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89章 Chapter89

作品:《万般着迷

    久没人居住的房子里到处静悄悄,午后阳光进来, 真是美到不行。

    盛临有种没真实感, 小脑袋埋在盛尽泓的肩头, 吸着鼻子, 可怜得不行。

    和应谈认识,她就像只被他收养的小宠物, 可怜巴巴, 有一天眼前的人愿意要她,蓦然却显得她更可怜。

    盛尽泓感受着她的抽噎、眼前的情景,一颗心几乎破碎掉, 脑海里闪过去年跨年夜在国内碰面, 她看他的眼神, 后悔纷至沓来, 可是……哪有什么资格后悔。

    自己年少轻狂负气犯的错,自己应该承受。

    只是心疼她心疼得不行。

    “盛临。”

    “嗯。”

    他欲言又止,喉咙像疼得说出话。盛临缓了须臾, 其实大概知道他要问什么。

    恨……以前真没有过,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要她了,只想要他们抱,这个愿望从十岁那年到今天中午之前都存在,整整十五年。

    但是无数个擦肩而过后,迎来的他的终于愿意面对她, 她忽然就心里涌现出来一股怨气, 受不了想要发脾气。

    可是……再怎么发脾气, 她还是渴望他们的,像小草苗渴望水,迫切地需要。

    她哥哥说,有些人长此一生只喜欢一个人,有些人不是,而他们之间气没消,所以才会分开,才不会认她。

    她当时就在想,他们其实还是在意对方的吧,不然气什么,只是,什么样的气要这样轰轰烈烈啊。

    事实确实也如他所说……

    深爱之中的人,怎么能接受背叛呢。

    而她,又怎么能容许他不相信她,性格柔顺的人可能会解释,但她妈妈那样烈性美艳的女子,做不到的。

    “那你会不会有一天又不要我。”

    盛尽泓皱眉,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眼底的热空前的涌上来,上一次,还是晏林和他提分开的时候。

    他心疼得要裂掉,“盛临……对不起。”

    她轻易就原谅,他却不原谅自己,无法想象她这十几年怎么一个人长大的。

    “再也不会了,以后……盛临是有家人的了。”他始终避开那两个字,无法提。那天听到她脆生生地在餐厅里,喊出的爸爸两个字时,心口像有丝线缠过一般,有点勒得闯不过气。

    他从来不正面看她,她也就没有机会喊他,这么多年来,才第一次听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背后,喊他爸爸。

    听到了这么一声亲密软棉的称呼,他才多年故作冷漠的心忽然被溶解开一丝裂缝。

    她显然在他听不到的地方喊过很多次了,他从来不去听而已。

    是他的错。

    她却从来就没恨过,越没恨越可怜。

    盛临闻言,啪嗒一声,又掉下眼泪,低下头来埋进盛尽泓肩头。

    他仰头长呼口气,声音沙哑,“对不起,盛临。”

