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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七十年代娇媳妇

    叶青水并没有很快入睡, 她把脑袋靠在枕头上, 窗子漏下几缕月光, 她听着耳边微弱的呼吸声, 有了一种恍惚的错觉。

    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似的。这种深夜的静谧给人一种踏实温暖的感觉。

    凌晨四点多, 叶青水醒来的时候发现谢庭玉搂着她的脚睡着了。

    叶青水默默地伸回了自己的脚, 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起床去柴房。

    清晨,谢庭玉是被一阵哐哐的敲敲打打的声音吵醒的。

    他看见叶青水正埋着头刨着木板, 随意扎的头发上沾着几缕卷曲的木屑, 她手里的动作虽然笨拙、却很有章法。

    叶家正在盖新房子, 捡几块不要的木料方便得很。

    谢庭玉看见眼前的这一幕,愣住了。他问“水儿,你做什么”

    叶青水头也不抬地回道“给你做张床。”

    谢庭玉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塞。

    他镇定了一会, 冷静地说“水儿你把木头放一边,我自己来做。”

    叶青水听了, 放下了才锯了一半的木头,把它们统统交给了谢庭玉。

    初冬, 一场雪下完后,杜家终于答应松口把杜小荷嫁到叶家。

    原来是杜家老大思来想去,认为既然人已经确定要嫁到叶家, 在家里多留一天就多浪费一天的粮食, 干脆早点把人嫁了省事。

    然而叶家的新房子还没有落成, 就这样挑这种不尴不尬的节骨眼巴巴地把女儿嫁来了叶家。着实不太体面。

    于是叶青水把自己的屋子让了出去。

    家里最大的两间屋子一间是叶青水的父母住,另一间是叶小叔的, 但叶小叔入伍的时候跟侄女换了房间。

    叶妈倒是很想把自己住的房间让出去。然而她的丈夫英年早逝,把这个屋子让出来当新房,名头上不太好听。

    叶妈还担心女婿心里多少有些意见,正想劝住女儿,这件事还是算了。

    谢庭玉非但没有意见,反倒应起来干脆得很。

    他笑着和叶小叔说“原本这间屋子就是小叔让给水儿的,咱们住了很久也够了。现在是小叔娶媳妇要紧。”

    他应完之后,回头利落地收拾好那张新做的简陋的小床,拆了当柴火烧。

    搬屋子的时候,谢庭玉很积极。他一力承担了搬屋子的重活,一手扛桌、一手挑行李,整个上午忙得脚不沾地。

    谢庭玉琐碎的东西有些多,等把物品全都摆到新屋子的时候,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了起来。

    仅容两人住的几丈宽的屋子,再架一张木床意义不大。翻个身,也许腿长的谢庭玉都能翻到叶青水的床上。不过屋子里的床却是很大,是足够容纳三四个人的大通铺,叶爸原先是想着做留给以后的孩子们一块睡的。

    谢庭玉擦了把汗,脸上有着隐隐涌动的笑意。

    叶青水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转头去拿了几只粗陶海碗。

    谢庭玉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他不禁问“水儿,你这是做啥”

    叶青水眉头不带挑一下的,她把装好水的碗横在床边,看着一分为二的床,平静地说“让你睡觉的时候,安分一点。”

    谢庭玉额间的青筋稍稍浮起。

    他真想撬开叶青水的脑袋看看,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水儿,你在想什么,我们不可能一直这样吧”

    谢庭玉说。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重,嗓音也很沙哑,眼睛也愈发地暗沉发黑。

    叶青水当然是想井水不犯河水,最好没有别的牵扯,互不相干以后还可以好好地找对象。有了上辈子回忆的她,欺骗不了自己继续和他美美满满地在一起。

    谢庭玉也许是因为这辈子她改变了,他开始渐渐对她感兴趣,甚至以后会喜欢她。

    但这辈子日子过得越甜蜜,越衬得上辈子被他抛弃的凄惨,叶青水终究还是意难平。

    谢庭玉盯着眼神发懵的叶青水,强调地问了一遍“我们不能总这样下去吧”

    叶青水床上的抖了抖被子,半跪在床上压平毯子的皱褶。

    她没有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意图,避重就轻地说“当然不会啊。”

    “你忘了,我们不是约好了一年吗”

    “前提是,你要好好守着规矩。”

