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9章 吃羊

作品:《那就不要离开我

    这一顿饭吃完, 天光已经开始转亮。

    北城入冬之后难见阳光, 江面上的雾气依然没有消散,上班族却已经开始出动,高架上的车辆渐渐多起来。

    车辆行驶缓慢,容屿用毯子把倪歌裹起来,放低她的座椅“你睡一会儿吧,醒了就到医院了。”

    她的脑袋在椅背上蹭蹭, 蹭掉毯子盖住眼睛的部分。

    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瞳, 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这算不算疲劳驾驶你也一宿没睡。”

    容屿笑了“我三宿不睡都没事。”

    他说着, 去拍她的脑袋“赶紧闭眼。”

    绵羊姑娘动动耳朵, 乖乖缩下去。

    半晌。

    狭小的空间里, 响起她小小的声音“容屿。”

    “嗯”

    “活久一点。”

    “”

    容屿微怔, 笑起来“好。”

    然后, 他声音很低地,温柔地说“我们一起,白头到老。”

    倪妈妈做了一个梦。

    她在浓雾中行走,一只手提着盏精致可爱的小灯, 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安安静静地, 一直走到浓雾尽头, 才转过来, 对她说“谢谢你送我到这里,把灯给我吧。”

    她依言将灯交出去。

    蹲下身, 苦恼地问她“为什么倪倪不喜欢我呢”

    小朋友奶声奶气“我也不喜欢你。”

    然后拿起灯, 转身就跑了。

    浓雾的尽头仍然是浓雾。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醒过来。

    天空阴霾,空气中水汽凝集。

    天光一点点转亮,空中聚集着大团大团的乌云。

    病房内很安静,风从窗户的罅隙溜进来,小幅度地带起蓝色窗帘的边角。

    她收回目光,动了动手,才发现床边趴着一个人。

    “倪倪”

    倪妈妈愣了一下,下意识抽出手,摸摸她的脑袋,“你怎么在这儿你还好吗”

    倪歌揉揉眼睛,醒过来“没我没事。”

    妈妈坐起来,看着她。

    “我刚刚过来,护士嘱咐我,等你醒了,提醒你吃药。”倪歌坐在床边,停了一下,解释道,“爸爸单位有事,刚刚才走,哥哥说他下午过来。”

    倪妈妈没问他们“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吃早饭了吗”

    “吃了。”倪歌讷讷,“我还多打包了一份粥,你现在要吃吗”

    妈妈轻轻摇摇头“我现在不饿。”

    微顿,她又问“你今天不用回学校吗”

    “今天不用,导师不在。”

    倪妈妈点点头,不再问。

    天空中云层流动,病房里沉默一瞬。

    “对不起。”倪歌握着她的手,垂下眼。整个人蔫儿唧唧的,小羊耳朵也沮丧地垂下来,“我容屿跟我说了之前的事。我不该什么都没问,就发火。”

    倪妈妈好笑地看着她,一手撑住脑袋,一手摸摸她的小羊毛。

    像无声的安抚。

    “我大学都已经快要毕业了。”倪歌很不好意思,“却还在跟妈妈吵架。”

    “”

    “惹妈妈生气。”

    “”

    “我”

    “那又有什么关系。”妈妈突然打断她,声音不大,听起来温柔极了,“你也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是这样想的。”

    倪歌微怔,眨眨眼,鼻子突然有些酸。

    “昨天晚上那是气话”她垂下头,小声,“我没有觉得你的人生很失败。”

    倪妈妈轻轻笑起来。

    “我研究生一毕业,就跟你爸爸在一起啦。之后有了清时,我为他们两个,放弃了进修的机会。”微顿,她声音很轻地说,“虽然我跟你爸爸总是意见不合,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后悔过。”

    她抬起头,掐掐倪歌的脸“可是,倪倪。如果将来你后悔了,我该怎么办”

    我不想看到你过得不好。

    我怕看见你不开心。

    倪歌愣了愣,低下头捏她的手指。

    “而且容家的那个孩子,从小就不太靠谱。”妈妈眉头微微皱起,“你知道吗妈妈学生时代,也遇到过那种校霸。”

    “”

    他其实也不算校霸吧。

    倪歌想。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蠢的校霸。

    “我读高中时和校霸同班,他在外面混社会,跟谁都称兄道弟。”倪妈妈很认真地回忆,“后来我读本科时,他的兄弟们被办带走大半,他就开出租车去了。等我研究生毕业,他还在开出租车。”

