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童秘书干巴巴找补：“那应该是我以前在公司听到的传言有误, 娄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娄迩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揪住童秘书不让她走：“你听说过什么传言了？”

    童秘书面露为难之色：“其实也没什么, 都是些以讹传讹的八卦而已。”

    娄迩绝不相信她刚刚只是随口提起, 相反，刻意透露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娄迩判定她现在不过装模作样推脱不愿意说而已。

    至于她的目的为何，娄迩暂且管不了，目前只想撬开她的嘴。

    “童秘书别担心, 我也只当八卦听一听, 绝对不会到我姐夫面前多嘴。”娄迩做出保证。

    童秘书迟疑着，终究松了口：“大概在娄副总产后一年吧, 她重新回公司上班了，大家发现她和康总之间的气氛很奇怪，不久之后就有人爆料娄副总和康总协议离婚, 公司高层应他们的要求, 将原先两人合作的项目全部分开。”

    “大家眼睁睁看着曾经最合拍的搭档变成彼此最强劲的对手, 比如康总这次来S市运行的保姆机器人项目，初始提案是娄副总带领团队研发出来。离职的那两年，交给康总, 娄副总复出后又抢回去了。这件事当时在公司闹得还挺大。但一年后, 娄副总又离职了，项目再次归给康总负责。”

    那几年娄迩和娄葭的关系很僵，娄迩借着在加拿大上学的机会远离娄葭, 关于娄葭的零星消息基本从姑姑口中听来，比如小妮子的出生。娄葭重回职场和二度离职的事，娄迩也有所耳闻，而二度离职的原因，正是小妮子被确诊为特殊儿童。

    娄迩听得出来，童秘书特意将保姆机器人项目单拎出来举例，别有用心。

    娄迩也记得，康靖安说过，这个项目牵扯总公司的利益分配，童秘书是被派来监督他的。

    两人的信息加以综合，大概能得出结论：童秘书今次这番“多嘴”，涉及她和康靖安的博弈，可能想让康靖安家里着火，自顾不暇。

    娄迩不欲成为童秘书的棋子，但娄迩确实得感谢童秘书，虽然童秘书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尚有待考证。

    —

    因为心思全扑在刚得知的这件事上，路上娄迩没留意手机，待她回到工作室，发现季新成的车停在门口，才发现错过他的电话。

    乔瑾和乔瑜皆已下班，季新成进不去，等在了门口。

    娄迩怪责：“车里不是暖和吗？”

    非要站在这里挨冻。

    季新成建议：“娄女士送一把你这里的钥匙给我，比让我躲车里，更实用。”

    娄迩：“……”

    “你又不是我的员工……”她取钥匙准备开门，身后是季新成问她，“一个星期没联系，娄女士是不是忘记我是你男朋友了？”

    娄迩：“……”

    原来一个星期了吗？

    那天吃完火锅确认关系后，两人确实谁也没主动找谁。

    娄迩本来就没事需要找季新成，何况她总认为比没复合之前尴尬，更不愿意找他。之后完全被工作淹没，她也没时间去找他。

    季新成也很忙，他刚从急诊调去门诊，很多事情需要一个缓冲和稳定期。但他没联系娄迩，也是在等，等娄迩的反应。到今天，他实在等不下去了。

    娄迩憋了好一会儿，依旧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只问：“那季医生……找我除了问这句话，还有其他事？”

    季新成的脸陡然冷峻，按住她开门的手，唇角偏生还能毫不违和地挂着“季医生”的笑意：“娄女士，你是故意的吗？”

    她还真不是故意的。虽然有过当他女朋友的经历，但时隔两年，娄迩现在非常生疏，且两人也都和以前不一样，她更远不如初次与他交往时自然。

    “那季医生……是找我约会的？”娄迩重新问。这回应该找对答案了吧。

    季新成似默认她说对了，问：“晚饭吃了没？”

    娄迩摇头。先送孩子回去。她还没来得及。

    “那一起。”季新成道，“正好补上庆祝我们复合。”

