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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盛大和腐朽 第39章 chapter.39

作品:《宁法花园

    陆谦见势不妙, 拍了拍周津塬的肩膀走了。

    苏昕将男人的脏长裤放到洗衣机。她走出来, 周津塬还穿着件黑色睡袍,一动不动地坐在棕色沙发上, 精赤腰间没有任何赘肉。

    苏昕什么也没问, 默然地坐在旁边, 陪着他。

    苏昕这一次的开会培训体验, 非常糟糕。初级的培训, 参会的其他药代都是乱哄哄的人物, 中专生、大专生、三本大学生和二本大学生, 还有年纪大的退休人员,他们彼此说话很快, 开一些令人听不懂但感觉难受的轻浮玩笑。

    散会后, 有人和她说话时摸了下苏昕的手。苏昕不动声色地抽开。恍惚间, 她以为又处在另一个鱼龙混杂的夜总会。

    苏昕坐在回城的高铁, 她想自己不太适合当药代, 以及任何销售工作。她脸皮薄, 做不了求人的工作。正在这时候,她听到周津塬突然淡淡说“你又往我家里拿了什么东西”

    那声音低沉好听, 但总自带几分寒气,以及往里收的不屑。

    苏昕心一惊跳,从他肩膀上挪开头。

    周津塬手腕略动, 用桌面的笔, 挑开苏昕带来的塑料袋。

    里面是苏昕为他买来的早餐一颗茶叶蛋, 一碗甜豆花, 半包小菜,以及一根煮玉米。周津塬瞧了眼,伸手拿起最里面赠送的湿纸巾。

    苏昕尽量不去看他动作,转头看着周津塬桌面厚厚的复习资料,轻声说“你你还是在复习,真的要去香港”

    “三天后考试。”周津塬用湿纸巾擦拭着手关节。

    苏昕想,他一去就要半年,到时候自己怎么办她迟疑地说“其实,医院这种交换的机会年年都有吧,如果为了奖学金,你又不缺钱。”

    “跟钱有什么关系”周津塬微微不耐烦,随后看到苏昕的眼睛,意识到,钱对她就是很有关系,他心里有什么幽幽动了下,随后,伸手揽住她。

    他温言问“你们法语系应该也有出国交流的机会”

    苏昕点点头,有虽然有,但一来她在国外的生活费用是问题,二来,她的专业课成绩在一流大学的一流学生里并不太够。

    “哦,那就没办法了。”周津塬懒懒说。苏昕如果想出国交流,他倒是不介意出钱。可她的成绩不够,他也不会多管。

    苏昕眼帘低垂。

    法语专业系的学生,就业前途通常是同声传译,或者到法企,做营销做公关做市场。当然,这两者都要求法语口语流利,也会要求一定的英语水平。苏昕的口语一般,笔头还不错。如果不是母亲生病,家庭有困难,她想自己可能会保研,然后当个大学老师之类的。

    周津塬闻言笑了,他望了她一眼“你不会喜欢当老师的。”

    苏昕微笑着他的自大“切,那你觉得,我喜欢什么”

    他淡淡道“我觉得你比起做学术更喜欢赚钱。”

    短暂的沉默。

    苏昕的脸顿时红得发紫,周津塬却把手掌放在她的头顶,缓慢抚摸两人对视,苏昕的脑子里,骤然一幕幕地闪回很多东西。周津塬第一次和她在夜总会见面时冰寒般的态度,他选择让她做药代的销售工作,他对她很大方但同时又非常袖手旁观,他对她的不拒绝不承诺

    随后场景跳跃。周津塬坐在她面前,他的瞳仁深处冰冷蚀骨,却又好像有层炙热戏弄的黑暗东西。

    苏昕想发火,但她忍耐力非常强,只是安静地坐着。过了会,她才勇敢地回答“我当然喜欢赚钱。我欠你的钱没还,不是吗”

    那人却仿佛觉得无聊。他轻轻松开她“我昨晚没睡,今天早上脾气不好。”语调不带丝毫感情,但又好像在解释之前的失态。

    苏昕站起来“你先休息。”

    她不敢在他旁边待着,手微微发抖。转身的时候偷眼看他,周津塬居然从塑料袋里把茶鸡蛋拿出来,磕开后,鸡蛋表白上面是茶色的条纹。

    他垂眸吃了半口,慢吞吞的。

    苏昕这个岁数,感觉周津塬是个老男人,他让她觉得透骨般得凉薄残忍,但当他那么轻一口重一口地对待她,她仿佛是个树叶,上一秒还怕被风吹得摇摇欲坠,这一秒却又嫌风速太缓,可以把此生的热情在他身上燃烧殆尽似的。