    “”倪歌捂住脸,“容屿在您心里,一直是这幅样子”

    “不然呢”

    倪歌笑起来“你和爸爸总是意见不合,他害得你没办法出国进修,还经常不在你身边那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

    “多喜欢”

    妈妈眉眼微弯“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倪歌笑了“我也是呀。”

    “容屿那个家伙,以前脾气很坏,成绩不怎么好,还老是欺负我但他早就改邪归正了。”她停了停,眼睛亮晶晶的,“而且,无论成年之前,还是成年之后只有他对我的信任,是完全没有理由的。”

    他真诚而坦荡。

    “他从来没有干扰过我的判断,反而是,他一直走在我前面,把障碍扫除干净,然后让我自己做选择。”

    “包括,公派留学的事。”

    倪妈妈有些意外。

    她问“你改变主意了”

    “妈妈,你没看到的东西,我替你去看。”倪歌直视着她的眼睛,难得地坚定,“但这并不是因为我向你妥协了,或者我低头而是我想清楚了,我的确想去。”

    “我不是为你去的,我是为了我自己。”

    倪妈妈的手停在她的脸颊旁边,盯着她看了很久。

    尽管这话听起来幼稚又别扭。

    然而,良久。

    她还是捏捏她的脸,笑着轻声附和“好,是为你自己。”

    “容屿人呢”微顿,她好奇,“他送你过来的吗”

    “对。”倪歌说着,打电话给他,“他在楼下,我让他上来。”

    三分钟后,容屿迈动长腿,以胜利者的姿态,嚣张地上楼,走进病房门。

    然后藏起招摇的大尾巴,假装恭顺地打招呼“阿姨好。”

    倪妈妈正想开口。

    他先一步上前,一脸认真地敬了一个礼“阿姨我想邀请倪歌,跟我一起接受组织的政审”

    “从今往后,我所有勋章,都有她一半”

    病房瞬间陷入死寂,气氛紧绷得好像水珠滚落的前一秒。

    倪妈妈愣住。

    想起很多很多很多年前,也是这个少年,站在这里。

    拉着她的手,一脸认真地说

    我想娶她。

    让她嫁给我,好不好

    她怔了半天,徐徐回过神“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见了。”

    “”

    “你还是傻里傻气的。”

    “”

    空气重新恢复流动。

    倪妈妈不再看他,低头捏捏小女儿的手“这种事情,我可没办法代替她答应。”

    倪歌眼里笑意浮动,正想开口。

    妈妈突然声音很轻地,问

    “倪歌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倪歌啊”

    晨光在厚重的云层后垂落,慢吞吞地留下一道光。

    她抬起头,拖了一个很长很长的音。

    然后缓慢地,贴上妈妈的手掌

    “她想成为倪歌。”

    倪妈妈在一周后出院。

    倪歌留在家里过完年,才收拾东西,准备出国。

    对于容屿来说,他最悲伤的事情可能是

    一起向组织打报告的邀请,被当事人驳回了。

    “你连婚都没有求。”绵羊姑娘离他三尺远,“想都别想。”

    容屿“我可以现在跪下,你比较喜欢人多的地方,还是人少的地方”

    倪歌“”

    她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诚恳地提议“要不,等我回来再说”

    于是这件事就被无限期地拖延了下来。

    过完新年,容屿公寓里的最后一个大件也购置齐了,他摇着大尾巴翻着老黄历择吉日乔迁,邀请小未婚妻来新家吃饭。

    公寓是精装,不需要再进行大面积装修。

    剩下的家具布置全都和倪歌预想中一模一样,这是她第一次亲自参与房屋规划,看什么都新鲜得不行。

    容屿在厨房里做饭,她像只兴奋的小动物,在屋内绕一圈,最后跑回来“我看到好多我们之前一起选的东西。”

    他好笑“嗯。”

    “卧室里的小夜灯是我选的。”

    “嗯。”

    “书柜也是我选的。”

    “嗯。”

    “还有”

    青菜出锅,容屿转身,吧唧一口亲在她唇角。

    声线低沉,笑意浮动“我也是你选的。”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

    倪歌从不知道容屿厨艺这么好,他帮她盛汤时,她惊奇极了“你竟然会做这么多菜。”

