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蜜心情不爽，掏了掏耳朵，“今个出来该看黄历的，碰上几条疯狗，真是不宜出门，爹，咱们搬东西走吧。”

    她也不是不敢跟这些人吵架，就算打架她也是不怕，只是真的那么做的话，浪费时间。

    收购站冬天关门早，后面还有不少麻烦事，她何必浪费时间跟这些人磨嘴皮子。

    “哦，好”李林业面对这么多人带着些局促，他佝偻着身子搬着东西，张丽霞似乎被人比作是狗，有点生气，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嘲讽，她故意拉着赵莹莹往后退了一步，“这老头常年跟垃圾为伍，八成身上有啥跳骚虱子，咱们快点让开，别染上一身的狮子。”

    唐蜜这暴脾气忍不住了！

    她拎着酒瓶子啪的一下摔在了那俩人脚前，酒瓶渣混着酒水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有的甚至飞溅在这俩人的黑皮鞋上。

    张丽霞尖叫的超后一退！

    这鞋子可是她央求她爸，花了十块钱在百货大楼里买的，平时宝贝到极点，要不是跟赵莹莹出来逛街，打死她都舍不得穿的。

    见唐蜜故意这么做，她忘了赵江海还在这，一巴掌就想唐蜜脸上打！

    唐蜜惯着她呢！

    一手抓着她手腕，另一只手顺势一拉一推，这人狼狈的栽在发霉的废弃报纸上。

    唐蜜居高临下，一副看不起她的模样，冷哼道，“是啊，我爸是下过牛棚，可是那又怎么了？国家现在都已经为他们正名，恢复了名誉，你有什么资本在这腻歪？

    我们干什么不干什么，我爸曾经又受过什么，关你屁事啊，到底是不是他的原因，功过是非自然有后人来评判，你算哪根葱！我跟你说，下次你再没事找事，我扔的可不是酒瓶子了听到没？”

    唐蜜蹲在她身边，故意捏了捏她的脸蛋，吓得她哆嗦的险些尿了。

    赵莹莹本来跟她一块，见唐蜜发飙，生怕殃及池鱼，险些躲在十几米开外。

    “爸，咱们走”刚刚还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回李林业跟就成小鸟依人的乖巧模样了。

    父女俩在众人的惊讶眼神中，拖着东西走了。

    “哎哎，等我，我帮你拖啊”赵江海回神，见地上还有他们没来得及搬走的酒瓶子，赶紧拎上跟在他们身后。

    至于那俩姑娘还有那一对被吓着了似得男女，他才没功夫搭理他们呢！

    唐蜜本来对这个罪魁祸首没啥好印象，但见他帮着拎着东西，汗流浃背模样，心想多个免费劳动力也是不错的。

    “其实，你们没必要移地方的，她俩吃了亏，觉得理屈，肯定会走的，现在好了，你们一走，他们肯定认为是你们心虚。”

    他在身后絮叨，唐蜜不回话，就当没听到。

    后来的事实告诉赵江海，他想错了，那姑娘刚才敢那么不给她们脸儿，哪里是害怕？

    人家有自己的打算呢。

    唐蜜到了镇子上最大的一家燕普钢铁厂的职工家属院，把那些零散东西放到门口，自个拎着纸牌子，不停的晃来晃去。

    北方这地界盛产煤铁，所以在建国初期，国家着力开发矿产资源，这些厂矿企业，大多数都是中外合营，中国提供场地，外方提供技术设备，不过在六十年代左右，那些外方已经退出中国市场，而燕普钢铁厂就是这样来的，可以说是整个市里最大的钢铁厂。

    看的出来，这职工家属住的也不大舒坦，这边建筑，大多数都是两三层的小楼，因为经营着洗煤厂跟钢厂，污染稍重，加之红砖年头久，墙壁变得有些漆黑。

    而且，房屋资源有限，好多户都是一大家子挤在二十平米的小屋子，很是憋屈，见他们一行人进来，好些人都好奇地打量。

    估计是因为长得太有欺骗性，时不时的，职工家属还有人跟她谈天说地，而这姑娘不管对方是谁，来者不拒，一会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梨涡若隐若现，讨喜的很。

