进去了，也没有自己的份儿。

    唉

    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越是这么想着，她就觉得自己阵阵发冷，浑身都不舒服。

    “妈妈，妈妈。”盼弟今天吃饭特别快，呼噜呼噜两下，就把半碗糊糊粥给喝完了。

    而后马上跑出来。

    “妈妈，给。”才八岁的盼弟，把一直藏在衣服里头的手给拿了出来。

    “妈妈，吃馒头。”说是馒头，其实也只得四分之一个。自然也不是白面馒头，而是杂粮野菜馒头。

    味道不好，但确实难得的食物。

    可是周大妹哪能要孩子们省下的口粮，这必然是大女儿偷偷摸从自己嘴里剩下的。

    招娣过了年已经十三，算得上是半个大人。

    老黄家会给十三岁以及以上的孩子，多发一点粮食。

    而这显然是因着过年，所以才会额外分到的。

    “妈妈吃，大姐说的。”盼弟哪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只知道这是姐姐说了要给妈妈的，那就是给妈妈的。

    虽然她也很想吃，但要给妈妈。

    妈妈肚子肯定饿了。

    周大妹还想在推拒，可是她却忽然听到了厨房传来的声响，那边好像已经吃完了。周大妹吓得赶紧把馒头塞进自己的衣兜里，藏了起来。

    这可是孩子辛辛苦苦剩下来的，若是要家里其他人看到，说不得又会招来一顿骂。

    “盼弟自己去玩儿吧，妈妈还有活儿要干。”周大妹揉了揉盼弟的脑袋，爱怜地道。

    盼弟点了点头，然后跑走玩儿去了。

    而盼弟一走，厨房那边就出来了老黄家的其他人。

    周大妹赶紧动起来，继续干活。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周大妹才把所有人活计全部都干完。

    包括要洗家里的碗筷，是的，她吃不着晚饭，还要刷碗，说来也挺讽刺的。

    干完了活计，回到自己屋里，周大妹也没能痛快。

    面对的是丈夫的冷言冷语。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毕竟她不能给丈夫生儿子，她理亏，对不起丈夫。

    至于盼弟给的那四分之一个馒头，周大妹没有吃。

    她没有心情吃。

    还是等孩子饿了，再给孩子吃吧。她一个当妈妈的，怎么能要孩子的口粮。

    而且她现在浑身不舒服，根本吃不下。

    “招娣，你看着点妹妹们，妈妈身上不舒服，去躺一会儿。”其实周大妹早就不舒服了，可是她的活儿还没干完，要是直接撂挑子，她婆婆绝不能轻饶了她。

    说不得原本的活计会加倍，直接干到深夜。

    即便是没有活计，婆婆也会找出活计给她干，磋磨她。

    招娣应了一声，转头看了一下妹妹们，发现妹妹们都乖乖的，于是转头想问妈怎么了。

    结果却发现她妈已经躺下，盖好被子，闭上了眼睛，显然已是累极。

    见状，她没有再出声打扰她妈休息。

    妈妈忙活了一整天，也是该好好休息了。

    时间已经不早，招娣招呼妹妹洗洗睡觉。

    而他们的父亲，看见她妈躺下睡觉，心中有火气，可还没等火气散出来，就被大伯母叫走。

    这会儿估计在爷奶那屋，说着事儿。

    至于说什么事儿，招娣一点都不在乎。

    她只要妈妈跟妹妹们好好的，其他全都不在乎。

    她已经过了会在乎的年纪，现在她十三岁了，可是个大人了。以后要好好照顾妹妹们。

    躺在床上的周大妹，并没有马上睡着，她脑子翻来覆去，全都是今天在医院，还有老大夫那里发生的事儿。

    两位大夫的话，一刀一刀地割着她的心，刮着她的肉。

    她紧了紧被子，今天怎么就那么冷呢

    方才她就感觉到了，现在她都盖着被子了，居然还觉得冷到骨头缝里。

    或许是吹了风冻着感冒了，周大妹迷迷糊糊地想着。

    而后周大妹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全都是老黄家的人指着自己没有给老黄家添后，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周大妹张嘴就要解释。

    “不是的，我不是不下蛋的母鸡我只是身子不好，大夫说，我好好调养调养身子，就能再生。真的，真的，我没有说谎”

    周大妹不断的梦语着，脸色潮红，一脑门的汗不说，还打着冷颤。

    显然是病了。

    可是屋里的孩子们都已经睡得香甜，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大妹这边的动静。

    然而就在此时，房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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