    人离开后,盛尽泓一个人在那间房子里待到黄昏落下,夜幕降临。

    到星空的光芒洒满玻璃边的茶几,他坐在早前盛临坐的那张椅子里,安静深沉,缓和着心口因为待在这里而产生的沉闷感,虽然极为难受,他却没有离开。

    直到七八点,即使和着大衣,依旧凉意席卷,他才起身,出去关上门后,又输了次密码打开,竟然还是原来的密码。

    他直直站在门口盯着锁,重新按了一遍他曾经妻子的生日,锁应声而开。

    她没换掉,过后两年她没换掉,而余下十三年,盛临也没换掉。

    他想到刚刚她说的,我不认识你。

    她是真不想认识的,只是比起怨恨,她更需要他,更想要他抱,所以还是……生完气可怜地扑上来。

    回去路上霓虹已经四起,星光倒进车厢,盛尽泓偶尔微敛着眉开着车,偶尔想到离开时那张小脸可怜巴巴看他时,又忍不住眉眼有点温柔笑意。

    他走过去摸摸头,喊了她两声,又抱了抱她,她才上了车,慢慢开走。

    原本要回山上别墅,临了了才想起来今晚有合作人请客,定在了不远的一家餐厅。

    盛尽泓在准备打转向灯的时候,收回手,看着对面夜幕下阔气的yanl大楼,停在了直线行走的车道上,路口对面两百米就是餐厅了。

    松开刹车的一会儿功夫,繁华夜幕下的左边路口几辆车在绿灯起后拐弯绕去餐厅的方向,只是没一会儿,就相继停了下来。

    盛尽泓开过路口,随意望着那一处,渐渐开近了,因为堵车而再次停下,窗外,两辆车似乎追尾,穿着红色裙子披着白色风衣的女人笔直安静站着,身边助理在处理。

    后车司机下来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西装革履,像是不认识她,但见她安静笔直站在车边,气质卓然又也知道不是一般人,可她平静没有说话,一时也无法握个手解决。

    下一秒,他手敲了敲烟灰架在车窗上,对方转头看到他,不免马上微笑颔首致意,是他生意上的合作商,今晚就是约了他一起吃饭。

    车龙松动,盛尽泓望着边上的年轻女人,眼神交缠过一秒,她微顿后,云淡风轻地偏过头看星空。

    盛尽泓把车变换车道,停在对面路边,下了车过来。

    刚刚与他对视的人已经背过身子,在接电话。

    追尾她的人见他下来,等他走近后马上伸手握住,低语“盛总认识这位夫人吗?”

    她助理望过来,他抿唇须臾,带过话去,“严重吗?”

    她助理犹疑一下,“不严重,赔不赔都可以。我们赶时间,就不用了。”

    “那怎么行。”对方马上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给她助理,“有事联系我,多少都由我来。”也少不了的,只是她们阔气大方而已,这样一辆豪车,碰一下都是以万为单位的。

    “不用了,先生姓詹是吧,谢谢詹先生,我姐今天没带名片,抱歉。”

    对方闻言,抬眸看去,很想和那位穿红裙的女人当面道个谦,可她背着曼妙的身子,正旁若无人安静地在接电话。

    “没大碍,先走吧。”盛尽泓双手抄进口袋,任由夜色下大衣在风中微动,他知道,他在这,她即使电话打完了,也会继续装作没完。

    “那盛总回头帮我道个谢。”对方把名片递给他,让他转交,以为他肯定认识,盛尽泓淡淡颔首。

    车子退后,驶离这一片往餐厅开去。盛尽泓在她助理的灼灼目光下,转身走过去,把名片递给她,“是我朋友,谢谢。”

    说不清上次说话是什么时候了,听是经常听到,但面对面的说,绝对从分开那一秒再没有过,就连两年后离婚,两人也全程只言未语。

    晏林握着手机盯着眼前笔直到看不清尽头的道路,余光连去看他一分都没有,只是,灯火轻晃,他的轮廓还是渐渐在眼角模糊地闪动,再渐渐地……清晰起来。

    她对着手机里的人说,回见,随后拿下来,接过名片转身打开车门,助理见此进了驾驶座。

    盛尽泓站在车窗外,她助理见着,没敢开车。撇去他们之间的关系,眼前的男人也是名下产业让哪个领域的人见了都要敬让三分的人。

    晏林垂眸看手机“走了,愣什么?”

    助理犹疑着,看着外面的男人,他直直盯着副驾驶座的人的脸,“晏林,找个时间,我们聊聊。”

    副驾驶座的人手上按错了一个号码,误拨出去,显示您拨打的号码有误,查证后再拨。

    她收起手机给助理招手,下一秒自己推开车门,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座,助理换好位置,车子无声启动,离开。

