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中国银行

作品:《请花光我的钱

    沈放隔天就回学校了。

    原本他是不打算回家的,沈家在南城多处都有房产,沈放当初考上南大的时候,秦沁也给他在学校边上买了一套房。

    他回家是因为秦沁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去旅行了,让他回来照顾一下画水。

    沈放拒绝的话都在耳边了。

    可脑海里浮现出少女跌入他怀里时的迷茫而清澈的双眼,话到嘴边,变成了:“妈,你使唤我上瘾了是吧?”

    秦沁说:“那你答应不答应啊?”

    沉默几秒,他泄气道,

    “——行。”

    秦沁得寸进尺,“画水今天下午三点放学,你别忘了接她啊。”

    沈放垂着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他舔了舔牙,说:“妈,您使唤我使唤得很开心啊。”

    秦沁说对呀对呀。

    她毫不掩饰地承认,沈放反倒说不出什么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的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烦躁之意。

    没头没尾。

    又揪心挠肺。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给画水发了条“我回学校”的短信,便走了。

    画水醒来之后,意识惺忪。

    她揉了揉眼睛,靠在床头,手先于头脑运转,拿过床头柜上的美文,翻了一页开始朗读。

    她记性好,不到十分钟就背下了那篇文章。

    下床洗漱,路过书桌的时候看到手机震了震。

    画水点开,看到沈放发给她的消息。

    她揉了揉头发,慢吞吞地回他几个字。

    便走到洗手间洗漱去了。

    刚出大院门的沈放,嘴里叼了根油条,一只手拿着条豆浆,步调悠闲得很。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

    打开短信,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唇角咧着的笑僵住。

    他停下脚步。

    晨光熹微,清晨的风和煦而又温柔。

    树叶在微风中簌簌作响,天空中有飞鸟飞过,在天空中留下的痕迹稍纵即逝。

    沈放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把最后的一点儿油条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很慢、很慢,盛着朝露的眼里渐渐地染上笑意,如四月桃花一般眼眸含情。

    腾出手,按了下后颈。

    他唇角笑意渐浓。

    盯着空气笑了下,摇了摇头,再次看了下手机。

    确定小姑娘发的不是别的,真的是:

    ——祝你一路平安。

    沈放垂眸,嗬笑一声:“有意思。”

    ·

    画水很快就适应了在崇雅中学的生活,虽然是高二初始,但氛围已然是准高三的状态。

    每天做作业本上的作业,一个单元讲完就做单元检测卷。

    语文和英语是不分什么单元的,每周周五会直接拿高三的试卷考试。

    画水在老家的时候,学习也挺好的。

    虽然不及沈放的高考状元,但她好歹也是保送进高中的,高一每次的大考,她都稳居前三。

    可是两个学校和两个学校的学生相差太多。

    之前的班里,她只要上课认真听讲,课后完成作业本上的作业就行,不需要再花心思做课外习题。

    现在的学校,上课认真听讲,课后作业是饮料,单元检测是前菜,月考和期末考是正餐,寒暑假的作业则是餐后甜点。

    课外习题倒也没有。

    因为根本没有时间做。

    班上除了陈清梦,其他人都在埋头看书、做试卷。

    画水有的时候做的累了,会休息一下。

    一抬头,看到所有人都在执笔书写,她心里就油然而生一股羞愧感,于是又立马拿起笔做题了。

    陈清梦倒是一点儿都不急。

    似乎什么事都刺激不了她,除了许星河。

    但她和许星河,也没有一丝进步。

    某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正好他们班和许星河他们班在一起上课。

    陈清梦拉着画水,趴在篮球馆观众席处的栏杆上。

    她神情惬意,目光专注地盯着底下正在运球的男生。

    男生侧脸寡冷,偶尔一个正脸扫过来,引起台上女生的尖叫。

    陈清梦在热闹声中叹了一口气,她气韵悠长道:“画水啊~”

    画水正拿着单词本默读,闻言,抬起头,“唔?”