    晚上的时候,叶青水把两个人的被子泾渭分明地铺好,她睡在里面、谢庭玉睡在外面。中间用碗装着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谢庭玉脱下了厚重的棉衣,露出浅灰色的棉质保暖衣。他用毛巾随意地擦着刚洗的头发,靠着火炉烤干了才上床。

    时间尚且还早,人的意识也清醒,而且两个人均在白天特意约定好了,跟昨晚那种迷迷糊糊之间的措手不及截然不同。

    昏黄的灯光下,那规律的呼吸声,愈发清晰,甚至连哪一刻急了、慢了,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成熟的男人和女人之间,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涌动。

    叶青水僵着身体躺在被窝里,感觉骨头都躺得疼了,手心不自觉地起了汗,浑身崩得紧紧的。半小时不到,她的额头就沁出了汗珠。

    她含糊地说“你还要看书,看到几点”

    “要不要不我们把吹灯了”

    叶青水看见他在灯下的影子,洗过澡之后的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澡豆气味,夹杂着一点男人阳刚的气息,淡淡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眉眼如星,分外璀璨。额间稍稍湿润的发丝,短短的,清爽利落。

    叶青水忽然心生烦躁。

    心底仿佛有一股隐秘的力量正在伺机反扑,它像一颗种子,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太久了,隐隐地渴望阳光,破土而出。

    谢庭玉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他说“等头发干了,我就吹灯。”

    他的内心其实也不好受,他没有想到搬了一间狭小的屋子,还没来得及促进感情,反而却让她躲得更远了。这仿佛当头泼下的一盆冷水,这滋味比大冬天洗冰块澡还要难受。

    谢庭玉吹了灯,就势躺了下来,他听到耳边的呼吸声有些腼腆、紧张。

    他躺了一个小时,心脏也砰砰地急促跳了一个小时。

    这是一种青涩又甜蜜的煎熬。

    谢庭玉也不敢动,指尖渗出了汗,“水儿,你怎么连翻身都不翻。怕不怕半夜踢掉这些碗,弄湿被子”

    他轻轻地呵了一声,“我觉得这个怪别扭的”

    叶青水脸转向另一边,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她的脚趾不自觉地缩了缩,有点紧张。虽然是冬天,但也能感受到身边那个温暖的热源,以及他带来的压力。直到她觉得浑身绷得发酸了,一颗心七上八下提心吊胆的,身边的人忽然掀开被子起了身。

    他“嚓”地划破火柴,点亮了灯。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这股明亮昏黄的光线灼得眼皮发跳,额间的汗水流了下来。

    她看见了谢庭玉眼睛像夜空,星目剑眉,眼瞳里纠结着一团黑色,浓稠得像墨汁。

    谢庭玉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忽然把床上的碗全都拣了起来,一只只倒光了水。

    她听见了他粗着声说“你别怕我。”

    “睡吧。我保证乖乖的、不越界。”

    “你好好睡。”他反复地说着。

    谢庭玉俯下身来,给她松了松被子,用手帕擦了她满脸的汗。动作轻柔,仿佛对待珍宝似的。

    他俯下身来,漆黑的眼睛在静谧的眼里,暗流涌动,分外灼热。四目相接的那一刹那,叶青水受不住地扭过了头。

    谢庭玉隐隐地笑了一声。

    他给她擦完汗后,规规矩矩地睡下了。

    第二天,叶青水醒来,发现自己的另一边的被子平平整整,连道压痕都没有,摆在正中央的碗也一只没倒。睡在外头的谢庭玉,姿势标准,睡得平静安稳。

    凉凉的月光落下,落在他白皙的面庞,清隽的五官褪去了白天的沉稳,安静放松的模样增添了一分少年的味道。眉目清秀俊朗得跟画上去的似的。

    他遵守了许下的承诺。

    叶青水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爬下了床。

    隆冬腊月,到了年底交任务的时候,叶青水把自己养的猪赶去称了斤。

    她一直按照刘一良给的养猪秘诀,科学地养猪。

    于是叶青水养的每一头猪都超过了两百斤,变成了大队里炙手可热的养猪能手,还赛了第二名足足有三十斤。每头猪超过两百斤的部分,都额外地奖励给养猪户。

    三头加起来差不多就有二十多斤,加上每家每户能均分的十斤猪肉,足足三十斤猪肉。

    这可把叶阿婆高兴得快疯了,三十斤的猪肉,哪怕匀个十斤出来也够做一场体面的酒席了。

    叶青水把其中五斤猪肉换成了大家不爱要的猪下水,一付猪下水十来斤,她用肥肥的五花肉换来了三付。

    她留了十斤猪肉做腊肉、腊肠,剩下的十斤用来做小叔的酒席。

    叶阿婆埋怨孙女儿浪费猪肉,她戳着孙女的额头,不住地痛惜

    “水丫,你真是糟蹋粮食。”

