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第一百六十六章 出征前夜

作品:《我在东宫当伴读

    宗玉先生道“陛下的意思是, 换掉太子的统帅之职”

    陛下神色严峻地点点头。

    宗玉先生看了看陛下, 突然笑了。

    陛下道“先生何故如此”

    宗玉先生道“此乃人事,与天何尤。陛下,请恕贫道不能为陛下卜这一卦了。陛下也是马背上得的天下, 这大战在即, 更换统帅的风险, 想必陛下自己也清楚。”

    陛下闻言不语。

    宗玉先生窥探陛下的神色, 试探道“陛下, 不知太子殿下犯了何错要换掉他的统帅之职”

    陛下摆摆手,道“国师多虑了, 只是近日太子被刺杀,太子乃朕之亲子, 朕爱怜孩儿, 便宁愿他不要去建功立业, 也要一世平安。

    宗玉先生也不戳穿他的假话, 拱手道“天子亦爱怜龙子此乃人之常情。”

    陛下笑道“朕大约是真的老了, 今日多谢国师了,朕有些乏了,国师也下去歇息吧。”

    宗玉拱手道“如此,贫道告辞了。”说完就离开了。

    陛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太子殿下守了花奴儿一夜,一夜未合演,秋枫看着他的背影, 从下午坐在椅子上便没有换过姿势, 仿佛老僧入定。秋枫陪着太子殿下一起守着许霁川, 半夜快四更的时候,他实在坚持不住了,手撑着下巴靠在椅背上打盹儿。

    许霁川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黑暗,仿佛陷入了最深的睡梦中,将他从这睡眠中惊醒的是嗓子火辣辣地干疼,他迷迷糊糊中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头也疼,手也疼,浑身都疼,仿佛被人拆了重新组合了一遍似的。

    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对视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

    许霁川用力甩甩头,想要甩掉那头痛欲裂欲裂的感觉,但是毫无用处,不仅头疼,他的双眼一时间都无法聚焦,恍恍惚惚中觉得身边有个人,但那人在他的视线中忽远忽近,看不真切,方才那血红的眼睛仿佛也只是他的错觉,只是惊吓之后,他恍恍惚惚中直觉那就是阿宴的眼睛。

    他想也不想就去找阿宴的手,在床边胡乱摸一气,碰到阿的手之后,他便紧紧抓住了,那手非常冰凉,不似活物。许霁川摩梭那冰凉的手,仿佛想让他暖和起来,他手软脚也软,那骨节分明的手被他颤巍巍地捧起来,颤抖地贴在自己地脸上,嘴里喃喃道“没事了,没事了。”

    秋枫本来只是打盹儿,听到声音醒了过来,他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墙根底下站着的镇南侯,麻溜地倒了一杯水给许霁川。

    太子殿下这么一副情深不悔,半死不活地样子,让镇南侯看着十分糟心,好几次都想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但床上躺着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于是他只能压着气忍着和太子殿下共处一室,共同守着花奴儿。

    原以为折磨到了花奴儿醒了就到头了,却未曾想到,这个逆子,还未清醒就和太子殿下拉拉扯扯,腻腻歪歪真是岂有此理他被气地不清,眼不见为净,转头背过身子看窗外。

    秋枫将这一切暗收眼底,心里叹了一声,麻溜地将一杯水递给太子殿下。

    许霁川醒了,太子殿下总算是缓过来了,见秋枫端了一杯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他将水给花奴儿喂到嘴里,花奴儿喝了之后,总算是缓过了一丝气力,道“还要。”

    秋枫赶忙又倒了一杯,花奴儿喝完之后,嚷嚷着要坐起来,太子殿下没有同意,这两种奇毒在身体里较劲,若是因为随意乱动致使经脉损坏,那就太危险了。

    太子殿下一面安抚许霁川,一面对秋枫使了个眼色,秋枫会意,没一会儿他就将毒医和王太医都叫进来了。

    毒医进来之后,看到许霁川醒了,替他诊了脉之后,说他已无大碍,只是身怀两种奇毒,身子亏损地厉害,以后要好生将养着,近期内不要受伤,也不要练武,如此将养几个月也便好了。

    太子殿下将所有要注意的地方一一记下了。

    许霁川想要坐起来,毒医允许了,太子殿下见状,将他抱起来,贴心的在他的身后放了个垫子,还将他的头发整理整理。

    太子殿下眼神温柔,但是许霁川仍然从他的眼神背后,看出了他的不安,他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没事了,没事了。”