    盛尽泓缓缓仰仰头,轻呼口气。

    盛临回了家,过后换了衣服坐着易渡的车出门去吃晚餐,到酒店时因为应谈今晚一起吃,她生日,她就和好友秦篇走在前面先上来,他们俩在后面谈工作。

    她戴着口罩和帽子,穿着低调,出了电梯没几步,见到前面和着棕色大衣高大的男人和几个人走在一起从另一部电梯出来,她歪头端详一下他的背影,确认一下。

    几秒后,前面的人停下脚步,转头。

    盛尽泓微征,随即温柔笑了起来,盛临见此完全迈不开脚步,可爱地等着他和别人颔首先分开后,果然过来,走近了,摸摸她的头。

    瞬间就圆满了。

    那边从楼梯走上来的女人,精神有点差与疲惫,在迈上最后一个台阶时,看到远处这样一幕,怔在那里。

    她退回脚步,转身下楼,助理无声跟着,顺着回到车上,离开,回家。

    她住在郊区,一栋风景很好的房子中,很清静,清静到让人一进屋就整个人安静下来。

    佣人见她回来,问要吃晚餐吗?

    晏林走进厨房,想要自己做,可手抬起来,看来看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最后又出了厨房,晚餐也没吃。

    她去了工作室,拿起笔在图纸上勾勾画画,边上压着一张图纸,上面是一件华丽的婚纱,余光瞥见,她停住两秒后,抽了出来,站在了桌子前月光下,盯着那件婚纱看。

    “可能要麻烦你,把图纸改动一下,腰间修一下。”

    “为什么?这个设计就很好。”

    “哦,她怀孕了,改一下更好看一些。还有袖口,我觉得换个温柔点的风格更适合她。”

    “谁的衣服呢?我想一想是怎么样的气质。”

    “盛临。她只是登记了,还有一场婚礼没办,我答应送给她的婚纱,麻烦你了。”

    她怔怔停住,电话里面的人说,你应该见过她的照片,那觉得该怎么改就怎么改。

    工作室只开着一盏壁灯,穿着白色风衣与红裙的女人站在办公桌前,借着外面月光,盯着被她改动过的图纸,僵僵站着。

    他认了她了,这么多年了,却忽然认了她了,为什么?

    不是不要么?

    为什么忽然想要和她聊聊,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分开已经如此之久。

    问她为什么不要她吗?她仰起头盯着窗外说不清明暗的夜空,深吸口气。

    他们是为什么分开的,她就是……为什么不要盛临的。

    他都不信她,那怀疑盛临是不是他的不是早晚的事吗?她从来只会自己断臂求生,绝不会让人发落。

    那就,不是他的好了,全都不是,一切都是假的。

    可不是他的,他都不要的……小盛临,她带着会很痛苦,活不下去,曾经爱意太盛大,就无法接受轰然断开,剩下一半,剩下,她的小盛临,还是他不要的小盛临。

    没有他已经痛不欲生,却还要承受这些。

    她花了两年也想不清要怎么办,怎么走出这场变故,怎么接受他不信她,他居然不信她,不要她的小盛临,所以,她只能也不要了。

    是疯了赌气,但她不要她……并不是真的不要,她依旧以着她的方式养着小盛临的,养到她长大。

    她潜意识里要把孩子还给他,逼他要她,只是他的性子也是年少桀骜的,被她气过,决然过,并不轻易把伤痕恢复如处。

    所以……就一直到此。

    小盛临就一个人长大了。

    晏林长呼口气,眨眨眼压下图纸,坐在了椅子上僵着身子,不久后疲倦地把图纸压在身下,趴上去闭上眼睛。

    她对不起她的盛临,她知道,只是无法面对她,她在她身边,她面对不了。

    梦里永远是曾经,是轰轰烈烈的那夜。

    生日过后十天,好友受伤出院,盛临去对方约的餐厅吃饭,还是过生日那间。

    外面下雪,裹得太严实而一时没看清电梯里的人,她要进去,对方要出来,差点撞到。

    对方忙伸手扶了她一把,盛临缓呼一下,盯着眼前人的脸,她在这家餐厅遇见她几次了,所以她喜欢这家餐厅。

    今天……

    她转身僵僵在里面站好,她出去后,余光瞥了瞥她,正要走,她一见,忽然在电梯要关门时出去,“妈妈。”

