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字如此苦，偏偏世间人趋之若鹜，尝过其中的甘甜，就再也不愿意放下，说什么从从容容的来去，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儿急促的马蹄声，一辆马车超出它所能的飞奔在雨夜里，直奔向端王府，陆清离被路过的刮的差点摔在地上。

    醉眼朦胧的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他眼中的醉意一点一点退却，是她病了吗？她……怎么了？

    不由分说，他跌跌撞撞足下用力，跟着马车飞奔而去。

    大雨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端王府外，陆清离缩在阴影里，看着季献带着人举着伞把太医迎了进去，雨幕中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焦虑的不安。

    陆清离一身酒气醒了个大半，联想着他先前为她诊治的一次次重病，他几次欲上前去，直到端王府大门关闭，门外的灯都熄了，疾风骤雨渐渐转小，淅淅沥沥从遥远的夜空中坠下，他站在那里，几乎成了一尊湿淋淋的雕像。

    直到府中送了太医出来，天色已经微微亮，陆清离等了好一会，抬腿向太医署走去，每次问诊完，无论是多晚，出诊的太医都要将病情详细记录一下。

    倚在墙角下，望着丝毫未见亮色的天空，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他从来没有这么不理智过，急于知道一个人的情况。

    约莫半个时辰，那位出夜诊的太医出了太医署，马车声渐远，墙角树下，一道玉色的人影纵身一跃跳上墙头，身手利索的翻进了他熟悉无比的太医署。

    这处经常来，爬墙到是头一遭，可是不把问诊记录看了，他总觉得头疼欲裂，心绪难安，总归不是醉酒的缘故。

    摸着黑进了存档阁，陆清离熟门熟路的从一旁的小抽屉里翻出一个火折子，凭着黑夜里异于常人的视力，忙不迭的将火烛点了。

    他翻出今夜新记录的问诊记录，一字一句仔细评断，……有咳嗽，发热，湿气入体，受寒缘故，上面清楚的记录着，郡主是淋了雨，又泡了水，才会发热病倒的。

    不是……不是旧疾复发，揣了一夜，压在心口的石头猛然落地，陆清离整个人虚脱到差点支撑不住坐在地上。

    “是何人？”

    门口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百般慌乱之下，他竟然毫无察觉旁人的脚步声，此时再躲已然来不及了，门被打开，提着灯笼的值班太医探进头来一看，愣了。

    冲天的酒气里，清俊的容颜不复以往的风采，眼眸中横着的血丝让他显得异常狼狈，浑身长衫因为着了水的缘故，湿透又被体温烘到半干，歪歪斜斜的挂在身上。

    “陆……陆大人？”

    陆清离脸上掠过一抹尴尬，他淡淡的点了点头：“你未睡？”

    来人不顾收起眼里的惊讶，点了点头问他：“您这是？”

    被人拿着这样的眼光从头到脚扫一遍，陆清离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夜里想起一道病情，怎么也想不起来用药方法，在家里睡不着，索性来看看医案，不想，打扰你了。”

    那人无语半天，在家睡不着就喝酒？喝的酒气熏天的跑来看医案？他有病吧编这种借口。

    不过嘴上还是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陆大人真是我等楷模，不当值期间还不忘了挂心病患，既然如此，我不打扰您了，要不要送身衣服来给您更换？虽然白日天气好，夜里还是凉，您莫要病了才好。”

    “不必，我马上就走。”陆清离合上医卷，整了整身上歪七扭八的衣服，迈着风度翩翩的步子潇洒的走出门去，消失在了值夜人的眼中……

    乐阳郡主病了三天，烧才将将褪去，这三天里，丁香小心翼翼的问她：“您要不要请陆太医来瞧一瞧？”

    得到的只是郡主一道清冷冷的白眼：“太医署除了他，没有旁的人了吗？”

    丁香抿着嘴不说话了。

    太医署中那人，面上神情淡淡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可是当他把该捣碎的药切成段，该称三两的药称成一两的时候，同仁们终于看不下去了。

    好言劝他回去休息休息，总归是太忙了，累的不在状态了吧，陆清离板着个脸不说话，他不说话，旁人就不搭腔了。

    端王府来人请太医，请的始终不是他，三天，一次都没有，陆清离从来没感到如此心烦意乱过，他偏偏忘了似的，那夜说了狠话的是他，让她几乎落泪的也是他。

    侧面打听过郡主究竟是如何病的，外人都说她下着雨心血来潮非要跳池塘，陆清离顿时就如鲠在喉，他恼她，恼到心浮气躁，不能平静。

    乐阳郡主没有等来陆清离，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怏怏的在病榻上躺了好几天之后，有人上门了。

    高云薇笑容温婉的坐在黄梨木雕花圈椅上，捧着一杯茶跟乐阳郡主问安：“听闻郡主近日身体欠安，不知可好些了？”

    她上首的乐阳郡主，佳人脸色无波，眼底淡淡的青痕彷佛还留着大病一场的证据，起色看起来，更添几分病娇美。

    “无碍，高小姐有心了。”她道。

    高云薇笑道：“那便好。”

    乐阳郡主瞧着她，人家问完了身体之后就气定神闲的揣着个笑脸坐在那里小口抿茶喝，满面笑意衬托的她心情似乎很好。

    她心情好？乐阳郡主眼神渐渐阴郁，她不想去猜测，陆清离与高小姐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或许那天她发脾气跟陆清离说的，“高小姐上门耀武扬威”竟然成了真的。

    “你有事？”乐阳郡主语气不太善。

    高云薇放下茶杯，笑语盈然道：“是的，郡主当日承诺我之事，还未兑现。”

    乐阳郡主眉角一扬，浑身压抑不住的戾气直往外冒：“哦？本郡主承诺过你何事？”

    高云薇不急不缓的笑道：“您打破了我的白瓷瓶，那日说，要我改日登门端王府，您库房东西随我挑。”

    ……

    合着这是要债来了？

    乐阳郡主气急而笑：“不过据本郡主得知，白瓷瓶是高小姐赠与陆太医的不是？如果要说本郡主必须赔，那也是赔给陆太医，怎的是赔给高小姐了呢？”

    高云薇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