    陈清梦说:“他和我说,我和他不是一路人,让我别喜欢他。”

    画水把单词本放进口袋里,双手扒拉着栏杆,身子前后晃动,她是知道陈清梦昨天和许星河表白去的,今天早上一见到陈清梦,蔫儿吧唧的状态,画水就知道,表白失败了。

    画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陈清梦说:“不过不是一路人,什么才是一路人?我觉得我和他就是一路人啊!”

    画水硬着头皮:“可能是你俩……男女有别?”

    “…… ”

    陈清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的前仰后合地,倚靠在栏杆上,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画水啊,你怎么、怎么这么可爱啊?”

    画水清澈的鹿眼一怔,倏尔,眉眼盈盈。

    陈清梦笑完之后,目光又看向篮球场上。

    清润少年运球快速,步伐稳健,眼眸专注有神,男子荷尔蒙气息旺盛,吸引不少女生的欢呼和呐喊。

    在一阵尖叫声中,画水听到陈清梦恢复斗志,意志坚定道:“我还真就不信了,我追不上他!不是一路人是吧?那他是哪条路的,我过去找他去不就行了?那不是有句话吗,条条大路通罗马。”

    画水鼓励她:“加油。”

    “——加油!”陈清梦也重复了遍。

    陈清梦扭头,扫视了周围为许星河摇旗呐喊的女生一眼,她重整旗鼓,清了清嗓子,双手张开,放在嘴边,呈喇叭状,尖声喊道:“许星河!”

    许星河:“……”

    他差点没崴到脚。

    陈清梦喊:“许星河加油!”

    许星河投篮的手一顿,就那几秒的停顿,使得对手夺过他手上的球,转身去了另一个半场。

    他回过神,余光往观众席上淡淡地扫了一眼。

    引起无数尖叫。

    “哇,他在看我!”

    “许星河在看我。”

    “胡说!是在看我!”

    “…… ”

    陈清梦看了那些女生一眼,不甘认输地加大了声音:“许星河加油!”

    “…… ”

    那些女生注视了她一眼。

    紧接着,她们和陈清梦叫嚣了起来。

    两边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画水的耳朵都要炸了。

    太响了……

    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试图将那噪声阻隔掉一些。

    然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边突然安静下来。

    画水犹疑地放下手,就看到那边带头的那个女生冷笑了下,带着身后五个女生走了过来。

    在陈清梦和画水面前停下。

    眼神十分不友好,轻蔑地扬了扬下巴,伸手,她边说话,边用食指戳陈清梦的锁骨下方一寸的位置:

    “你、他、妈、有、病?”

    陈清梦眼神一冷,反手就抓住那人的手指头,轻松地往她手背处掰扯。

    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手肘用力,把她的手反剪,压在背上,手肘按着她的背脊。

    那人尖叫:“啊——你他妈神经吧?”

    她身边的人也不是好惹的,一看到她被欺负了,一个个地都涌了上来。

    有人扯着陈清梦的头发,有人抬腿踢陈清梦,还有人手握成拳朝陈清梦的肚子上打。

    场面十分混乱。

    画水手忙脚乱地劝架,“别打了,别打了呀。”

    她的声音消弭在一阵阵谩骂声中。

    突然,有人也给了她一脚。

    画水反应不及,往后退了几步。

    她和陈清梦是站在楼梯旁的,这么一推,画水径直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画水!!!”陈清梦尖叫道。

    见到有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所有人都停下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

    医务室里。

    政教处主任神情凝重,等待班主任过来的途中,他的眼神如激光般一个个地扫过去。

    “校服不好好穿,成绩稀巴烂,”他突然走到一个人面前,手指拨了下她的头发,更气了,声音提高了八个度:“还染头发?还打架!”

    “还把人推下楼梯!我告诉你们,她要是出事了,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开除,统统开除!”