    娄迩嘴角微抽：“这……要庆祝吗？”

    “生活需要仪式感。”季新成有理有据，马上问她想吃什么菜。

    “我自己做了晚饭。”以前在国外，娄迩便有自己做饭的习惯，来S市后，虽然日程安排得很满，但她稍微有点时间，还是会下厨，哪怕简单煮个粥也好。

    季新成唇角一弯：“那就不出去，直接在你这里吃。”

    说话间门打开，他径自往里走，停在玄关脱外套，挂上衣帽架。

    娄迩其实也不想再出门，可他若在这里吃饭，她同样不自在。

    “要不还是出去吃吧。我是早上煮了点粥，还剩着，打算自己解决。”

    季新成似乎已打定主意：“没关系，有什么吃什么，喝粥可以，清淡。”

    娄迩无意识搓搓手，不再多言，指了指往上的楼梯：“那……上去吧。”

    楼下是工作室范畴，楼上才是她的私人住所。

    季新成的愉悦悉数体现在他的语气里：“好。”

    一楼的吊顶设计得高，二楼的楼层实际上比普通房屋多半层。

    环状的木制楼梯，墙壁刷成柔暖的橘色。

    季新成跟在娄迩身后，在新的一处玄关驻足。

    比起楼下的玄关，这里多了一面入墙镜。

    娄迩脱掉鞋子，弯身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淡粉色的棉拖鞋，将其中一双放到季新成跟前：“没有男士的，你将就穿吧，袁满偶尔上来帮我拿东西，穿的也是这双。”

    季新成套上脚，道：“那找个时间一起去买一双给我。”

    娄迩：“……”

    “怎么了？”季新成长眉微挑，“给男朋友专门准备一双进门的棉拖鞋有问题吗？”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以后要常来蹭饭？

    娄迩正面回避他的问题，让他先去沙发坐着，随便看看电视：“我再去炒份青菜，煎个蛋。”

    否则可能会不够吃。

    季新成却还是跟进来厨房：“我帮你打下手。”

    娄迩拒绝：“不用了，你在客厅等着就行。”

    “我又不是客人，为什么要去客厅坐享其成？以前我不也帮过你的忙？”季新成从墙上的挂钩取下围裙，积极主动地要帮她带上。

    娄迩赶紧抢到自己手里：“谢谢，我自己来。”

    季新成觉得好笑：“娄女士，你得开始习惯，你现在多了个男朋友。”

    娄迩往头上套围裙，低低道：“以后是要分手的……”

    季新成脸上稍纵即逝一抹异样，没和她生气：“以后分手以后再说，现在你该让我行使我作为你的男朋友应得的权利。”

    说着，他把娄迩的身体转过去，背对他，他伸手帮她将围裙的带子在腰后系好。

    娄迩最后问他确认是不是要在厨房帮忙：“没有多余的围裙，一会儿你的衣服会弄脏。”

    “没关系。”季新成兀自卷高他的袖管至接近手肘处，打开冰箱问：“鸡蛋拿几颗？你要炒的是这些菜吗？”

    因为今晚菜品简单，季新成在厨房里能帮到忙的地方并不多，在他洗完菜后，娄迩便无事可交待他。

    季新成却完全能自己给他自己找事，从碗柜拿了两套餐具出去餐桌先摆上，很快又探进来半个身体，问娄迩家里有没有蜡烛。

    “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你翻翻，好像有。”娄迩正把菜下入油锅，噼里啪啦响，未分出心去管他要蜡烛干什么。

    等娄迩端着新炒好的两道菜从厨房出去，才发现客厅的灯被季新成关掉了，取而代之的是餐桌上燃着的三盏蜡烛。

    “你干什么？”

    “烛光晚餐。”季新成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两道菜，拿去餐桌。

    “只是清粥小菜而已啊。”

    “烛光晚餐不是非得要牛排红酒。”季新成自有他的道理。

    娄迩忍不住笑。

    “如果娄女士想吃牛排红酒，留在下次。S市有家很好的西餐厅。”季新成绕来她身后，又帮她解围裙。

    娄迩摆手：“不用了。我对牛排兴趣不大。”

