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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七十年代娇媳妇

    叶青水几乎在一刹之间, 抬起了头看他。

    她朦胧的思绪开始发散、蔓延最后视线定格在他清冷的面孔上。

    是了, 上辈子的谢庭珏, 这个时间并没有回到谢家。

    “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方便吗”

    叶青水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紧跟在身后、皱起眉头的谢庭玉。

    “你先回去, 大哥有几句话想说。”谢庭珏说。

    谢庭玉犹豫了片刻,最终点头,他把外套脱下来围在叶青水的身上, 叮嘱道“天太冷, 别在外面吹太久的风。”

    谢庭珏看着叶青水泛红的眼眶, 心里不禁有些触动、一抹歉意涌上了心头。

    他说“你来首都看到的那个人,是我。”

    谢庭珏停顿了片刻,注视着她。叶青水额间的软发被朔风轻轻地吹起, 那双清透的眼眸泛起了朦胧的疑惑。

    “报纸上的离婚声明,也是我发的。”

    她的眼神, 一动不动。

    “后来的庭玉,也是我。”

    叶青水累了一天已经很疲惫了, 加之情绪起伏很大,又吹了一路的冷风,这时候脑子的反应已经很迟钝了。但她听到谢庭珏的这句话, 只感觉双耳“嗡”地一下, 忽然消音了。

    她迟钝地想“什么叫做、后来的庭玉也是我”

    谢庭珏仿佛陷入回忆一般, 缓缓说道“78年,谢家出了很多意外。先是父亲调职, 然后爷爷奶奶双双去世,庭玉出车祸意外身亡,那时候我只是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普通人,他让我顶替他的身份去念大学、去读书,以后再寻机会”

    耳边呼呼的北风吹了起来,吹得枝丫乱颤,冷得能冻人的耳朵,吹入心里,把人的心冻得一片僵硬。

    “并非我想隐瞒你,是他不愿意告诉你。他怕你太难过”

    叶青水只感觉到耳朵被冻风吹得一阵轰鸣,脑袋重重的、像被冻住了一般。

    她的人,也被定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谢庭珏。谢庭珏的话非常荒谬、令人难以置信。

    谢庭玉活得好好的,他在政坛混得风生水起,怎么可能死了

    “如果还有机会,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些。”

    谢庭珏感慨良多地道。

    “其实你困顿时从老板那里得到的资助,是他的;你买下的铺子房子,也是用他的钱补缺漏的;你的师傅也是他想给你找的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那时的叶青水已经怀孕、又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流产了,她从那以后再也没嫁人,而谢庭玉的墓就在山水之间,遥遥望着她。

    热烫的眼泪不知不觉地盈满了眼眶,叶青水生气地说

    “你不要说了。”

    谢庭珏平静地说“他的墓,就在你阿婆旁边。每年你扫过你阿婆的墓,也会看到他。他的墓前有一颗枇杷树,因为有段时间你很喜欢吃枇杷,他希望你能看得见。”

    叶青水眼前一黑,眼泪轰地一下子砸了下来。

    十八岁那年,她刚刚怀了孩子,害喜吃不了饭,偏爱吃酸溜溜的枇杷。

    谢庭玉带了一包枇杷回来,“水丫现在也是娇气的姑娘了”

    叶青水吃完后把果核小心翼翼地埋了下来,种在院子里。

    “这种树晦气,拔了吧。还有,枇杷哪里是这样种的你这样发芽率很低的”谢庭玉言语里透露着无法抑制的嫌弃。

    他又在借典故和她比喻了,叶青水听得懂,那句话叫做“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故事说的是相爱的夫妻,两人阴阳两隔,丈夫悼念亡妻久久难忘。

    “可是我喜欢吃。”叶青水闷闷地顶了回去。

    当年嫌弃它晦气的人,死后却把它栽在了墓前。

    每年清明,叶青水给阿婆扫完墓,无名墓边的枇杷年年成熟,果实累累。

    偶尔扫墓扫得累的时候,她们会在树底乘凉纳阴,摘颗果吃。托了这棵树的福,她们会顺便把旁边的无名墓也扫一扫。

    但是几十年了,叶青水从来都没想过里面埋着她最惦记的人。

    当年惹得多少姑娘丢了心的青年、那个能把她气得掉眼泪的人,寂寞地在那里躺了几十年。

    他躺在那里,孤零零地,一定很冷,墓前杂草荒芜,清明也再无后人祭拜。

    叶青水哭得哽了起来。

    谢庭珏说“他说叶青水认死理,如果知道他死了一定会想不开的”

    叶青水捂住耳朵,哀求地说“你别说了”

    “别说了”

    “我不信。”

    叶青水飞快地跑了,天气太寒冷道路都被冻住了,很滑,她踉踉跄跄地摔了一跤。

    谢庭珏过去把她扶了起来,递给她一块手帕。

    却看到她坐在地上,双手抱腿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这是你编出来的,骗我的,对不对”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骗我。”

    “他就是一个负心汉,他喜新厌旧、眼高于顶,他回到首都以后会有对象,会有儿女,活得好好的”