    猪下水一斤一毛钱都不到,然而猪肉却要八毛。

    站在一旁的谢庭玉,下意识地伸出手背挡住了叶阿婆粗硬的指甲盖。

    叶阿婆狠狠地戳到了孙女婿,她老脸沉了下来

    这、这一个两个都要造反了不成,她连孙女都教训不成

    叶青水睁大了眼睛,对谢庭玉的呵护有些不适。

    谢庭玉反应过来,张了张嘴,解释道“用五斤换三十斤下水,挺好”

    叶青水笑吟吟地和阿婆说道“咱哪哪都占便宜,别人心里也不舒服对不对,阿婆,咱们傻人也有傻福。”

    “猪下水很好吃的,阿婆可别小瞧了它。看等会我做顿饭,保准把猪下水做得馋得你流口水。小叔,你去叫新婶婶来吃顿午饭。玉哥,你叫一良来吃饭。”

    她很快去处理了自己拿三付猪下水,用盐、醋、姜反反复复清洗干净后,两付直接腌了保存好作别的用途。一付分门别类切成小段。

    柴房的大锅煨着吊了一夜的大筒骨老高汤,汤色奶白,汤汁浓郁。

    叶青水把用纱布裹好配好的调料包扔进汤里,调料包由花椒、小茴香、白胡椒、橘皮、白芷等等三十余种调料精心配制而成。

    另一边她切着晒干的辣椒,用芝麻干姜五香粉拌着大豆油,炒出来的红油色泽鲜红油亮,香味浓郁。

    红油加进汤里,用勺子舀一舀,汤色鲜亮,汤头醇厚。

    中午的时候,叶青水用砖头垒了个小灶,把锅搬到了院子里,招呼大伙来吃饭。

    叶妈看见这油光红亮的锅,舌尖不住地泛着口水。她赶紧摆碗筷舀饭。

    等人都齐齐地全了之后,大家只见叶青水轻轻地手持汤勺,撇去汤上的浮沫。红亮鲜美的汤里浮着丰富诱人的食物。

    除了叶家五口人之外,杜小荷、刘一良、周婷婷也被请了过来吃“杀猪饭”。

    外边的人都在笑叶青水缺心眼、白白费劲养了那么久的猪,但是他们嗅到这股钻心的香味,口水馋得都掉了下来。

    “都快动手呀,看啥看,看呆了”叶青水吆喝着。

    叶小叔这才拍了一拍脑袋,夹了一块猪血来吃,猪血吸饱了浓郁的汤汁,质地柔嫩滑溜,齿间轻轻一碰就碎了,里面涌出一股热烫鲜辣的汤汁,叶小叔吃得浑身一爽。

    杜小荷害羞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夹了一条粉肠吃。在她看来,这是到未婚夫家里吃饭,不太敢吃好的,拣着别人不要的肠子来吃。但粉肠刚入口,嚼了嚼,齿间流出一股香入骨髓的滋味,越嚼越香,爽脆嫩滑,味道美得令人吃惊。一块没吞下肚,筷子忙不迭地又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周婷婷和刘一良也吃得快瞠目结舌了,这、这还是他们认得的臭烘烘的猪下水吗明明香得让人恨不得吞掉舌头。热辣鲜烫,肉质嫩滑,增一分嫌老、减一分嫌生。煮得是那么恰到好处的新鲜。

    好好吃,周婷婷辣得快要流下了眼泪,这一顿吃得她痛快极了,这一整年辛勤劳动的委屈仿佛都被这顿美味的饭抚平了。

    刘一良闷头大吃大喝,他觉得以后一定要紧紧跟着嫂子,跟紧了才有大鱼大肉吃。

    叶阿婆和叶妈这会则是已经完全忘记了猪肉换猪下水的浪费,她们抹了抹嘴巴上的油,吃得爽快

    谢庭玉喝着酒,他看着叶青水弯起来的眼眸,他的心里也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