    “嗯，我知道。”季新成含笑，因为距离近，说话吐出来的气全喷在她的耳朵上。

    娄迩一激灵，在围裙从头上摘下来的第一时间与他拉开距离。这会儿她感受到点蜡烛的好处，至少能模糊处理掉她的一部分不自在。

    四方小桌原本一面靠墙，此时被季新成挪出来，显得更正式些，以搭配上蜡烛营造出的气氛。

    这蜡烛其实并非高脚烛台架起来的那种，而是香薰玻璃杯蜡，有一回乔瑜买多了，送给她的，气味挺清淡。

    除去娄迩新做的一道青菜炒肉和一道韭黄炒蛋，还有娄迩早上没吃完的香煎鱼和土豆丝。

    从保温着的电饭煲里盛了碗粥递给季新成，娄迩有些不好意思：“够吃吗？你如果早点说，我也能提前多做点。”

    季新成在与她成直角的位置落座，闻言抬眼轻笑：“留到下次，我们提前约，一起去买菜。”

    又下套吗？这次还没吃，她就觊觎下次了。她可没允许他再来。娄迩不予回应。

    季新成径自开动，先入筷土豆丝和香煎鱼。

    “青菜炒肉和韭黄炒蛋比较新鲜。”不管怎样，娄迩还是希望这餐能招待好他。

    “哪道都可以。反正全是你做的。”季新成的眸底落着烛光，亮亮的，“很久没吃到娄女士做的饭菜。”

    “以前我没专门为你下过几次厨。”娄迩莞尔。

    不是她不做，是他不让，怕她伤到手，也怕她握刀次数多了手指磨出茧子，下厨的那几次都是当作两人相处时的情趣之一。

    季新成点头：“嗯，就是因为次数不多，所以记忆更深刻。”

    娄迩给自己夹一筷子韭黄炒蛋：“比不上你妈妈的厨艺。”

    季新成扬眉：“娄女士是在吃我妈的醋？”

    娄迩咳咳咳：“季医生，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亦嗔亦怒的表情在烛光之中蒙着一层比平日更甚的柔和，倒影被季新成含着笑容的黑色眸子盛得满满。

    在此之前三次与季新成一起吃饭，他的办公室、他的公寓和火锅店，娄迩多少都有不自在，今晚在她自己的地盘，那份不自在之感反倒更甚，毕竟这是她应允复合后的第一餐，光线又被蜡烛烘衬得暧昧，最关键是，季新成看向她的目光很是堂而皇之肆无忌惮。

    她比季新成早吃完，也不多坐，带上碗筷进厨房清洗。

    不消片刻，季新成跟了进来。

    娄迩接过他带进来的碗筷，换成抹布给他，派遣他去清理餐桌。

    季新成的动作很快，不仅清理了餐桌，还把剩菜端进来，站在她旁边包保鲜膜，然后放进冰箱。

    娄迩紧接着使唤他去把水果洗干净。

    季新成再次高效率完成，顺带给橘子剥了皮，送一瓣到娄迩唇边。

    娄迩看了他一眼：“不用，你吃吧。”

    季新成却趁她说话的时候，塞进她嘴里。

    娄迩不吃也得吃，咀嚼下咽后道谢：“挺甜的，你也试试。”

    “嗯，等下和你一起吃。”季新成笑笑，转开了身。

    娄迩戴着手套在对锅碗瓢盘进行第二次冲洗，视线范围内好一会儿没见到他人，也没听到他的动静，以为他总算出去等着了，不想身后突然拥上来他的怀抱。

    娄迩吓得盘子险些脱手，有些慌不择言地问：“现在几点了？”

    季新成从她面前抬起手腕，给她看手表，也为她报时：“八点半。”

    “季医生是不是该回去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吧。”

    “没关系，我再呆会儿。”

    “那你去沙发坐着？我洗完碗就出去。”

    季新成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手臂圈紧：“我就这样站一会儿。你继续洗。”

