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久别重逢

作品:《小尤物

    白琼脑子发懵, 根本听清手机里的声音在说什么。

    朱昱杰双手投降, 给她安全“我先关掉, 好吗”

    她连尴尬的情绪都没能觉察出,只是机械地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匆匆挂断电话,朱昱杰笑着缓和气氛,“你还是很怕周洧吗”

    白琼一怔。

    刚刚,是周洧

    可她明明听到了

    白琼略带慌乱地端起水杯, 冰凉的液体滑入咽喉,让她暂时冷静。

    服务员适时前来上菜, 朱昱杰默默地收起手机,颇有绅士风度地为她添水。

    白琼压制住内心悸动,随口缓和气氛“周洧还好吗”她看见朱昱杰的表情有点怪异,于是连忙找补,“离开江南之后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

    大概这样的亲戚关系实在太过奇怪, 白琼索性不再解释。

    “挺好的啊,”朱昱杰笑出一口白牙,“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 搞得我们还以为他是奉子成婚。”

    白琼很诧异,周洧居然这么早结婚了

    “对了, 他老婆也是九中的同学,叫成果,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成果是不是跟他一个班的”

    “好像是他高中同桌吧。”

    白琼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认识的。”她浅浅笑, “以前高一的时候成果是我的同桌。”

    “是吗”朱昱杰显然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种缘分。

    明明那个时候, 成果很害怕周洧的, 没想到二人日后会生出如此缘分。

    白琼眼眶发热,只能不停地说挺好的恭喜他们。朱昱杰也表示羡慕,主动说起自己追了陈思佳两年还处于革命尚未成功的阶段。

    她又是一怔,想起当初四个人一起吃饭,他笑着说陈思佳脸盲,才对他无动于衷。

    原来,原来。

    餐桌下,白琼的手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但她没有感觉痛,只是紧张地犹豫着,想要问出那一个人的名字。

    但朱昱杰没有再谈往事,反倒把话题转到工作上。

    白琼婉拒“抱歉,海外投资不是我的专长,恐怕帮不上忙。”毕竟是陈总的朋友,她委婉补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介绍同事过来。”

    朱昱杰凝视她片刻,最终只笑说“行。”

    白琼看不懂他欲言又止的眼神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也不太清楚他的同意是否代表换人。

    一顿饭吃得白琼七零八落,她借口股市一点开盘,很快离开餐厅。

    直到最后,白琼也没有问出口。

    步出餐厅的那一刻,她很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朱昱杰也没有提到原修。是不是说明,在别人眼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如此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走得脑子混胀难忍,她匆匆回到办公室,让助理另外介绍同事过去。

    关上门,白琼却只看着电脑发呆,上证指数一片飘红,她的心却像是回到了惨绿的青春期。

    浑浑噩噩地等到下班,白琼直接打车回家。

    来到南兴的那一天,白琼就没有打算回九云。南兴房价很高,但因为早有准备,总算赶在限购政策出台之前购入一所小小的容身之地。

    泡过澡后很饿,身体总算有清醒的迹象。

    点完餐,她一边等外卖一边护肤,镜子里的女人熟悉而陌生。她怔看片刻,听见外间的手机震动。

    是沈敏。白琼接通电话,听见那边隐约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她无力关心侄儿,只听沈敏询问周末去上海的事情,她提起一口气回答“挺好的。”

    沈敏听出她的倦意,低声提示了一句“你不要太累了,要多注意休息,有时间还是要多考虑个人问题。”

    白琼对这样的关心不痛不痒“知道了。”

    这些年下来,母女俩算是和解。

    但也仅仅如此。

    白琼无法解释那种被遗弃的感觉,她就是很介意,很介意很介意。

    沈敏还想说什么,她配合地敷衍两句,借口外卖来了便果断地挂断电话。

    她草草吃完晚餐,上床却辗转反侧,于是又起来吃了两粒褪黑素。接下来几天她的状态并不好,幸好最近股市萎靡,并没有大行情。

    白琼暗嘲,这么多年她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时候即便情窦初开,仍然能心无旁骛地读书,现在却久久无法平息。

    大概是不甘心吧,不甘心初恋如此潦草结束。

    白琼一面安慰自己已经过去了,一面又控制不住地蠢蠢欲动。

    又过了两天,她问助理要了朱昱杰电话,打过去那边却已经离开南兴。

    一时之间,白琼握着电话,浑身冒汗,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释然。

    朱昱杰的声音带着歉意“我假期结束了。”因为工作原因,他不得不返回香港。

    好在两地相距很近。

    “不过,你要是有空的话,我下周末回去南兴。”朱昱杰对她的态度很亲切,“或者要是很急的话,方便在电话里说吗”

    白琼沉默片刻,谢绝他的好意“没关系。”

    挂了电话,她靠近椅子里。

    落地窗外,对着金融街的主干道,路上车流不息,对面全钢化玻璃结构的招行大厦倒映着天空,蔚蓝的天空里,大朵白云飘浮。

    如此现代化的一切,都在提醒白琼要是真心想见一个人,怎么会找不到呢

    她伸手搓了一把脸,把心尖升起的一点点的期待按了回去。

    她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听听他的近况。

    不打扰,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

    两周之后,朱昱杰主动与她联系。两人约好时间一起吃晚餐,谁知周末那天白琼突然加班,到了九点才匆匆结束。

    朱昱杰并不介意,主动报上地址“你公司在哪儿呢我给你叫车来接你。”

    “不用了。”白琼听过那家酒吧,“我离得很近。”

    她来不及换衣,穿着一身通勤装打车直奔酒吧,到了卡座才发现陈思佳也在,几年不见,她比高中时更加明艳漂亮,看见她的时候仍然一脸茫然“你是白琼我走在大街上一定认不出来”