    高志昂就是在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赶到的。

    他一听到开除这两个字,不得了啊,连忙求情:“哎呀老陈,先把事情说清楚嘛,不要一下子就开除嘛,都是孩子。”

    陈主任冷哼:“都是孩子?孩子就可以打架了嘛?孩子就可以把人推下楼了嘛?”

    提到推下楼。

    高志昂急了:“画水呢?不是推下楼了吗,情况怎么样?”

    校医拉开隔帘。

    医务室的病床上,画水靠着床头,小脸煞白。

    高志昂关切地走过去:“怎么样?哪里疼?哪里不舒服?还记得我是谁吗?”

    陈清梦在身后小声提醒:“老师,画水摔到的是脚,不是脑袋。”

    “…… ”

    陈主任怒不可遏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给我闭嘴!”

    高志昂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

    校医说:“让家里人带到医院看一下吧,她脚崴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去拍个片吧。”

    高志昂哦哦地点头,掏出手机,递给画水:“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画水看着面前的手机,有些犹豫不决。

    高志昂催她:“打啊。”

    打给谁呢?

    秦阿姨吗?可是她今天下午去画展了,根本没有时间过来。

    那……打给谁呢?

    高志昂还在催,他把手机塞在了画水的手心。

    画水捧着只手机,犹如拿着炸|弹一般。

    只有一个人了……

    沈放哥哥……

    可他会来吗……

    纠结许久,画水最后拿着手机,抿着唇,一个又一个地按出沈放的电话号码的数字。

    嘟嘟嘟,

    响了三声,对方接了。

    微喘着气,语调放松:“老高,什么事儿啊?”

    画水轻声说:“是我。”

    电话安静了几秒。

    画水垂下脑袋来,声音低低的,“沈放哥哥,我是画水。”

    她其实觉得没什么的,在给沈放打电话之前,她真的觉得没什么的。

    虽然脚崴了之后疼的要命,右脚肿的跟个馒头似的,乌青发黑,丑死了。

    但她咬牙忍忍,就忍过去了。

    很多东西,熬一熬,就会过去的。

    从小到大,无论受了什么委屈、无论吃了多少苦,她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熬一熬,就会过去的,明天不会比今天更糟糕的,只要我好好生活,明天一定会更好的。

    不能哭。

    画水,你千万不能哭。

    因为没有人会心疼你。

    没有。

    但此时听到沈放的声音,画水的喉咙瞬间哽住,她捏着手机的手紧握,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声音压得极低,“沈放哥哥,你能来学校接我吗?我摔倒了,脚,很痛。”

    我真的很痛很痛。

    沈放哥哥,你能来接我吗?

    沈放停在原地,他一手抱着书,一只手拿着电话,耳边有车经过,车鸣声喧嚣嘈杂,但他的耳朵里,只听到小姑娘隐忍着哭腔,用着令人心碎的声音求他过来接她。

    沈放的室友见他停下脚步,都转头催他:“还有三分钟就上课了,快点儿!”

    沈放收起嘴角的笑意,眉眼冷淡,像是有一场海啸经过一般,薄唇微抿,声音沉着冷静,“等我十五分钟,我马上过来接你。”

    顿了顿,他说:“别哭,画水,等沈放哥哥来,知道吗?”

    他压低了声音,声线里流转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那边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声音软绵绵的:“沈放哥哥,我等你。”

    沈放说,好,你等我。

    他挂了电话,和室友说:“我临时有事,课就不上了。”

    他说完,转身飞奔到学校的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之后,唰地一下踩住油门,往画水的学校去。

    一路上,他的耳边都是小姑娘坚强而又隐忍的声音。

    她说:“沈放哥哥,你能来学校接我吗?我的脚很痛。”

    沈放的喉结上下滑了滑。

    要怎么说,在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放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个叫“心疼”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加快一下进度的!高中过得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