    赵想容重新回归了法语课堂。

    她再上一遍a1课程,除了对几个基本单词眼熟,口语依旧稀烂。最令人无奈的是,赵想容的破烂英语反而有所提高。

    法盟禁止讲中文,赵想容每次得操起英文能跟身边的人闲聊。

    赵想容在微信里,对涂霆抱怨学法语的艰辛,没想到涂霆夸她,“不愧是一名学霸”。

    没错,“学霸”,这就是涂霆的原词。

    她震惊了。

    很多人夸奖她美丽和富有,甚至还有人夸奖她聪明和机灵。但是“学霸”这个称呼,再瞎的人,都不敢这么夸赵想容,因为她长得就是一张纯学渣的脸,就差把“不学无术”刻在头顶。

    涂霆说“可是,你上过大学。”8232

    涂霆没读过大学。他最初以歌手和模特身份出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演戏唱歌跳舞,没继续读书。

    赵想容此生头一次被人羡慕学历,她恍惚得就像在梦里“读过大学不代表学霸,我是纯学渣好吗很渣渣的那种渣,你可以说我是学屑。”

    涂霆坚持“你还知道笛卡尔。你昨晚聊天说了句笛卡尔,不仅仅是什么芦苇那句话。“

    “因为我在杂志社工作,参加过很多的艺术展。前几年,很多品牌都举办艺术展,不办就显得格调低。”赵想容发了一长串的语音解释,她有点脸红,“我所有看的书,都是别人送我的。我所有知道的那些哲学家和艺术家,都是看展览时学来的。别人都说我特别没文化。”

    涂霆抓住另一个重点“有谁说过你没文化”

    就比如,她的博士前夫。

    周津塬没有明说,但看她的淡淡目光就代表那个意思。赵想容不记得有哪次,周津塬在家里没有看书,有一次两人喝咖啡,他突然摸她的大腿,赵想容还以为那冰山开了窍,随后才发现,周津塬正在入迷地看一本讲什么骨头的英文书,原本想摸他自己的腿,不留神才摸到了她。

    赵想容再往下一琢磨,愕然发现,涂霆是她交往的男友里学历最低的一个。

    涂霆终于不高兴了,他酸溜溜地说“我平时也读书。”

    赵想容想笑,但忍住了。涂霆的学历对她来说一丁点都不重要,两人虽然见不了面,每天聊得都很开心。学渣就不配谈恋爱了吗

    换成周津塬,赵想容心里想,如果他不是博士学历,如果他不是周家的人,甚至如果他长得再丑点,她可能早把他按在福尔马林里亲手掐死他。

    如今,赵想容在脑海里坚决地抛弃前夫,她开心地说一些小骚话撩涂霆“女人是男人的大学。你上过几所大学”

    涂霆很快回复。他幽幽地复制了赵想容之前的话“我是纯学渣好吗很渣渣的那种渣,你可以说我是学屑。”

    赵想容信他才见鬼。但是,依旧不妨碍她抱着手机在被子里笑得打滚。

    涂霆身为公众人物,出道得早,有很多视频和访问资料。两人不能见面,赵想容就把他的所有资料都看了一个遍。

    二手书的网站,有人打包转卖涂霆从第一次专访到去年的杂志,标价是1200元人民币。

    “保存完好,脱粉出圈,一次性清空。涂霆就是个爱慕虚荣自大的戏子”。这基本杂志最初发售的时候,只卖8块钱,如今,卖家标价1200。

    赵想容给卖主发去信息“价格也太高了吧。”

    “我当初是300块钱打包收的。四倍卖出,也不算暴利。”

    赵想容跟对方商量“便宜点,800”

    “不还价,我就想赚这份钱。”对方不客气地说,“我劝你也别粉涂霆,他身为偶像,没三观,没演技,跳舞不好,肇事逃逸,也就是个流量小生,以后糊得会很快。”

    涂霆的黑粉还真是众多,赵想容感慨着拍下商品,她刚准备支付,看到卖家的姓名栏写着“孟小姐”。

    赵想容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随后她私聊对方“姐们儿,你是孟hh吗”

