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两个徒儿, 你来我往,聊得很起劲,在余笙琢磨过味儿来之前,话题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余笙隐约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但仔细回想的话, 温久和殷妄之说得每句话,好像都挺正常的,是两个关系不和但是针锋相对的人会有的对话, 就连结局也很皆大欢喜,误会很容易就解释清楚了,也许是因为温久脾气好、比较好讲道理吧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

    对于自己的事情, 余笙很容易一叶障目, 然而在对待徒儿的事情上,有时候还是挺灵敏的。

    比如现在, 他完全听不出来话里有什么不对,但就是觉得两个徒儿的情绪很奇怪,温久还好,就是情绪控制得太好了些,他能感觉到, 温久现在是真的心情不错。然而殷妄之的状态就有点不对,说是不高兴吧不太像,说是高兴吧, 眉头能夹死蚊子。

    倒更像是

    还未等他琢磨清楚, 温久的声音让他的理智回笼。

    “师尊”

    “啊, 嗯没事的,”余笙一张嘴,喘气儿都带着酒气,慢了半拍回话,然后自然地问道,“你怎么先派了分神回来那边的事没问题了吗”

    温久少见地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没事了,已经救下了所有能救的灵体,正在逐个送回灵界。”

    余笙感觉他没有说出全部的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灵体和这里的鬼起了冲突打起来了吗”

    在他身侧,殷妄之略带担忧地看了一眼余笙,而后将目光投向温久,后者看了他一眼,担忧的神色不必鬼王更少。

    “师尊为何突然关心这个”温久笑了笑,和殷妄之默契地将余笙夹在中间,一个牵手一个勾着胳膊向殿内走去,“虽然是来了三界之内,但身外之事,师尊完全可以不听不问不管,就像之前隐居时那样,照常过日子。”

    “我们不等笑天回来了吗”余笙还有点不情愿,一边跟着走,一边努力扭头往身后看,听了温久的话,虽然脑子有点慢,但还是努力思索后认真回答,“我是挺想继续不闻窗外事,当自己不存在一样过自己的,可我现在不是成了天选之子了么很多人都在等着我出现,然后拯救三界吧”

    既然要完成任务,那就是要拯救三界,拯救主角们,余笙自认为之前的态度还是不可取的,怎么也得多了解了解现在发生的事。

    毕竟只有他自己知道,拯救世界用主角合体就能做到,但是其他人们不知道的,真这样说出去没人会信,不但不会信,还会放弃希望,抱着天选之子都这么不靠谱还是大家一起等死吧的想法全世界一起颓废那就太糟糕了。

    温久的脚步一顿,随后又很快恢复如常,继续缓步走了起来,“这是师尊真正的想法吗还是因为那些人突然说您是天选之子,所以有了压力”

    殷妄之有些不以为然,“就算是没有这个天启,也没有什么三界末日,难道这天下的坏事就会少一件师尊不想管的话,完全可以不理会那等胡言乱语。”

    余笙满脑子问号,这俩徒弟是怎么了千方百计把自己从悬崖深处,如今又希望他继续之前的处事风格,不想让他拯救世界

    可是他也自己去查过了,按照那个天选之子的天启描述,自己的确是最符合天选之子的人,系统的任务就是一个最明显的证明。

    只要拯救了世界,三界就不必再分立,只要三界能继续呆在一起,他的徒儿们就不用争夺赡养权,可以重新成为和和美美的一家人,那今天这些徒弟们之间的矛盾就没有了啊,虽然他隐瞒了三个人会合体的事情,找不到好的时机解释但三界不用分立,难道不是好事

    “我不介意啊。”余笙在脑海里想着措辞,努力表明立场,“我之前隐居三界崖,的确是不想管外面的事了,但我并不讨厌这个世界,一点也不想看它变得越来越糟糕,我没理由占着天选之子的名头还只顾自己,坐以待毙。”

    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之前提出把三界都转一遍、再决定在哪里养老,也只是个拖延时间不想做决定的说辞而已,原本余笙的打算,就是尽快地帮助三人走回剧情主线,挽回世界。现在这个说法,也只是把他暗地里的打算,摆到了明面上罢了。

    温久没再说话,他的身体看起来跟供电不良似的,一明一暗地,仔细看是透明度在不断变化着。

    “怎么了,温久”余生抬手,碰了碰他的肩膀,结果下一刻,温久变成了个白团子,蹦跶了两下,就呆在余生头顶没反应了。

    “估计是那边又有别的状况,需要他集中力量,所以把分神这边的收回去了。”殷妄之见怪不怪地帮忙解释道,一撇嘴,轻笑道,“这种时候还非要留下一双眼睛看着,看来是问题不够严重,尚且游刃有余。”

    余笙摸了摸头顶的软绵绵,小小声地哇了一下,“你好了解他啊,看到你们关系这么好,为师真的好高兴。”