    晏林刹住脚步,脑海里晃过当时想的一句话,他认了……她就认。

    可是……

    她背着身子要往前走,盛临拉住她的手,“我有话问你啊,你等等我。”

    她僵住手臂与脚步,再怎么也动不了了。

    盛临绕到她面前,一只手放在大衣口袋里,摘下口罩,看着眼前很漂亮很漂亮,和照片里完全没什么差别的人。

    “谢谢你的,婚纱。”

    晏林眸光微动,想要说一句只是替人办事,她却又开了口,“你为什么不要我啊?我又没做错什么,我以前有妈妈的。”

    晏林迅速迈开腿离开,盛临僵僵站着,转身,那道红色风衣的身影进了电梯,消失不见了。

    她眼眶湿润,仰仰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去和好友用晚餐。

    ……

    深夜照例睡不着,晏林驱车去了公司,夜深车少,她只把车随意放在楼下。

    半个钟后,有人敲响了她办公室的门,她困惑抬眸,助理发现她在公司?来了?

    “进来。”

    一抬眸,她愣在那里。

    盛尽泓缓缓打开门,他路过楼下发现她的车,兀自上来,约是约不到她的,怎么约都约不到。

    ……她心里隔着一道延绵不尽的墙。

    “盛先生有事?”她回神,问,只不过连微笑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再怎么努力都脸色微僵。

    盛尽泓穿一身白色风衣,站在门内两分,半晌,“我们聊一聊。”

    “聊什么?生意?我们没有生意往来好像。”她低下头继续修改图纸。

    盛尽泓一眼不眨地看着她,“聊盛临。”

    “我不认识。”

    “那你怎么认识我?”

    晏林压断了笔尖,深吸口气丢开,起来背着身子站到窗前。

    “当年为什么不要她?”

    “不是你不要的吗?”

    “晏林,如果……”

    “没有如果,信了就是信了,信了就是不要了。”

    盛尽泓深吸口气,是,是他的错,“那你为什么不要?”

    “凭什么你的女儿你不要了我还要,”她声音有些高了,气息开始紊乱,“我为什么要要一个你都觉得不是你生的的人!”

    盛尽泓眯着眼看她,觉得心口一片钻疼……从头到尾,她就是,接受不了他的不相信,没有第一时间相信她,才会这样,导致发生一切。

    盛尽泓平缓呼吸,压下万分对不起她的心,她现在也听不进这些。

    他没再问,灼灼眼睛只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像要探究出她的心现在怎么想的。

    “那我认了她了,我要她了,你依旧不认她?”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是那个可以解决问题的时候了。”她声音干涩,从前她才会希翼,他认了她,要了她,那么,他们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是吗?你不想解决什么问题?”

    晏林烦躁地撩起头发,转身重新回到办公桌前,“我这里不欢迎外人,请离开。”

    盛尽泓恍若未闻,直直看着她,放在口袋中的手收紧,放松,“你……都不解释一句吗?我不第一眼信你,你就不屑解释?”

    远处的人眼眶模糊,僵着身子没动。

    那边高大的男人身影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他安静站着,双手放在黑色长裤的口袋中,时隔多年再一次用那种温热的目光看她。

    “如果是我,你遇见有人和我在一起,在酒店里,你会怎么样?”

    空阔的环境静得楼下汽车鸣笛声有些刺耳。虽然刺耳,却急促的呼吸声在这室内还轻易拂过耳边。

    “你开个口,我就信了,不开口,我转头也会信,你却一定要在那一秒就这么决然分开。”盛尽泓口袋中的拳头握紧,眉头紧拧,“你有傲气,我知道,不允许别人一丝怀疑。但那个场合……”

    他仰仰头,半晌,揉揉眉心,推开门离开了。

    办公室内的人在门关上那一秒,眼泪啪嗒掉落,模糊了图纸。

    哪有什么傲气,傲气固然可贵,可在爱情面前不值一提。

    她只是接受不了他的不信,曾经无与伦比的美好,忽然他不信。

    她在恐慌,崩溃。

    不是因为傲气才不要她的盛临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