    屏幕上卖家“正在输入”,但再也没有回话,赵想容试探地发去个表情,发现订单被取消,她也被拉黑。

    赵想容随后的下午,都耗在一家度假奢华酒店。

    酒店的公关跟她委婉抱怨,上次她借他们套房拍片儿,随后查房,就发现房间里丢了两套浴袍和一个高脚酒杯云云。赵想容特意拎了个蛋糕去赔罪,又让自己手下的编辑盯紧了各种人马,还在大群里不客气地让摄影师团队和化妆师手都干净点。

    她六点多回了趟杂志取样刊,随后准备上法语课。

    有人在大厅门口拦住她,“赵想容”。

    孟黄黄依旧满头金发,满脸雀斑,她拿着满满一纸袋的杂志,直愣愣地看着赵想容“是你想买涂霆的杂志吗我免费送你了。”

    原来,二手网站上的那个姓孟的卖家,真的是孟黄黄。

    孟黄黄也通过订单地址的“赵女士”,和赵想容留给她的名片上的电话一核对,猜出是赵想容。她跑过来,亲自把那堆杂志给她。

    赵想容和孟黄黄接触不多,她觉得这小姑娘不算坏,但脑筋有点轴,不太通人情世故。

    果然,孟黄黄问她为什么要买涂霆的旧杂志。赵想容刚想含糊地找个理由,没想到,孟黄黄突然睁大眼睛,她此刻聪明得简直像被雷劈了“我靠,你和涂霆不会勾搭上了吧”

    赵想容心里顿时一沉,但面上不动声色“喂,哪里的话”

    孟黄黄却望着赵想容大眼睛翘鼻子,娇艳粉嫩的唇,以及那柔顺的长发。她知道,涂霆曾经有过两三个模特女友,但只相处两三个月就散了。涂霆自己太年轻,对男女之情不太上心,更多精力放在他的跳舞和嘻哈上。

    不过,眼前的赵想容让孟黄黄觉得可疑,非常可疑。

    “如果你真的没和涂霆交往,”她逼问赵想容“敢对我发一个毒誓吗”

    赵想容倒也不生气,嘴角有点玩世不恭的笑容“你先叫我一声小姨,我再告诉你。”

    孟黄黄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萧晴是她继母,萧晴又是赵想容表妹,弯弯曲曲的辈分,赵想容的确能担当起小姨这称呼。

    孟黄黄瞬间沉下脸,赵想容却挽住她胳膊,笑嘻嘻拉着她一齐往外走。

    法盟就在杂志社旁边。

    孟黄黄一路上不知不觉跟赵想容倾诉了一堆话“我爸妈离婚的时候,我就追涂霆,我看着他一点点红起来的,我没把涂霆当偶像,我把他当我亲人。在我们家里,我妈和我哥是一伙的,我爸和萧晴是一伙的,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觉得涂霆就是我男友,有错吗我就是追了他的车一下,有错吗”

    “如果你和涂霆在交往,那你能告诉我吗”孟黄黄沮丧地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我就是想知道个明白。我追了他很多很多年,我应该知道。”

    赵想容沉默了片刻,她温柔地说“原来你这么酷的女孩子,也会为虚拟的偶像伤神呀。”

    孟黄黄的脸微微红了。

    赵想容的时尚编辑,本来就是八面玲珑。而她说话简直太讨喜欢了,而且,很容易让人信任她。

    法盟的拱门已经到了。孟黄黄稀里糊涂地把涂霆的旧杂志都送给赵想容,自己往回走,早就把之前气势汹汹质想问的问题忘了。

    赵想容在门后面看到孟黄黄离开,美目平静。

    涂霆收下孟黄黄的礼物,他的行为非常不妥,但涂霆也告诉赵想容,他发律师函的时候,附带给孟黄黄寄去一张支票,上面把买鞋的价款三倍补回来。

    他的跑车一千多万,维修花了二百多万,没让孟黄黄赔一分钱,反而孟黄黄用从她爸那里拿来的钱,又买了辆新车。

    孰是孰非,各执一词,生活也就那么回事吧。

    除了不能频繁见面,赵想容对自己新恋爱的满意程度很高。

    两个文盲谈起恋爱,就是很舒服。

    两人在聊天之余,涂霆还拉着她一起打王者。

    赵想容选了露娜,涂霆逼着她取名叫“归涂所有”,顺便送了一堆皮肤。

    打游戏能看出人的隐藏性格,赵想容有股劲儿,打游戏一定要争第一。她以前很少打游戏,如今很认真地玩儿。

    涂霆有不少朋友,都是他这岁数的小鲜肉演员,大家也会一起拉帮结伙地打王者,他们最初以为,“归涂所有”这个白痴名字是涂霆的小号,后来两人一起上线,他把她拉到一些群里,简洁了当地说“女票”,大家简直炸了。

