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极而泣

    当天下午，乐阳郡主悄悄返回端王府，几天未见，端王妃因思女心切，无端的生出几缕白发。

    如今外面不□□稳，各路异端层出不穷，今天这个州振臂一呼出个逆王，明天那个州乱成一锅粥，县衙州衙被打砸。

    端王妃也不敢轻易送乐阳郡主回云州，唯一的喜讯是，季献带人守住了云州，九州之乱，暂时未波及那方净土，云州还是井井有条的模样。

    “如今也没有好的计策应对，你舅舅还软禁在宫中，今上不肯放他回祁南，你这段时间就称病不要轻易出府了，娘真的很担心。”

    乐阳郡主安慰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娘不要为女儿忧心。”

    至于西阳侯府，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娶走她了。

    翠儿怀孕的事情说起来只是端王府的家事，关起门来，也只轮得到乐阳郡主出手教训。她跪在潇湘楼，面色一片苍白。

    “说吧，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乐阳郡主问道。

    翠儿摇了摇头：“郡主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看在奴婢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放奴婢一马吧！”

    乐阳郡主笑道：“忠心耿耿？你在流云山叛主屈敌，贪生怕死，屡次劝我委身土匪，那时候本郡主，可是半点没有看出你忠心耿耿来呀。”

    她把忠心耿耿四个字咬的极重，语气中的嘲讽毫不遮掩。

    翠儿哭求：“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只想着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奴婢也是怕那穷凶极恶之徒，出手伤了郡主分毫，郡主千金贵体，怎能折在那种地方！”

    “哦？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呢，也是为了本郡主，忠心耿耿才来的吗？”

    翠儿一噎，砰砰的磕头：“奴婢少不更事，轻信他人甜言蜜语，是翠儿一个人的错，可是这毕竟是一条人命，是奴婢的孩子，上天尚有好生之德，奴婢虽然贱如蝼蚁，可蝼蚁也有求生之机，郡主让翠儿生下他吧！所有的一切，翠儿一个人承担！”

    乐阳郡主高高在上，神色不明的看着她，为了荣华富贵，她倒是真能忍辱负重，麻雀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小小蝼蚁，可真是心比天高。

    “若是本郡主必须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呢，你是说，还是不说？”

    翠儿一咬牙，只顾着砰砰的磕头，竟是半个字都不肯吐露。

    “本郡主赐你一死，你也不肯说是吗？”她问道。

    跪着的人浑身一抖，惊恐的抬起脸看着她：“郡主！奴婢罪不至死，奴婢，只是为情所困的可怜人，奴婢肚子里的孩子，又何错之有！”

    鬼迷心窍可怜人，她不免得对翠儿生出一丝怜悯，生路跟死路，都是她自己选的，机会给过无数次，可是她次次让自己失望。

    “翠儿。”

    听到乐阳郡主蓦地温和的一声轻唤，翠儿带着一脸求生的欲望，看向此时掌握她生死的主子。

    乐阳郡主微笑着起身，裙裾摇摆至她跟前，一只葱玉般的手伸向她。

    “未婚未嫁，怀有身孕，总归不是说的过去的，你在本郡主身边侍奉多日，我亦不忍看你身陷囹圄，不如我给你一个万全之策？”

    事情突逢转机，翠儿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喜悦：“郡主……”

    “你不肯说，定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逼问你，你毕竟是我身边的人，给你一个好前程，看你过的好了，我才能安心呀。”

    乐阳郡主示意芍药赐坐，亲手拉着翠儿坐在下侧，笑语盈盈的打量着她，言辞万分关切：“这些日子可曾辛苦？”

    翠儿连连摇头，又想起自己小心翼翼，胆颤心惊的隐瞒孕事，艰难度日的这些时候，眼圈不由分说的红了。

    她轻抚着小腹，心中暗暗咬牙，孩儿，我不愿为奴为婢，世世代代任人驱使，有道英雄不问出身，将来郡主嫁给西阳侯世子，她也能做姨娘。

    若是腹中孩儿是庶长子，还愁没有其他的机会么。同样都是女人，凭什么又有云泥之别……

    翠儿心里千回百转，她想着郡主会给她一个什么安置的法子来，没想到，乐阳郡主说。

    “趁着腹中孩儿尚小，你便在府中婚配一个吧。”

    晴空万里一声惊雷，翠儿骇然的看着她，她这幅被吓掉三魂六魄的模样，可是颇的乐阳郡主的心意。

    “不过府中适龄的仆从还真没几个，前些日子刚婚配了一些，不过本郡主看着，那个老秦还不错。”

    “他左右算是个端王府的老人，一年俸禄也不少，家中也清净，你若嫁过去，他必然不会亏待你，你腹中的孩儿，他必定也会视若已出的。”

    负责倒夜香的老秦？翠儿眼前出现了那个那个年近五旬的老鳏夫，人长得其丑无比，外号秦夜叉，终年拿着个酒瓶子，发了月银就拿去赌博。

    娶过两任妻子，未曾留下一儿半女，府中素来传闻，他喝多了酒爱打老婆，两任妻子都是不堪受辱自杀身亡的。

    本来以为郡主给了她个甜枣，没成想甜枣后边还跟着一棒子。姨娘的美梦嘎然而止，翠儿方寸大乱。

    “郡主！”翠儿的眼泪刷的一下子落下来了，她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在地上，求饶的话还未出口。

    郡主淡淡的说：“好了，不用谢了，本郡主会给你一份好陪嫁，最近府中有丧，喜事不宜操办，你选个好日子搬过去就是了。”

    她抬手抚额，一脸倦容的说：“本郡主乏了，你退下吧。”

    语罢，半眼不曾看向翠儿，起身便走了。

    一行人随着郡主鱼贯而出，潇湘楼偏厅内，只余下一个被这当头一棒砸懵了的，翠儿攥着胸口的衣襟痛哭失声。

    丁香偷偷的回望了一眼潇湘楼，她没有跟进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郡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还瞥了她一眼，差点吓死她！

    “芍药姐姐，翠儿那是怎么啦？”

    丁香一边模仿翠儿拽着自己衣服的模样一边比比划划问芍药，芍药微微一笑：“大喜事，郡主给翠儿之婚了。”

    “真的啊！”丁香明显的一高兴，脸色随即一垮：“那她怎么哭成那个样子？”

    芍药端着身子转身，意味不明的望着花丛半掩下，偏厅中哭到崩溃的身影，笑道：“许是，喜极而泣吧。”

    丁香：哦？还有这种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