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陆家二楼房间，湿漉漉的黑发随意散落在额头，皮肤透出冷色调的白色，平常清冷俊秀的少年穿着浅色家居服从浴室出来，身上带着一丝和冷静面容不太相符的性感。

    他拿起书桌上的手机，嘴角勾起，鱼儿上钩了。

    修长的手指放下手机，可以看见那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的短信：

    “我刚刚可帮了你，希望你再考虑下我的提议。”

    陆孟尧走到窗边望对面的钱家二楼，影影倬倬有个女孩的身影，他眯着眼想看清，依旧很模糊。

    太远了。

    还是太远了。

    想到跳舞时和女孩贴身拥抱的感觉，又想到今天在舞台上表演时女孩眼中只有他一个人，陆孟尧觉得心神荡漾。他回味其中，发现自己对这种女孩只看他一人的眼神欲罢不能。

    看向角落里的鞋盒，上面摆着的是满满还给谢艺露的银色水钻高跟，此刻在灯光下发出耀眼五彩的光芒，令他想起当时捧着女孩白嫩的脚掌为她穿鞋时内心的悸动。

    陈思琪说他们像公主和王子，陆孟尧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王子，可他知道那时的满满美得像个公主。

    他的公主。

    他一个人的公主。

    薄唇不自觉勾起，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回复短信，是时候了。

    五四晚会后的第二周，校内的公告栏开始大肆宣传这次晚会的成功，许多在活动期间发生的事都被刊登在校内报纸和张贴在公告栏上。

    在公告栏最上方角落的位置一张照片格外引人注目，上面是黑西装的清秀男孩单膝跪地帮坐在楼梯上的白纱裙女孩穿鞋。黑西装男孩是关注度颇多的年段第一名，而且高中敏感时期学校里的同学本就对男女之事分外感兴趣，此时大家看到年段第一和女生的合照更是议论纷纷。更传神的是两人此刻正好眼神交汇，看起来像极话剧里的公主和王子，闪闪发光，天生一对。

    下面围观的群众中有人说起照片上的两人在舞台上的亲密举动，有人爆料照片上的女孩就是陆孟尧初中女朋友，还有人说之前和陆孟尧告白被拒绝的原因就是这个女生。顿时，关于陆孟尧和满满在一起的消息不胫而走。

    五班教室里，暴怒状态的满满拿着刊登那张照片的校报，逮住陈思琪：“你不是说删了吗？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忘记告诉你，我的相机有备份。”陈思琪缩着脑袋小声说。

    陈思琪的相机可以备份，可需要设置才能备份。在家里电脑发现这张照片的时候，陈思琪欣喜若狂，她并没细想自己有没有把这张照片设置备份，算了也许是她自己设置了然后忘记了，这不说明这张照片命不该绝吗？于是，她一边催眠自己同桌不会介意的同桌不会介意的一边迅速地把照片放进自己的新闻稿里，就出现了现在这种局面。

    事已至此，现在怪陈思琪已经没用了，满满郁结地坐回位置，现在怎么办？悠悠众口她一个人怎么堵得住？啊好生气！都怪这个家伙！

    平复下来的满满瞪了陈思琪一眼，陈思琪明显不害怕，看满满没有其他动作以为满满只是开玩笑，还朝满满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大概是一米六的女生生气并没有多大的震慑力，还让人觉得怪可爱的吧？

    满满决定求助陆孟尧，她拿出手机发消息：

    “你看到照片了吗？”

    “看到了，怎么回事？”

    “陈思琪居然有备份！”

    “我和学校反应，叫他们把照片撤了？”

    “好。”原本满满还有点怀疑陆孟尧，毕竟当时是在他手上删的，现在陆孟尧这么坦然提出解决方法，满满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第二天那张照片就从公告栏前消失了，可是关于两个人的绯闻并没有消失，反而因为学校撤照片的心虚动作传得更凶了。大家也知道当事人低调，都心照不宣地不在当事人面前提及这件事。满满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安慰自己谣言会随时间渐渐平息。陈思琪不像满满对于青春期懵懂的情感那么迟钝，她发现好像自从这件事后，班上的男生不像之前那么积极地找满满说话了。

    高一结束是分班的开始，满满很自然地选了文科班。暑假满满报了文科的补习班，早上去补习机构上课，下午去练舞，暑假生活倒是比校园生活更充实。陆孟尧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只偶尔他在家就会跟着满满去上课，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满满不好意思打听他的行踪，只是发觉一直陪着她的陆孟尧原来也有自己的生活。

    高二开学，满满心里挂念的事终于有了着落，她在李森的安排下瞒着钱德万见到了钱美希。

    长长的走廊，安静昏暗，眼镜男人在前面，满满跟在后面，即将要见到日思夜想的姐姐，即将要知道她心里所有问题的答案，她觉得异常紧张。

    “多多小姐最近好多了，之前她的状态实在不适合见到你。”李森说。

    “我明白。谢谢你了李助理。”满满很感激李森愿意背着钱德万带她来这座疗养院。

    “没事。都是我应该做的。”

    李森低头，眼镜反光，看不清他的眼神。

    终于走到疗养院的见面室，玻璃墙后坐着就是她的姐姐，钱美希。

    钱美希确实如李森说的状态好多了，她没有哭喊，瘦的已经撑不起医院宽大的病号服，憔悴的脸上很平静，平静得令人心酸。

    满满坐下，隔着玻璃窗和这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姐打招呼，她拿起墙上的电话筒，声音沙哑紧张：

