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修女(二十七)

作品:《恐怖谷漫游指南

    “三具尸体”郑幽歌眉头一皱, 先把心头的不快放到一边,“什么意思”

    闻折柳想的很清楚,既然穆斯贝尔海姆的人占据了三个鬼魂nc的身份,那这三个nc一定凶多吉少,尤其海拉还有那样特殊的能力, 必然不会留下它们。

    如果郑幽歌可以探测出谁的尸首已经是一具空壳了

    他转过头,严肃道“事不宜迟,请你先不要询问理由, 这个解释起来需要一点时间”

    “不能浪费是吧,”死灵法师毫不客气地说,“行,我帮你找, 总之,是我现在技不如人。找到了之后,希望你也能兑现自己的诺言。”

    说着, 他身上穿着的黑袍微一震动,丝丝如线的薄雾从其上缓慢升起,游离向地上摆放的尸体。

    雾气犹如摸索的小手, 挨个从摔得零零碎碎的骷髅头骨上捏过去, 找到第十三个, 郑幽歌的眉头微皱, 沉声道“空的。”

    闻折柳心头颤动,果然。

    第二十二个,“还有它。”

    第三十七个, “也是空的,还用再找下去吗”

    天空雷声轰鸣,闻折柳摇了摇头“不用了时间已经够长了你能不能判断出它们生前的身份”

    “”郑幽歌说“我的职业是死灵法师,不是神,它们连魂都空了,怎么确定出生前的身份”

    “不是空了,”闻折柳纠正,“是被人取代了。”

    郑幽歌狐疑道“你是说,有人粉碎了它们死后的魂魄”

    “不错,”闻折柳说,“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这些人吗”

    “不可能。”郑幽歌一口否认,“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玩家平时面对的鬼,严格来说都是可消灭的小怪。但这些鬼魂可是nc,有系统判定的属性加成,玩家怎么可能消灭的掉”

    闻折柳道“你要是这么说,这关没法开屠杀模式了。”

    “就是没法开。”郑幽歌干脆地说,“谁能开谁是神。”

    闻折柳“”

    你说对了,那帮人的定位还就是神。

    “不管怎么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有人代替了这三个鬼魂,你有没有办法找到他们”闻折柳紧盯着郑幽歌,“快,尽快想个办法,朋友。”

    郑幽歌“你刚才只叫我把这仨找出来”

    闻折柳“你要是不找我现在让我男人把你们会长的腿打断你信不信。”

    郑幽歌“”

    刀剑相击的巨响,贺钦犹有余力的声音被传音符纸送过来“宝宝,说好的手下留情”

    闻折柳“两条腿,全打断”

    郑幽歌张口结舌“你”

    “他是天下第一,你最好掂量着回答,”闻折柳步步紧逼,“找不找”

    郑幽歌崩溃了,这什么人啊

    然而人在屋檐下,确实不得不低头,他唯有忍气吞声地掏出一枚水晶头骨状的道具,放到那三块神魂俱空的骸骨前,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郑幽歌浸淫此道已经很多年了,游戏中的职业甚至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了他现实生活里的气质状态。他对自己的专业性无比自信,所以,他极其肯定,闻折柳要找这三个所谓消灭了鬼魂nc的人,根本不会有什么结果。

    出乎他的意料,水晶头骨居然猛地发亮了。

    “什么”郑幽歌瞪大了眼睛,闻折柳顾不得许多,急忙挤上来“在哪快看看在哪”

    “第一个正在高速移动,”郑幽歌惊骇地咽了咽嗓子,内心惊涛骇浪,实在无法言说,“第二个在在礼拜堂的位置”

    “第三个呢”闻折柳连忙追问,“第三个在哪”

    郑幽歌额上见汗,他嗓音低哑,表情紧绷地道“第三个在就在团副下面”

    团副闻折柳猛地一怔,那不就是季元凤穆斯贝尔海姆的人和杜子君就在同一栋楼里

    “杜子君”他一把放开郑幽歌,看也不看地上横陈的诸多尸骨一眼,便急着往上跳,“听见了没有,穆斯贝尔海姆的人就在你下方”