    “你本来也认不出来。”朱昱杰吐槽她,“我觉得白琼没怎么变。”

    白琼笑笑,抱歉道“临时加班,让你们久等了。”

    “没关系,”陈思佳从酒托上取出一杯鸡尾酒递给她,“原修也刚到,正在停车。”

    白琼疑心听错,呆坐几秒,忽然见她站起来热情地招手“原修,这里”

    曾经在梦里,在幻想里,她千百次地猜,不知道久别重逢是怎样的场合。

    可原来竟然如此平常,在全城知名的热闹酒吧里,他侧身穿过人群,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

    白琼震动地注视着他,柔和的顶灯扫过,忽明忽暗掠过他的眉眼。

    时光仿佛格外厚待他,年少时浅浅的的青涩不知何时褪去,只留下年轻男人充满魅力的眉眼。

    温柔,清俊,一如初见时,那个靠在墙上对她浅笑的少年。

    陈思佳哇哇大叫“原修原修,你说白琼是不是变得认不出来啦”

    “不会。”他低声回应,目光却落在她脸上,须臾不曾转移。

    两个人之间有一瞬间的沉默,只能听见dj放着轻柔的音乐。

    原修很平静,甚至自然地冲她微笑“好久不见。”

    白琼的笑容非常勉强“好久不见。”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荒谬,整个世界陷入一种令人晕眩的假象之中。

    她甚至分不清,独自度过的这些年是否真实存在,亦或者此时此刻她仍在梦中

    否则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跟她寒暄,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

    原修安静地、近乎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她长大了。

    身上穿着白色衬衫和藏青色的铅笔裙,还是很瘦,窄窄的裙子掐出她纤细的腰身。

    心底深藏的那个小姑娘渐渐长成了如今的模样,可原修并不觉得意外,他甚至觉得,她就该是今天这模样。

    可是左胸下,为什么会牵扯出一丝一丝的钝痛,甚至连呼吸都是痛。

    “来坐啊,”陈思佳拉了把原修,又揽住白琼的肩膀,“傻站着干什么”

    两个人落座,陈思佳很兴奋地又点了一打洋酒,等服务生走了,主动问白琼的近况。

    白琼心里慌乱,走神地与她一问一答。

    “你做证券”陈思佳觉得不可思议,“我记得你语文很好啊,我还以为你会做记者啊老师啊什么的。”

    白琼说“南大的金融最好。”

    “哦,对,你当时直接走保送了。”陈思佳想起来,“那你跟我一年毕业啊”

    闲聊一阵,酒吧里换了dj,舞池里顿时人影起伏,沸反盈天。

    原修仍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起身打招呼“我出去抽根烟。”目光平静地滑过她,他礼貌而克制,“你们先坐。”

    白琼目送他的背影混入人群,像一滴水融入海洋,瞬间消失。

    他抽烟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他现在在做什么怎么会在南兴

    他看到她一点都不意外吗

    白琼不敢相信竟然又见到他,不敢相信两人重逢竟如此平静。

    坐了片刻,不见他回来,白琼忽然心慌起来。

    “我去趟洗手间。”她匆匆往外走。

    酒吧里到处都是人,白琼左右闪避,心里却越发肯定,他是不是悄悄走了

    她推开后门,跳出去,在逼仄的小巷里,看见熟悉的侧影。

    男人穿着浅灰色的oo衫,在昏暗的小巷里,显得格外瞩目。

    他侧身站在墙边,白皙的长指夹住香烟,熟练流畅地往旁边掸下烟灰。

    “原修哥哥”

    熟悉的称呼脱口出,瞬间将她拉回曾经。

    男人夹烟的手指轻颤,他没有转过身,仍然侧对着她。

    白琼眼里已经蓄满泪意,泪水模糊街角的霓虹,光影像是打翻了的彩墨,浅浅溅湿他的肩膀。

    她轻轻走向他,不敢眨眼,不敢加快脚步,生怕这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然后,在一臂之遥处停下脚步。

    原修看向指间猩红一点,淡声回应“我抽根烟,马上回来。”

    “我不是催你。”白琼连忙说。

    双手紧握成拳,她拼命忍耐,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可无论如何不能做到。

    不远处的霓虹灯牌闪烁,两厢长久沉默,后门隐约溢出酒吧内的热闹歌声。

    又有人推门而出,一身酒气地从旁路过。

    手上的烟空燃了半截,原修伸手摁灭在垃圾桶,终于转身面对她。

    “走吧。”他单手插兜,礼貌地与她保持距离。

    白琼不敢抬头,视线里只能看见他胸前的衬衫纽扣。

    “等一下”她忽然伸手挡在他的胸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没有礼貌克制的开场白,没有成年人的寒暄。

    经年累月,理智让她拼命克制,到如今全然成空。

    她抬起头,勉强一笑“当时你出国,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原修眼神回避,扶上她的肩膀,手上微微用力,把人往身边带,却只说“走吧,不然他们该等急了。”

    “不。”白琼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执拗地在原地站定不肯动。

    男人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无奈。

    她已经无法再支撑脸上的笑意,嘴角垮下来。

    “是不是是不是我错做什么了”她胡乱猜测,“是原阿姨怪我吗怪我”

    “不是。”原修扶住她的双肩,坚定地打断她的猜测,“不是你的错。”

    她泪眼婆娑地望住他。

    男人的眉心微蹙,看向她的眼神充满自责。

    他的声音很轻,混在酒吧热闹的鼓点中,一字一句敲进她的心上。

    “做错事的人,是我。”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