    涂霆是被女孩子追捧惯的人物,但他对这方面很低调。从来没有这么了当地主动承认恋爱。

    赵想容无差别地融入到涂霆的生活里,就像一滴水滴到另一滴水上。

    她原本的衣着风格,走的都是妩媚贵妇范儿,但如今交往涂霆这么一个偶像男友,她的穿衣风格居然也有点往嘻哈风格走。

    有一天早晨,赵想容突发兴起编了个脏辫,把旁边的atro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离婚律师好几次提醒她,周津塬已经把房产手续转移到她名下,让她赶紧过户。

    赵想容把短信拿到司姐那里去,苦恼说“我要不要收下前夫的房子唉,总觉得要他财产,我直不起腰来。”

    司姐离过两次婚,对这种流程很熟悉。她恨铁不成钢“干嘛不要夫妻一场,他原本就应该给你分手费,你是不是傻我批你假,你现在就去,下午就去办手续。”

    后来萧晴都转着眼珠,打探她和周津塬离婚,分了多少财产。

    赵想容摇头“他就主动给了我一套房子,其他走得婚前协议。”

    萧晴的表情像是她活活地丢了十个亿“周津塬是先出轨的,他是过错方,你就应该弄死他,为什么不要补偿你就应该把他的钱全部拿走,不然,他以后赚的钱,给那个小狐狸精都花了,你亏不亏啊他可是拿着婚内财产包养小三”

    赵想容脸色淡淡“周津塬能赚钱是他自己有本事,苏昕能让男人为她花钱是她床上功夫好。当初是我逼着他和我结婚的,我俩很早就签了婚前协议,我自己能赚钱。”

    萧晴和司姐都翻白眼,她们觉得,赵想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范。

    但粉红豹有自己的理论。有些女人,她们目的是找到优秀男人,和他们结婚生子,美曰其名是什么在荒凉的世界里互相取暖,实际上就是想共享对方的优越资源,用感情控制对方,为自己所忠。如果做不到或者失败了,再想方设法从男方身上扒层皮。

    这些都是生意,她爸和她哥整天都在做这些事。

    赵想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学渣,但学渣也有学渣的脾气,她没这么窝囊,需要学这一套技能。

    周津塬准备考试的那两天,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复习,三餐都吃外卖,

    他的同学,只有40的医学生选择进入医院当医生,其他的则被药厂用高昂工资所聘。但周津塬的选择非常坚定。

    周津塬记得自己看到许晗尸体,那个地方气温低,他好像不认识似的,从头到尾把她看了一遍,想伸手碰她的脸,却被旁边的医生拦住。他走出门,又走出一扇门,突然身边热闹起来,是走进了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想要重新回去,但沿着原路,好像又始终走不回去。

    医生再把他领进去,周津塬记得那惨绿的灯光,许晗的脸颊因为车祸,陷下去一块。她闭着眼睛,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也不再有任何的未来。

    周津塬终于低声说“许晗。”他想抱起她,但是死人的身体非常沉重,他摔倒了。

    少年后来被父母带走,周津塬一直都是少年公子哥的百事聊赖,从那一刻起有点变了。

    后来周津塬看到报告,许晗怀着他人的孩子。他没有像别人猜测的那样觉得被背叛而陷入狂怒,周津塬更震惊于他对许晗,以及对许晗真实生活的无知。

    在事故现场,许晗裙子里一张带血的纸条,只有最后的句子能看得清,“谢谢你资助我家和我的生活费”。

    许晗和他交往期间,她总是安静温柔,决口不提窘迫家境。包括她信里呈现的形象,总是开朗跳跃。

    当年周津塬年纪小,每周的零花钱有3000块,但是他从没想过可以去资助许晗。光这一点,就令周津塬陷入漫长的痛恨和自责。

    他什么也没为许晗做过,即使他说她是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孩。

    许晗死了,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周津塬一路追查下去就查到了赵家的帐头。他几乎可以肯定,许晗是因为钱,才被迫和赵奉阳在一起。

