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尺素淡淡看了他一眼，便低头继续去包馄饨。

    羊澄观又装模作样告饶道：“鱼兄体贴，心意澄观领了。”

    一时包子蒸熟，馄饨煮开，后生们先后端着给寨中众人送去，鱼羊几人自拿了包子端了馄饨去吃，王木溪寸步不离，一直凑在鱼尺素身旁。

    雪盏取了一份，送到角落里阿齐姑娘面前，王木溪刚想发作，又瞧见鱼尺素面色冷淡，只得勉强压住火气，挤出一个笑容，阿谀道：“这小馄饨吃得过瘾，皮又滑又嫩，汤又纯又香，满嘴都是一个鲜字，我平生第一次吃到这般清鲜的馄饨……”

    听她漫天吹嘘，羊澄观忍不住插嘴说道：“可怜我拖着残腿，擀皮拌馅儿蒸了几锅包子，辛辛苦苦一早晨，却无人赏识。”

    王木溪咬了口包子，骂道：“你这包子皮厚肉柴滋味全无，还有脸和鱼公子比？”

    羊澄观双眼一眯，正要出言分辩，就见那胡大夫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嘴里还嚷着：“好香的包子，好香的包子，给我留几个！”

    王木溪斜他一眼，伸出右脚，狠狠绊了他一个趔趄。

    胡大夫不管不顾，先伸手抓了两个包子，三两口吃完一个，才慢慢咀嚼另一个，边砸嘴边叹道：“暄软香嫩，灌汤流油，嗯，好吃，好吃。”

    鱼尺素问道：“那位员外性命可无大碍？”

    阿齐一直呆坐在角落里，包子馄饨一口未动，见着胡大夫才起身走过来。

    胡大夫吞下包子，又喝了口馄饨汤，才摸着胡子道：“他是被吓昏过去的，身上不过是些皮肉伤而已。”

    阿齐满脸担忧，向他比划了一番。

    胡大夫还没接话，王木溪先怒骂道：“我双溪寨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那个死胖子仗着有财有势，抢人田产，夺□□女，是邻乡出名的恶霸，烫他几个窟窿才是行善积德呢。”

    阿齐梗着脖子，又比划了几下。

    王木溪吊梢眼一瞪，高声喊道：“我们就是马贼，就是无法无天，你要怎样？”见阿齐还是一脸怒容，她又接着说道：“总有一日，我们还要占你们环水村的田，耕你们环水村的地，连一粒稻种也不留给你们，你可奈何得了我们？”

    阿齐气得浑身发抖，抖抖索索指了她半天，却骂不出一个字。

    胡大夫馄饨碗还没撂下，忙起身去拦王木溪：“木头，木头，莫生气，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鱼尺素放下碗筷，另起话头问道：“端午节就在眼前，粽子南北有别，各有风味，要去山下送哪种，小王寨主可有主意？”

    王木溪瞬间收了煞气，转而捧脸笑道：“你做的，什么都好。”

    羊澄观眼波一转，笑道：“依我之见，香芋、五花肉都是现成的，裹个大粽子最实在。”

    鱼尺素皱眉道：“先前听环水村里正说，本地过端午吃的都是枣栗粽，依照本乡口味是否事半功倍？”

    胡大夫硬拉阿齐坐下，又忙着插嘴说道：“依我看，什么都做上一份，给寨子里的人先尝尝，哪个大家爱吃，就做哪个？”

    王木溪立时跳起来，扯着鱼尺素袖子说道：“对啊，多做些，给哥哥尝尝，让他见识见识你的本领。”

    鱼尺素收起面前几副碗筷，不动声色拂开王木溪的双手，淡淡道：“遵命。”

    鱼羊几人商定了几样粽子做法，一一清点了厨房冰窖中各色食材，发现又缺豆子又少蜜枣。王木溪一听，直接应承下来，说要派人去山下取些。鱼羊二人对视一眼，心道莫不是又要明火执仗去强抢？

    幸而胡大夫先伸手拦住她，自告奋勇要带路去买些上等材料，又死缠烂打央求王木溪领人去做挑夫。

    等他二人离去，小院里这才得了一丝清静，鱼羊几人分头去忙碌，只那阿齐姑娘又坐回角落里，半晌一动不动，呆坐着好似一座泥塑。

    到了后半日，胡大夫王木溪才回转，带着三个大汉，扛来几大袋子食材，最后头跟着小玉儿，一手攥着栗子，一手捏着蜜枣，两腮鼓得好似只偷食吃的松鼠。

    王木溪一蹦三跳跑去鱼尺素面前邀功：“你要的我都找着了，还另备了其他好些材料。”

    鱼尺素正查看盆里腌着的五花肉，淡淡回了句：“有劳。”

    见她一副冷淡神情，王木溪不由气闷，转头看见角落里的阿齐，立时喝骂道：“谁准你闲坐在那里的？今日的豆腐可做出来了？”

    胡大夫吩咐几个大汉放好袋子，又忙转身过来劝她：“木头，累了一日，你先去喝茶歇歇。”

    雪盏桃樽一个端锅，一个端案板从屋里走了出来，见状也帮着劝道：“小王寨主，我们要做银丝糖，你也过来尝尝吧。”

    小玉儿一听，栗子蜜枣一把塞进嘴里，鼓着两腮含含糊糊说道：“真有银丝糖啊？”

    “当然是真的，都说了要给你赔罪，现在麦芽糖熬好了，糯米粉磨好了，只等你来尝呢。”一边说着，雪盏桃樽已经动起了手。

    就见两人取了糖，好比和面一般揉搓来揉搓去，又放进糯米粉里拧麻花似的搅扭半天，最后竟神奇地拉出白发般细长的糖丝。小玉儿看得双眼放光，不住拍掌叫好。

    王木溪本来偏头噘嘴，自己叉腰立在一旁生气，此刻禁不住也偷眼瞧上一瞧。

    雪盏桃樽取了一块，送进小玉儿嘴里。小姑娘吃得眉开眼笑，甜啊甜啊念个不停。胡大夫自己上手抢了一块，边嚼边赞道：“酥，脆，甜，还有劲儿。”

    王木溪咽下口水，偷摸瞧了鱼尺素一眼，见她还是一副心如磐石八风不动的样子，又暗自气闷不已。

    胡大夫喊她几声，不见回应，干脆偷捏了一块银丝糖，直接挤到她面前，喊了声木头。

    王木溪恶声恶气回道：“干什么？”不妨被塞了一嘴糖。她绷着脸嚼了两下，只觉得爽脆甜香，脸色才稍稍和缓下来。

    她偷眼又去瞧鱼尺素，就见鱼羊二人并排坐着，脚下盆子里装着冒尖儿的糯米，面前各摆着一甜一咸两色馅料。两个人已开始手脚麻利地包起粽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