    “你这样影响我发挥。”娄迩仍赶人。

    “不会，我没碰到你的手。”季新成轻轻叹气，“娄女士，我什么也没做，你不要太敏感。”

    娄迩：“……”

    被他这样抱着，她能没点反应吗？

    娄迩只能自行加快手上冲洗碗筷的速度，企图尽早摆脱他。

    季新成忽然偏头，用脸轻轻摩挲她耳边的头发。他的嘴唇便在他此番动作之下，似有若无蹭着她的耳朵亲吻。

    方才没滑手的盘子，这回真滑了，幸好只是滑进洗碗池里，没有摔碎。娄迩略微仓皇地抓起水果盘的一瓣橘子，堵住他的嘴：“季医生，你出去吃水果，不要在这里。”

    季新成细嚼慢咽吃完后，道：“娄女士，水果没有你甜，我更想留在这里。”

    娄迩：“……”

    好端端一句广告词，倒被他改编拿来用了。

    他还用“季医生”的语气，一本正经而公事公办，好像现在有道比较题放在他面前，他非常客观地进行作答。

    只不过，他此时的声线格外显得低。

    娄迩用手肘往后推了推他：“季新成，你想干什么？”

    季新成似乎也无奈：“可能是不想被洗碗浪费我们相处的时间。”

    “可能”是个什么说法？娄迩很想生气，可就是气不出来，她索性摘掉手套，中断洗碗的工程，决定先“伺候”这尊大佛：“走吧，出去吃水果。”

    她转个身，趁着倾身去端水果盘的时候挣开他的手臂，先离开了厨房。

    客厅里的灯依旧熄着，蜡烛分别还有一小截没有烧完。

    娄迩便也不去开灯了，否则这些蜡烛她留着的确没其他用处。

    季新成终归跟了出来。

    娄迩发现他不知何时脱掉了他的毛线衣，只穿件衬衣。

    正是她赔给他的那件。

    “你不觉得冷吗？”S市的气候，冬天时即便身处室内，呆久了也会感觉寒气由地底下往上冒。娄迩俯身到茶几桌下嵌着的控制面板调高空调的温度，顺便打开电视。

    待她复抬头，季新成已经在她旁边坐下。

    “想看什么节目？”娄迩干巴巴问，视线始终落向电视屏幕，握着遥控器胡乱摁键，“电影？电视剧？综艺？”

    “都可以。”季新成视线往地毯落，提醒，“你的脚踩到我的脚了。”

    娄迩顺势看去，发现自己因为不自在而无处安放的脚此时的确压在他的脚背上。

    她连忙移开：“对不起。”

    季新成似乎笑了一下：“娄迩，和我复合，有那么让你感到难受吗？”又似嘲弄，“如果还是会不断让你想起你姐姐，我非常抱歉。”

    网速不太好，她随手点进去的一部电影始终卡在片头的黑幕没能播放。娄迩未退出，就这么让它卡着，消除他的顾虑道：“没有。我这两年已经调整过来了。”

    本来事情就和他无关。

    思及分手一事，娄迩对他的愧疚，不禁再次浮上心头。

    她放在沙发上的一只手，在这时被季新成的手掌握住。

    娄迩扭头，视线从电视屏幕转向他。

    “其实我不应该说我们是‘复合’。”季新成喟叹，另外一只手也包裹上来，目光直直望进她眼底，“重新开始，才是对的。”

    娄迩笑笑。她倒觉没什么区别，何况，他自己不是说，她欠他一个顺其自然的结果？那应该是复合才对。

    屋里本就昏暗的光线倏尔减弱大半。

    是桌子上的杯蜡烧至尽头，灭掉了两盏，仅余的最后一盏眼看马上也要燃尽。

    娄迩伸手要去开灯。

    季新成抓回她的手。

    几乎下一秒，周遭陷入黑暗。

    而季新成的胸膛压上来，娄迩往后倒入沙发。

    作者有话要说：　　没、没满一百评，但我还是更了个5000+的小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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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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