    叶青水的脑袋仿佛在被人疯狂地拉扯,抽抽地发疼。

    她摔跤跌倒在血泊里,眼睁睁看着血从自己的身体流出来,那时他已经走了。

    她抱病在床,夏天捂出了一身的疮,那时他刊登了离婚的消息。

    她病好去找他,路费花光了她的积蓄,最后在学校里找到他,那时他让她回家。

    春天苦,夏天热,冬天冷,熬过了一年又一年,他越来越好、他步步高升,他又怎么可能是埋在杂草堆里寂寂无名的白骨。

    叶青水哭得没有声音,几乎要呼吸不过来,哈哈地喘气声从喉管里发出。

    谢庭珏喉结滚了滚,艰难地开口“告诉你,不是让你难过的。”

    叶青水擦干了眼泪,声音沙哑“r лю6лю te6r什么意思”

    “你可以去问问庭玉。”

    叶青水踉踉跄跄地走回了屋子。

    谢庭玉打开房门,看见叶青水满脸的泪痕、苍白的脸色,他很意外。

    楼道暖黄的灯光下,她身上满是点点痕迹,头发软软地盖在额头,湿漉漉的,眼角发红,她的手里提着他的外套,此刻正用着一种难过得近乎悲恸的眼神看着他。

    一股火气忽然从心里谢庭玉的心底腾了起来。

    “他和你说什么了”

    叶青水拉住他的袖子,“r лю6лю te6r什么意思”

    谢庭玉原地愣住,过了几秒,他沉默住了。

    叶青水坚持不懈地再问一次,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崩溃的意味,“什么意思”

    “我爱你。”

    “什么”

    “我爱你。”谢庭玉嗫嚅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耳背渐渐地红了起来,清隽的面庞涌上窘迫。

    刚说完,两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落下,他手脚无措地给她擦着眼泪。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句话原来你一直不懂它的意思对不起,如果他真的和你说了什么让你伤心的话。我会帮你讨回来的。”

    “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告诉我好吗”谢庭玉有些紧张。

    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今晚之前,谢庭玉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在她心里,他的形象如此糟糕。

    叶青水会那么介意他以前说过的话。

    恍惚间,叶青水的眼前仿佛浮现起了谢庭玉第一次说起这句话的画面。

    那天谢庭玉又去知青点上了一堂课,散学后几个女知青一直围着他,几个有文化的人凑在一起谈天论地,口吐文章。

    叶青水在门外等了很久,等到飞鸟归山、夕阳落下。

    她等得哭了。

    “你哭什么”

    “你是不是认为我很笨,我没有何芳那么聪明、没有孙玲玉那样漂亮、没有周婷婷那么有文化。”

    “是啊,你确实笨。rлю6люte6r”

    叶青水看着眼前的谢庭玉,他皱着眉头问“谢庭珏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眼泪如同决堤。

    过了好一会儿,谢庭玉才说“水儿不哭,哭得我心都乱了。”

    谢庭玉用大手捧起她的脸,低头俯视着她,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他轻声说

    “r лю6лю te6r”

    过了好一会,她止住了哭声,谢庭玉才笑着说“把脸哭肿了明天见那些亲戚要闹笑话的,我去打盆水,给你洗洗脸”

    谢庭玉很快离开了房间,到楼下打了一盆热水上来。

    他拧了一把热毛巾,动作温和地擦着她的脸,他深邃的目光犹如大海一般的温柔、宁静。

    谢庭玉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我们之间确实存在很多问题了。”

    他心平气和地说“我们的结合确实是因为一场意外而起的,刚结婚那段时间我对你态度不算得好。如果我有不对的地方,你可以说出来,我会尽量改正。”

    谢庭玉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叶青水,一字一句地道“我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心把你当成妻子对待,共度一生。 ”

    叶青水揪着手里温暖的毛巾,谢庭玉的声音有一种安抚人心、让人感到安定的力量。

    让她渐渐地从往事中拔出,正视他、面对他。

    叶青水张开嘴,嘴里溢出沙哑至极的声音“嗯。”

    淡淡的笑容渐渐地溢上了谢庭玉的脸,他眼角微微弯起,“我知道水儿也是喜欢我的。”

    叶青水发出浓浓的鼻音,咬着牙挤出一句话,哼哼地说道“最讨厌的也是你,我要离婚。”

    说完这句话的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段不光彩地开头、阴差阳错结束的婚姻,一直都是她的梦魇。

    叶青水一直渴望着重新开始,开始走出大山、开始认识自己、当她回顾几十年前的婚姻,重新审视自己、以为自己已经认清它的时候,却又有人指责她“不对,当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既然所有的一切都能重新开始,这段婚姻也应该重新开始。

    在法律上,她本就仍是一个未婚姑娘。

    叶青水冲他眨了眨眼睛。

    谢庭玉的眼皮子跳了跳,叶青水愉快的表情并不能感染他,他握着她的手好声好气求饶“不能离婚,为什么要离婚,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水儿你说”

    这一夜,叶青水仿佛流掉了一生的眼泪,浑身的水分都流掉了。

    这会儿一放松,她的脸上流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疲惫。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沙哑地道“两点了,我们睡觉吧。”

    谢庭玉看了眼时间,确实也不早了,他极力地摁下心里的苦楚,洗漱过后也上了床。

    他躺在她的身边,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下意识地伸手把她抱入怀里。

    “天气冷,我比较暖。”

    不过前段时间一直抗拒和他亲密接触的姑娘,只发出了沙哑的“嗯”,粉嫩的面庞陷入他的臂弯,安静地睡着了。

    她、没有再拒绝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喜悦一点点地爬升,谢庭玉放下了心。

    黑暗中他注视着她柔软的身躯,纤细的腰线,鼻尖带着她独有的淡淡的馨香,只觉得心软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