    “”殷妄之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好在鬼是没有口水的,微微皱眉,“不了解,只是每年一两次会在三界崖边遇到,偶尔合作罢了。”

    余笙

    啊,我的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老九小十你们的牺牲也是有意义有价值的了,换来了我徒儿们的进一步相处,呢。

    见余笙突然沉默下来,殷妄之一边领他走进主殿,找了一处地方坐下,一边在桌上摆上了各种冷食点心,糕点为主,主要是热食在鬼界不好保存。

    “师尊。”过了会儿,他见吃得东西也没让余笙回神,终于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嗯”

    “师尊,可是觉得醉了”殷妄之一手撑在余笙的椅子扶手边,低声询问。

    余生一抬头,一个一团子四只眼睛齐刷刷看过去,神采竟然是差不多的茫然发呆,一个是因为能量不足心智无法同步,一个是真的醉了吧。

    然后就见到余笙一摆手,“醉得人都说自己没醉。”

    殷妄之忍住发笑,“所以呢”

    “所以我醉了。”

    对,就是这样,逻辑满分,没毛病。

    余笙自认回答完美,嘿嘿一笑,还抬起手来,摸了摸殷妄之的头发,“好徒儿给为师准备这么多酒,不就是想让为师醉一次么,乖,为师顺着你便是。”

    因为体位的区别,他不大好摸到头顶,于是凑合了一下,就只摸在了头侧的发丝上,看着就像在摸脸颊,动作亲昵。

    殷妄之呼吸一滞,险些要冲动了,捉住师尊乱动的手,放回去,“师尊再如此下去,徒儿又要分不清您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懂了。”

    余笙望着他,眼底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神态微妙地转变,只一眼,就叫殷妄之猛地直起身子,拉开了距离。

    一瞬间,他以为师尊要动怒了,或是终于打算与他算清总账了。

    “殷妄之,我不知道你,还有温久,为什么不希望我去管这次三界的事,但让为师离开悬崖的,正是你们三个。”余笙突然语调一变,一本正经地说了起来,那调子、那语气,就像是约莫百年前,装作白发老者时指点他修炼、身法的时候,

    “告诉鬼界众魂吧,三界有救了,让他们别再惹是生非,也别再消极应对。”

    原来师尊要说的是这件事吗。

    殷妄之肩膀微沉,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失望更多些。

    温久和展笑天遇到的那些,虽然都没有详细说来,但究竟还是让师尊猜到个不离十了。听闻三界将要分立,那些底层的鬼们,最是容易陷入比往常更加不计后果代价的疯狂中去,要趁着末日之前,狠狠放肆一把。

    “是,师尊。”

    余笙看他这么听话,忽然又笑了出来,俩手撑着下巴支在了面前摆满食物的桌上,“我们尚未切磋,也许你早已比我厉害了,完全不必这么恭敬听话的。”

    殷妄之抬眼看向他,眸色深沉,没有说话,但眼里都是看不透的情绪。

    余笙只觉得酒气后劲儿极大,一开始只是酒香醉人,如今倒像是逐渐地浸入了骨髓深处,浑身上下都冒着热烘烘的舒坦,轻飘飘好似要乘风归去。

    “妄之,为师承认醉啦,那你有没有醉”

    殷妄之摇摇头,他岂能轻易醉了。

    “哦。”余笙点头,拍拍桌,一个大酒坛子顺势跳起,朝着殷妄之飞过去,“那就再喝,喝醉为止。”

    殷妄之“”

    师尊这话什么意思想和他不醉不归么俩人都醉了,还怎么做别的事

    余笙笑嘻嘻地,把自己手边一坛子酒也打开,闻了闻,“这些也是醉光阴不是我们就换成醉光阴吧”

    殷妄之已经有些无奈了,“不必换,都是的。”

    他可是准备了很久很久了。

    余笙继续道,“那就好。嗯对了,你之前想说什么来着”

    “之前”

    “就是被展笑天打断的那次,”余笙努力提醒他,“我午睡的时候,你想说什么来着,然后被剑灵嗡嗡嗡地给打断了。”

    殷妄之点头,表示想起来了。

    “其实那些话,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说给师尊听的,哪怕您不愿承认这个身份,我也打算说,”殷妄之手指抚摸着酒坛边缘,

    “您听到的部分,是徒儿想与您好好切磋一次,是想要能够有一天,青出于蓝,胜于蓝。您没听到的部分,是徒儿想要借此证明的事。

    “师尊,不如您现在变与徒儿切磋一番,到时候自然会明白,徒儿究竟想证明什么。”

    破空声响起,殷妄之二话不说就拔了刀,高大华丽雕满了各种花纹的殿门,嘭地一声自动关严了。

    余笙

    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剧情发展太快我跟不上。

    “师尊,再与徒儿做个约定如何”殷妄之见他还一动不动,便笑着加了一句,“如若今日师尊赢不了徒儿,这破烂的三界就随它是分是合,别再管了。”

    “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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