    当深爱的女孩子缺钱的时候,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周津塬唯一想送给许晗礼物的时候,他买了戒指和花,两人错过,她沉默地死了。

    也许,她始终没有把他视为可以依靠的人。

    周津塬把他的滑板,山地车,音响,所有名贵玩具锁在地下室。他当了医生,永远一身白,对奢华的事物维持一种冷感。

    周津塬的离婚律师给他电话,他的律师和他的两个律师副手整理了半个多月,才把周津塬的所有财务摸清楚,坦白来说,他们并不知道一个医生可以这么日进斗金。

    周津塬还在看书,他开着免提“婚后的那套公寓过户到赵想容名下。我再给她一些药厂的股份。这里有什么问题”

    律师却对他们的婚前协议很感兴趣“您和赵女士的婚前协议签了七十多页,总共五百多个细款,集中保护的都是双方婚前财产。在这份协议,完全没有涉及到儿女和各种婚内财产分配处置的事项。一般来说,婚前协议主要讨论这两项”

    周津塬按按额头,直接让律师说重点。8232

    周津塬的律师说他检查当时的备忘录,他和赵想容这份婚前协议,由女方律师带领起草的,按理说,会更倾向于保护赵想容的利益。但实际上,这份婚前合同几乎是赦免性地给了周津塬很大的自由度。

    “您和前妻决定丁克吗根据合同,我感觉女方没有生儿育女的打算,她所有的条款都没写子女和继承利益这些,而且,连配偶最基本的违反忠诚义务后的惩罚都没有。”律师很惊奇。

    赵想容和周津塬在结婚之前,都同意签署婚前协议,周津塬对这些不置可否,他对待金钱就像赵想容对待爱情,庸常生活里打发时间的玩物。

    周津塬挂了电话,他耐着性子,把那份合同看完。

    他发现,果然就像常律师所说的,这份婚前协议更像是两个有限合伙人在声明着自己的权利,但彼此不想和对方有深度交集。

    赵想容没有给他任何权利,她也没让他遵守任何义务。在两人儿戏般地离婚后,她没有哭天怨地要补偿。

    周津塬把外卖盒子扔到垃圾桶里,他突然意识到,除了那短信,赵想容再也没有打扰自己的生活。她只是说,自己有新男友。

    这样的女人,美且肤浅,一直都是掌上明珠,应该也不愁男人娶。他无动于衷地想着,她有点像骨折的病人,刚进急诊的时候哭天抢地,恢复期间哀怨不已,但等骨头愈合,痛苦也抛在脑后,该吃吃该睡睡,总有自己的新生活。

    周津塬看着书,过了会,随手拽过一张白纸。

    他缓慢又精准地勾勒出一个兔子。刚开始是下巴,背后酒瓶,两只竖起的长耳朵;最后画出兔子的眼睛,那是和赵想容后背上充满敌意叛逆的刺青截然相反的一双眼睛,是一双透着宁静,平稳和俏皮,属于许晗的眼睛。

    赵想容偶尔有让他觉得窒息的瞬间。曾经在某天夜里,他曾经当场捉到她偷看许晗的信件,但黑暗中,赵想容的表情没有心虚,她很静地看着他,这个姿态眼神,周津塬差点崩溃。

    周津塬和纸面上的兔子对视,他提笔,在旁边写了四个字,“无人像她”。

    也许走神,最后一个字写错,女字旁居然写成走之旁,他打个x,这就更像“赵”字。

    他厌恶地皱起眉,把纸张撕碎,又开始专心复习。

    周津塬是决意要去香港交换,香港大学医学院的矫形与创伤骨科脊椎中心,也一直和他们医院有合作。

    他去年曾经参观过根德公爵医院的手术室,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香港医院叹为观止。今年,他依旧打算发表两篇sci。虽然比不上周老爷子能上新闻联播的有本事,但是周家的孩子总有自己的前途打算。

    涂霆下个月就要过生日。

    涂霆提前跟剧组请好了一天半的假期,回城举办生日会。两人视频的次数变多,说话反而少,因为涂霆总是在他房间里练舞。

    赵想容只能通过视频看他跳舞。

    也许,别的女孩子认为这样的相处模式非常枯燥,但赵想容离婚后睡眠变得很差。她把平板摆在床边,入睡前和清醒后的第一眼,都看到涂霆像个机器人般反复地在练歌或练舞。

    “容容,早上好。”涂霆会在另一方打招呼,他轻描淡写,“你每天睡觉的时间太短。”