    杜子君抵在季元凤前额的魔枪忽地一滞。

    “什么”他沉沉地问,“就在我脚下”

    闻折柳虽然也觉得不靠谱,但作为一个对手,他相信郑幽歌的专业能力,他说“只能先照这个找了悬崖下面没有残诗,我去帮你”

    杜子君松手,任由季元凤狼狈地跌坐在海水中,自己转身飞奔,鞋跟在地面上溅起一连串急促的足音。

    不会错的,肯定是海拉想到贺钦说过海拉拥有的即死效力,谢源源现在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窗外雷霆大作,掩盖着两个男人在半空中悍斗碰撞出的强光,杜子君在走廊中间的一筐衣物前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

    一枚小小的纽扣,宛如一颗平面的眼珠,向上看着天花板。

    他弓下身体,想把那枚孤零零的纽扣捡起来。

    “是谁碍事”就在海拉的手指即将洞穿谢源源的心口时,她忽地蹙起眉头,生生停顿了一下。

    一丝纤弱的生机渗进谢源源的灵魂,令他的喉咙间发出临近终结的衰弱呻吟,混浊的眼膜也重新透出一线清明。

    海拉望着他,死亡的华冕垂下碎星般的流苏,此刻都在轻轻摇晃。

    “好奇怪,就在刚才,我的坐标被人探测了一下你知道这是谁做的吗”她笑着问,“死亡遍寻不见,同时无处不在,如果有人能突然准确的定位到死亡本身,那才是奇了怪了呢”

    谢源源没有回答她,也不能回答她。他的身体沉没在一半的熔岩,一半的寒冰里,过往十几年的纷扰光景都从他发黑的双眼中忽快忽慢地划过去他太挨近生命的终点了,以至看见了人生的走马灯。

    “全部三十五个人,都到齐了吧”

    “到齐啦”

    “好,那就出发老师今天带大家游览的课程,会为大家展示全息设备是如何在日常生活中与人们进行交互的,是个和你们非常贴近的课题哦大家不要挤,也不要乱跑”

    不是的,没有到齐,这里还有一个人没到。

    谢源源站在街头,望着那个面目不清的小孩子从街道那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挥手大喊。

    “老师老师还有我还有我对不起,我迟到了老师”

    他已经喊得那么声嘶力竭了,挥手挥得那么用尽全力了,但是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也没有人看见他的挣扎。成年人行色匆匆,从他身边漠不关心地走过去,仿佛这个拼了命呼喊的孩子只是一株会呼吸的植物,一阵透明的风。

    “还有我,我没有我”

    行驶在空中栈道的悬浮列车犹如电路中的绚烂粒子,很快随着秩序井然的车流一起消失了,只有这个追不上的男孩被远远甩在后面,弓着身体,大口疲惫地喘气,汗湿的掌心中攥着一枚用不上的电子车票。

    不会的,谢源源张开嘴唇,他被世界消音,仿佛深海中的鱼类吐出一串无声的气泡,没人会看见你的,去抢银行,去拿走那个大人的钱包,去把别人的珍视之物当面装入怀中,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你,注意到你的没用的。

    时间又一次开始转动,谢源源站在世界的中心,同时也站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目睹着那个孩子一天比一天更高,一天比一天更沉默,更透明,更面目不清。

    他活得比别人更自在,也活得比别人更艰难。没有长辈照顾他,他就得自己照顾自己,好在生活也不会为难他,他好像是被命运和人生一同放过的幸运儿。他在弱势群体看护中心一直住到成年,政府每个月定期打一笔生活费到账上,这是他唯一可见的固定收入,机器和程序是不会忽略任何一个在册账户的,哪怕账户那头是一块墓碑,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只要有通过的申报记录,它们便能拿到这笔钱。

    他总比墓碑好一点,总比死人好一点。

    他上了公立小学,上了公立中学,又考上了公立大学,十几年如一日的奉公守法,默默无闻,这让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但他的性格似乎就是这样,比起参与破坏,观察世界才更适合他。