    “姐姐，你还好吗？”

    回忆李森曾说的话，钱美希想通了，她想活着就必须按照那个人的话行事。她拿着电话筒，居然朝满满露出一笑。

    “满满。”

    这是钱美希第一次叫自己双胞胎妹妹的名字。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满满压下想哭的冲动，她没忘记此行的目的。

    “我生病了，是……很严重的病。”

    “是什么病？爸爸为什么说你疯了？为什么不让你回家？”满满将所有藏在心底的疑惑全部抛出。

    “满满，爸爸对你好吗？”钱美希没有为她解答，反问她。

    “爸爸对我很好，事事都很关心我。可是我很想念你求他让我见见你，他却说……”满满看着憔悴的钱美希不忍继续说下去。

    “他是不是叫你就当我死了？”有泪水从钱美希脸上流下，她早就猜到钱德万的手段，情绪激动，从座位上站起来，“这样你就接替我的身份当他的乖女儿！是不是这样？满满？”

    “姐，你别哭，我会想办法，我会让爸爸接你回去……”看到双胞胎姐姐难过，满满好像有心灵感应，她也觉得痛苦。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钱美希克制情绪，又缓缓坐下。

    “没有用的，我知道爸爸的态度。”钱美希像是对钱德万绝望透顶，眼睛望着天花板的灯，可那眼里很空，什么感情也没有。

    “满满，你相信姐姐吗？”

    “什么？”

    “满满，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会告诉你三个秘密。你愿意相信吗？”

    “什么秘密？”

    “今天，我告诉你第一个秘密。”

    钱美希紧盯着满满，一字一句地说出：

    “我们的爸爸，他不是好人。”

    满满捏紧电话筒：

    “什么意思？”

    “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查。”钱美希已经准备放下通话筒。

    “你会回来的。”

    丢下这样一句充满悬念的话，钱美希起身离开。

    “姐，姐，你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吧姐！”太过疑惑和震惊，满满激动地站起来，对钱美希喊。

    无奈玻璃窗户厚度可观，她的声音被完美隔绝，钱美希就这样走了。

    爸爸不是好人？什么意思？他做了什么坏事？是不是因为他把姐姐关在这座疗养院里所以姐姐这样说呢？满满没想到自己带着疑惑来到这里，想要从钱美希嘴里得到答案，结果却得到更多的疑团。

    “走吧，满满小姐。”李森已经进来。

    满满看着眼镜男人，她可以问李森吗？李森会告诉她答案吗？

    “李助理……”满满没有跟上李森。

    “快走吧，要是回家迟了，被钱董发现就不好了。”李森变回那个对钱董忠心耿耿的李助理，催促满满离开。

    “嗯。”

    满满最终没有问李森姐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看来她要找到真相只有靠自己。

    李森将充满疑惑的满满送回钱家，满满推开门就被客厅里钱德万的话吓了一跳。

    “估计是满满回来了，这孩子出去玩电话也不接，害我担心！……”

    像钱德万的声音，又不像钱德万的声音，在满满的印象里，钱德万对她说话都是严肃低沉，从没有像这样轻松的带着笑意的。

    她忍不住想看看爸爸在和谁说话。

    “可能是手机静音没听到。”

    陆孟尧正坐在她家的沙发上，对面的钱德万看到她回来满脸笑意：

    “你这孩子去哪里玩了？电话也不接，我和孟尧到处找你！”

    电话？

    满满连忙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才发现钱德万给她打了好多通电话，由于刚刚在疗养院静音她都没注意。

    “满满。”陆孟尧喊她。

    “你怎么来了？”

    “我带笔记过来给你，结果你不在。”

    昨天她好像有问陆孟尧借数学的笔记。

    陆孟尧拿出笔记本，满满不自然地接过。爸爸突然对她这么好是因为陆孟尧在场吗？

    “你和孟尧聊吧，我先走了。”像是明白两个孩子的事，钱德万起身给他们腾地方，走前还不忘嘱咐满满，“好好招待孟尧，不要怠慢了人家。”

    “知道了……”

    怠慢？听到父亲的话语，满满艰难地扯扯嘴角。

    钱德万离开，客厅只剩下陆孟尧和满满两个人。

    “你去哪了，这么迟才回来？”陆孟尧问。

    “我去……看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很久没见可是很想见到的朋友……”

    “那今天见到应该很开心吧。”

    开心吗？

    满满摇头。

    “没关系。”

    陆孟尧伸手揉女孩的头发，笑着说：

    “无论发生什么，我这个朋友都不会离开你。”

    陆孟尧在安慰她。

    满满惊奇地抬头，发现少年温柔的笑脸，就像多年前他和她说要一直在一起的那个夜晚。

    许多美好的回忆袭来，女孩踮起脚尖发自内心地给眼前眉眼温暖的少年一个拥抱。

    “谢谢你，陆孟尧。”

    耳边穿来女孩的声音，似乎还有女孩说话呼出的热气擦过脖子，发育的女孩身上特有的香气飘进陆孟尧的鼻子，柔软的胳膊像无数次梦中一样紧紧缠绕在他的脖子上。满满给他的第一个主动的拥抱，他竟然浑身僵硬到忘记回抱她。

    “好了，快回去吧。”

    等他抬起手，满满已经放下拥抱。

    “嗯……”

    陆孟尧只好回去了。

    好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