    太子殿下点点头。

    毒医嘱咐他好好休息,饮食清淡之后便要离开。王太医离开的时候看了看太子殿下,道“殿下,许公子现下已经无事了,殿下三日未休息,又经历大悲大喜,身体亏损严重,还望殿下好好调养,保重身体。”

    太子殿下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许霁川看到镇南侯也在场,用一种担忧悲悯的眼神看着他,就知晓他和太子殿下的事情镇南侯已经知晓了。他没有从父亲的眼神中看到责备,只有担忧和心疼。

    许霁川和父亲对视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只这一个动作,镇南侯已经明白了,他心里长叹一声,神色凝重地重重点了点头。

    许霁川心中难过,他未醒地这几日阿宴到底做了什么事让父亲这样将纲常伦理记挂在心中当作头等大事的人,接受了他们这样不被世俗所容的相恋

    他发现他从未读懂过父亲,父亲在他心里就是个将礼字放在心头老古板,他不是未想过父亲终有一天会发现他和阿宴的事情,他以为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的,说不定还会将他杀了以正门楣,但现在父亲的眼神中只有担忧和庆幸,担忧他和太子的明天,庆幸他终于醒来。

    镇南侯看到太子殿下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主动提出自己要去睡一会儿,说完就走了,将房间留给许霁川和太子殿下。

    晚上,许霁川让太子殿下和他一起睡一张床。太子殿下环抱着他的腰,将许霁川的头放在他的心口。

    许霁川浑身疼,睡不着,但他知道若是他不睡,太子殿下也不会睡的,因此他装作熟睡的样子。

    黑暗中,良久,他听到太子殿下对他说“花奴儿,若是下此遇到性命攸关的时候,千万不要救我。”花奴儿生死未卜的这三天,他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许霁川心下一疼,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朝太子脸上摸了一把,他的指尖被眼泪打湿了。此刻,他不知道该对太子殿下说什么,下此太子遇险他还是会救的,不由自主,那是他的本能。他不能撒谎违背自己的心意,于是只能紧紧地环抱住太子殿下。

    太子遇刺,陛下又莫名染了风寒,如此一来,陛下的兴致被扫的差不多了,便提出要提前回宫。

    因此随驾的众人便浩浩荡荡地开拔回京,至于换掉太子的主帅职务的事情,陛下试探过宗玉之后便绝口不提。

    许霁川养病期间,宗玉待了几日,他将那日陛下要他占卜的事告诉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听完之后面无表情地道“他怀疑我和花奴儿了”

    宗玉神色严峻道“恐怕是这样。征讨南唐在即,陛下怕导致军务混乱才息事宁人,若非如此恐怕花奴儿和你早就被隔离调查了。”

    太子殿下道“若是我凯旋之后,南唐隐患已除,陛下再无可利用我和花奴儿之处,到时候”陛下必然会腾出手来对付他和花奴儿。

    宗玉先生笑道“那是你从南唐回来之后的事了,如今你就是花奴儿的保护伞,因此这次出征南唐,你一定要带上他,否则陛下很有可能在你离开江都之后对他动手。”

    太子殿下皱眉道“只是我担心花奴儿的身体”

    宗玉先生道“若是你不带走他,只怕你回来便见不到他了。”

    太子殿下点头,道“多谢先生提醒,既如此,无论如何我走的时候一定会带上花奴儿”

    陛下大约是年纪大了,不过偶感风寒,却迟迟不好,陛下身体不好,太子每日都要去请安,兼之出征在即,太子每日要准备出征前的各项工作,实在分身乏术,加上知晓了陛下的怀疑,为了避嫌,他甚少去看许霁川,东宫的人也不能去,只好派小奇去,命令小奇每日将许霁川的身体状况每日传到东宫。

    出征在即,却发生这种种事情,太子殿下心里很不安,老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因此他这次出征前准备做的格外认真。甚至连陛下在他回来之后对他和花奴儿发难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到时候他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只能争取各方利益加以反击,为了保证西蜀的力量被他牢牢地攥在手里,他打算走地时候将以前的西蜀国军,如今的安乐侯也带上。

    一切事无巨细打点好之后,转眼间就到了要出征的日子,一大早太子殿下便去向陛下请安辞行。

    梁元帝和太子都未曾想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