    赵江海也发现自个有点看不懂这姑娘了。

    “走吧！”就这么晃悠了个把钟头，那姑娘回来了，把这一个钟头的战利品塞到赵江海手里，说是要转移阵地。

    “不是，这刚来就走？”赵江海一脸错愕。

    “是啊，让人知道有咱们这号人就行了，难不成你在这能收到废铁？”傻不傻！

    赵江海如梦初醒，“是我的疏忽，竟然没想到啊！”

    废铁虽然是废铁，但那也是公家的，就算是这些职工有时候往家里倒腾点东西，对着邻居朋友，那咋的‘销赃’？

    他活了这么多年，看东西还没这姑娘通透啊！

    不过，他看了一眼这东西着实多，见这会有好几个男的说笑着回家，赶紧拦住其中一个，掏了两毛钱让人帮自己分担点东西。

    唐蜜自个跟李爸手里拖着的东西挺少，李爸见赵江海负担重，有点不好意思，想去帮衬一把，被唐蜜拦住了，“别管他呀，不要他受点罪，体验一把人生疾苦，他怕是还没完没了的缠在咱们呢！”

    李爸从来都是听闺女的，她这么一说，也不吱声了。

    一行人走的距离不远，唐蜜找了处距离家属院那边三四百米的地方，停住了。

    “谢天谢地”赵江海拖着疲累的身子，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咱们不，不走啦？”

    “嗯”唐蜜点点头，“饵儿已经下了，等着鱼儿上钩好了”

    赵江海亲自参与了这项活动，自个也万分期待能收多少，也不顾自个穿的正式，就这么蹲在唐蜜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唠嗑说话。

    “来，来人了是不？”

    唐蜜快不耐烦时，这人推搡了她一下，唐蜜看着他指着的方向，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来的是个中年妇女，而且还是打扮的很严实的妇女，俩人对视一眼，有门。

    她胳膊上蒯着个竹篮子，上面蒙着些粗布，看不清下面是啥，不过，这人动作挺吃力，估计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你们，你们是收废铁的吧？”

    “对，废钢废铁都收。”

    “一斤多少钱？”

    铁比较重，而且价高，一斤都是两分三。

    唐蜜报价，那婆子脸上露出喜色，“那成，我这有四十来斤，我都卖了！”

    一共是九毛二，唐蜜把钱给了她，似乎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拿到钱，女人面上带着些惊喜。

    她压低声音道，“闺女，你们明个还来不来？”神神秘秘模样，似乎还有大件？

    唐蜜点头，“来，肯定得来，还是来得今个这位置。”俩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女人把钱揣兜里，打量了下周围环境，小心翼翼走了。

    开门红后，来得人越发的多，唐蜜给李爸划定了任务，他跟赵江海称重，自个算账给钱，在这上班的，手里多少都要有点铁疙瘩，心急的先过来了，为人谨慎点的，怕是得等几天才过来。

    俩人张罗了俩钟头多，到这会，手里已经有废铁差不多五六百斤了。

    唐蜜不敢再收了，一来是因为先前还收了不少的酒瓶跟废报纸，千把斤的东西，提溜不动，二来也怕目标太大，被旁人看到，也跟着来收，这玩意都是薄利多销，挣个辛苦钱，分羹的人多了，连肉汤都喝不上。

    就算收的收敛，这么一天工夫，也差不多弄了小千把斤的东西，唐蜜发愁，不知道该怎么送到收购站。

    她本意是一趟一趟的来搬，自个跟李爸一趟能拉小二百来斤的东西，跑个四五趟，也就差不多。

    后来证明她想的有点多，她才拉了第一趟，浑身就没力气了，后来还是花了三毛钱，托人帮着搬运才把东西弄到收购站。

    他们到收购站的时候，人家已经快下班了，唐蜜给那管事的塞了五毛钱，又一再保证自个东西单一，那人这才同意来看看。

    他看唐蜜跟承诺的一样，收下了那些东西，又喊来会计来跟她算账。

    废铁收购价格三分五，合着她收一斤，能得一分二的报酬！那些酒瓶子稍微贵些，十个能挣上两分钱，废报纸废渔网之类不很值钱，差不多收了三百来斤，最后才得了四块五，其实也就挣了两块多。