    “你先把汤喝了。”容屿放下小碗,又帮她倒了一杯酒,“喝完之后,来一起恭贺一下,乔迁新家。”

    “没有其他人要来了吗”倪歌喝掉那盅汤,将小白瓷杯接过来嗅嗅,发现是她上次喝过的青稞酒,“我还以为你邀请了很多朋友我看他们贺乔迁之喜,都会叫上很多人。”

    “哦。”容屿波澜不惊,“我不想见他们,我只想见你。”

    倪歌在桌子下踢他“骚话怪。”

    拖鞋碰到他的小腿,硬邦邦的。

    容屿恍如未觉,若无其事地给她夹丸子。

    倪歌咬下一口,齿颊留香,含混不清地问“对了,我刚刚在卧室里面,还看到一架秋千可我不记得我买过啊,我们不是有个很大的阳台吗,为什么不把秋千装在阳台上”

    “”容屿默了默,舔舔唇。

    “你把酒喝了,我就告诉你。”他信口胡诌,“你马上就要离开祖国了,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是家乡的酒,不妨多喝一些。”

    倪歌狐疑地看着他。

    “你怕什么,这是在家。”

    “”

    就是在家,她才怕。

    所以倪歌没怎么动。

    但是容屿做的丸子确实很好吃。

    她不知不觉,竟然吃掉小半盘。

    吃到最后,看东西都开始有重影“容屿。”

    容屿的耳朵蹭地窜出来“到”

    小姑娘脸颊泛起桃花,“你是不是在饭里下药了。”

    “”

    容屿舔舔唇,坏心眼地道“可能因为那个丸子。”

    “”

    “是酒酿的吧。”

    “”

    倪歌惊了“我完全没吃出来,它怎么一点酒味都没有”

    容屿没有立刻搭腔。

    他坐过来,扣住她的下巴,结结实实地吻上去。

    舌尖撬开她的唇齿,汲取她的热气。

    他穿着柔软的家居服,身上有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倪歌脑子有一点混沌,忍不住也仰起头,回吻他。

    “蠢羊。”他微微放开她,吸吮她的下唇,低笑,“明明酒味这么明显,真的一点都没吃出来”

    倪歌睁大眼。

    眼睛黑漆漆的,有些茫然,像是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倪倪,我是你的。”容屿垂眼看她,一只手落在她的腰上。

    在这种地方,天高皇帝远,不会有人来打断。抱着这样的她,他的道德负担都轻了很多,“你可以提前收一点点利息。”

    他一边说着,手指一边向上攀行,落在领口上,暗示的意味非常明显。

    微顿,声音低哑地诱惑道

    “这里很有趣,你想不想,剥开看一看。”

    高层公寓,无人打扰。餐厅里灯光温柔,四周寂静无声。

    倪歌的小细胳膊勾在他的脖子上,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他,眼睛漆黑,明亮得好像星辰。

    半晌,她眨眨眼“你是容屿。”

    他点头,跟着重复“我是容屿。”

    倪歌捧着他的脸仔细辨认半天,像是终于认出他。

    她嘴角一咧,突然绽开一个明媚的笑“那好啊。”

    容屿的脑子轰地炸开。

    他的心里瞬间涌进一百只发疯的土拨鼠,每一只都在啊啊啊地叫。

    “但是,容屿。”下一秒,她突然凑过来,神秘地压低声音,“如果你今晚不能一夜七次、一次七夜。”

    “”

    “你记好了。”她的食指压到他的唇上,用一种诉说秘密的姿态,认真地,小声说,“你就不是一个男人。”

    容屿“”

    倪歌刚刚说完,又被容屿吻住。

    “操。”跟刚刚不同,他这次吻得很重,所有攻略性都被激发了出来,呼吸相融间,气息深而沉,像是要舐尽她的一切气息。

    他的手臂绕过她的膝弯,将她抱起来。

    一边哑声低语着,一边吮吸她的唇。

    “唔”他身上很烫,眼神幽暗,倪歌想推推不开,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小声嘟囔,“你轻点”

    她正头脑发麻,背后一软,整个人突然陷入柔软的被褥。

    卧室里灯光昏暗,他一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倒在床上。

    他居高临下,攥住她的手腕,呼吸急促,咬牙切齿“你还好意思让我轻点”

    倪歌大口大口地呼吸,本能地做出反抗,却被牢牢压住,困在身下。

    他按着她,吻逐渐下移。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