    谢源源注视着那个刘海一直盖到眼睛的少年,在他考上大学那天,他决定要买点什么庆祝一下,让生活有点仪式感。他在全息商城里转了一圈,望见了直顶天穹的白色修女。

    “新星之城,梦想和未来,由你塑造。”

    它是什么里头的nc

    少年在商城中找了找,看见了nstar公司为庆祝两百周年的宣传短片,修女雪白的裙袍宛如天国的云彩,在其间烂漫地掠过。

    恐怖谷那就去恐怖谷吧。

    少年在抽奖系统跟前站定了,完全无视“一人一次”的规定,一口气抽了五百六十七次,抽中了两个准入资格。他对比了一下,挑了一个顺眼点的序号,然后把另一个顺手塞进了一个路人的口袋。

    谢源源脸上终于带了一点怀念的笑意。

    圣修女突然暴动,将恐怖谷变成了一个完全孤立的王国,少年依旧面无表情,游戏中断了,这很可惜,但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本来是想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然后再试试能不能从里面出来的,然而,就在他正要这么做的时候,房间的门却蓦地被敲响了。

    “咚咚咚”,有礼而克制的三声。

    他站起来,往门外看去,发现是队里十分特别的两个家伙,浑身上下都像在发光,这样的人,自然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物种。

    “咚咚咚”,还在敲。

    是来找穆托的吧,他想。

    “我们不是找穆托,我们是来找你的。”

    他无措地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的两个人。

    一个笑容温暖,直直盯着他,一个气场磅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闻笛,与贺钦。

    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源、源,你叫谢、源、源”他听见闻笛絮絮叨叨地说,一边说,一边在自己手上一笔一划,“源源不断的源,好,记住了,下次应该就不会忘记了。”

    “下次该忘的还得忘,”那个俊美而危险的男人调笑道,“他的名字,可是难记。”

    闻笛不服气道“走开走开,你怕是不知道我的记性有多好,肯定能记住的,对吧,谢呃,谢、谢源源”

    男人笑得更大声了,但这是他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也只得跟着傻乎乎地笑了两声。

    “好笑吗”那个冷漠而凶戾的女人站在另一边,样式十分淑女的白裙子,愣是被她裹得像一柄雪亮兵器,“记不住人名儿有什么好笑的,我也记不住他的名字。”

    “我叫谢源源,”他抿着嘴唇,不知为何,第一次有了重复给他们听的勇气和念头,“谢谢的谢,源源不断的源源。”

    女人挑起眉梢,好一会没说话,过了片刻,才道“行,谢源源。”

    “走了,谢源源”闻笛瞪了男人一眼,又笑得温暖而得意,对他大声道“你看,我记住了今天晚上要巡夜了”

    他愣了很久很久,望着屋里朦胧的灯火,谢源源挠了挠头。

    那感觉非常奇妙,就像一阵风,一个四处飘荡的幽灵被一根线骤然拴住了脊梁。线是细的,轻的,一吹就断的,可这毕竟是一根尘世中存在的线,有实体的线,他也被轻飘飘地牵着,和尘世间有了联系与牵绊。

    这个被记住的名字,对他来说,是一切新的开端。

    “谢源源”

    他一下听见了杜子君的声音,不是出自回忆,也不是出自幻觉,它就响起于此时此刻,他的头顶。

    “嗯”海拉的表情变了变,“没想到,还真是被你的几个队友找到的”

    她低下头,冠冕上的流苏也跟着擦过谢源源的灵体,为他带去一阵刀刮一样的痛苦“只是不知道,他们还能保护你多久”

    谢源源睁着眼睛,望着海拉,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

    “想说什么,”海拉的尖甲擦过他的下唇,“想求饶么”

    谢源源艰难地说“不用”

    “嗯”海拉偏了偏头,“听不到,大点儿声”

    “不用保护”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可眼睛却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我已经把线扯断了”

    海拉的笑容一僵“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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