    不过，到底还是有收获的，五百五十斤的废铁，一斤纯挣一分钱，最后她挣了六块六！

    要知道，这才半天的功夫呐！

    唐蜜自个来的时候带了个小本本，上面记录着今个一共收购了多少东西，支出多少。

    她最后一合计，酒瓶子挣了一块九，废报纸之类，挣了两块三，最后这些废铁，挣了六块六！

    刨除她今个五毛钱的后门钱，三毛钱的跑腿钱，统共挣了有十块！

    李林业听到这个数字，也吓了一跳！他往常收废品，卖废品，三四个月加起来才能卖三四十，今个丫头一天挣了这么多，如何能不让他刮目相看！

    赵江海现在脸上没一处干净，看着她手里拿着十块钱，感觉跟自个挣的一般，“今个真是大丰收！不过我想，明个肯定能挣更多！要不……”

    他刚想说去国营饭店吃饭庆祝一下，就被唐蜜打断了话头，“想都别想！”

    又不是自个求着他来的。

    “哎，我要求也不高，就请我吃一碗馄饨就行，只两毛钱跟二两的粮票。”表情有点可怜。

    “没粮票！”一口拒绝。

    她可没忘，今个拜他所赐，自个才被那俩娇小姐刁难，见闺女这样，李林业有点不大好意思，推了推唐蜜，见她无动于衷，自个跟他道歉，“今个实在是时机不对，等改天了，改天得空，请你来家吃顿便饭。”

    “那敢情好！”赵江海眼前一亮，她做的饭，肯定比外面卖的饭有诱惑力，看天也不早了，再耽搁下去这父女俩肯定得搭黑，他依依不舍的跟这父女俩告别。

    回去路上，唐蜜跟李爸计划着，明个要加大收购力度，这是快钱，要趁着先机抢占市场，不然等晚了，那就啥也没了。

    李林业对唐蜜的提议，完全赞同。

    俩人晚上回去早点洗洗睡了，次日天不亮，唐蜜就起来做饭，俩人干的是体力活，饭吃不饱，哪里有力气干活？

    她昨个夜里临睡前，活好的面，家里有芝麻，她把芝麻炒熟捣碎加盐，混着油在面里一层叠一层，做成芝麻饼。

    又磕了鸡蛋，做的稀稀的鸡蛋白面疙瘩汤，她把汤全都盛在李爸先前单位发的军用水壶中。

    眼瞅还有些，美芹嫂子送来的青尖椒，她切得碎碎的，混着大酱，用油炒了，一起准备着。

    “带这么多呢？”李林业见闺女用白布包裹好芝麻饼，有点心疼。

    “是啊，今个再带上这口小锅，咱们中午到外面也能吃顿热乎饭！”唐蜜跟他比划了一下俩人的家当。

    “CD听你的！”李林业见闺女嘴角露出的梨涡，笑的一脸满足。

    他都是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了，有啥讲究的，只要闺女能舒坦点，他不怕麻烦！

    上午到了昨个那处，讨厌的赵江海没跟来，唐蜜是彻底的松了口气，她倒不在意有没有多一个劳动力，因为跟那相比，她实在害怕他追求者带来的压力！

    唐蜜跟李爸商量好了，今个不特意收酒瓶子跟废报纸，先收废铁，唐蜜还打算这边收一天，明个再去纺织厂那看看，那边有没有收获。

    今个收的废铁，比昨个稍微多点，差不多七八百斤，没特意收酒瓶子跟杂乱东西，但人家送到这，他也就半推半就的收了。

    下午三点多不到四点，俩人又去收购站，这次抛去成本，收的昨个还要多一块钱！

    可是，今个费事少啊！

    昨个俩人跑这跑那，乱七八糟东西收了那么多，今个单单在这一处等着，挣的就比昨个还要多！

    李林业卖了钱，挣多少钱，都是让唐蜜自个收着，管钱，他从来不掺和。

    只是，不难看出，他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一天十来块，这一个月就是三百来块啊！这会一个工人工资再高，也就四十来块钱，他们一个月挣的，比工人半年还要高，他怎能不自豪？

    趁着天还没黑，俩人去卫生院看了一下二哥，只是，唐蜜路过楼梯拐角的病房，不由自主的往里探头。

    原来住的那个已经没在了，换成了新的病号，她心里一时间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失落酸涩全都有。

    本来就是个过客，也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交集。

    “唐蜜，你怎么了？”李林业走了老远，没发现闺女跟上，好奇的催促着她。

    “没事，我这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多一点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