    还说她。涂霆才是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涂霆基本功很扎实,舞动起来那一种刚柔并济的力量感,非常稳的同时会勾起女人心底里的一种小小的隐秘的邪恶感,那是对男性纯粹肉体和荷尔蒙的关注。

    有关涂霆的打卡群,他的粉丝整天都会讨论“怎么才能睡到涂霆”,“看他跳舞时腰好,感觉他的肾也好”,“他从没拍过吻戏,但感觉嘴巴很软”这种低智问题。

    赵想容每天被文字和视频轮番洗脑,不禁想,涂霆的肾应该挺好的吧

    不过外人面前,赵想容仍然需要苦苦隐瞒两人恋情。萧晴说上次参加女儿的一个百日宴,她丈夫的同事一直问赵想容的微信号。

    “他是华北区的总负责人,四十五岁,单身,长得巨帅,但也离过婚。”

    赵想容心想,自己对老男人没兴趣,她现在有个腰好肾强嘴还软的小男友了。

    赵奉阳的车静静地停在大学门口,旁边是川流不息的大学生,朝气蓬勃。

    他的劳斯莱斯,已经很久没有漫长地等过女孩子。

    他对女孩子有特殊的要求,喜欢美腿,最好修长,细腻,脚踝秀丽。跳舞的女孩子经常o型腿,因为练功经常留下伤疤。所有女孩子里,他印象最深的是个美院的女孩子,苍白细瘦,在床上却热情似火。后来他们分手,那女孩子在一个月内去巴黎留学,每年依旧送画给他。

    苏昕抱着沉重的法语词典,她刚出校门,就被一个黑衣人拉到车前。劳斯莱斯的车窗缓缓地降下来,一个额头宽大,苍白得令人震惊的男人坐在车里面。

    早春的天气,已经可以穿短袖,但对方披着一身长长的黑色羊绒斗篷,所有的扣子都严丝合缝系到脖子上。

    “苏小姐,想搭便车吗”赵奉阳彬彬有礼地问。

    苏昕警觉地退后一步,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紧急拨号里储存的周津塬电话。

    大学门口的不少人正好奇地打量这一幕,赵奉阳做了个手势,苏昕被后面的人推进来。她失去重心,跌坐在宽大的车椅上,看到了赵奉阳脚边摆着的拐杖。

    轿车平稳地超前行驶,苏昕坐直身体。她很镇静,没吵没叫,坚定地看着赵奉阳。

    赵奉阳不禁微微地笑起来,有些时候挺佩服周津塬,找女人的目光还算可以的。

    他自我介绍“我姓赵。”

    苏昕没有接话,心里默念一句,姓赵,那是赵想容的什么人肯定是亲戚。她的脊椎微微发颤。

    这男人长着双鹰眼,身上的气场令人窒息。他轻轻咳嗽着,有点疲倦。

    苏昕终于开口,她问“您您找我有什么事”

    赵奉阳慵懒地摸着手杖的黄金野兽头“哦,听说你是法语专业的。我这里,有个小生意想和你谈。我后天要接待客户,打算包你一晚上,让你陪着他们。两个男人,,不带套,我需要花多少钱”

    苏昕呼吸滞住,眼睛里迅速饱涨起泪水。果然是无耻的赵家人。过了会,她坚决地说“让我下车”

    赵奉阳笑了“我没问你愿不愿意,我只问你,我需要给你多少钱。”

    苏昕的背贴在车门,毫不犹豫地按了报警的键。

    赵奉阳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没有阻止,却放声大笑。为什么要阻止过了会,苏昕的手机响了,周津塬给她打来电话,苏昕想接听,赵奉阳却抬起手杖,把那手机打落在脚下。

    寂静的车里,苏昕的手机一遍一遍地响,那声音令人瘆得慌。苏昕这辈子从没这么恐惧过,她死死咬唇,却不发出任何声响。

    赵奉阳上下打量她。

    回想起来,赵奉阳对许晗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许晗是他第一个女人,但是,他们讨论的永远是赵想容。不过许晗也是特殊的,在许晗之后,他众多的前女友,好像都觉得他花天酒地是不想投入到严肃的感情生活。赵奉阳却冷笑,他就是为了肤浅庸俗的感情才找到她们。

    上床不会产生爱情,爽也不会产生爱情。他严肃的理由,只有一个。

    “苏昕,”他说,“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话说简单一点,但是,现在没人能救你。”

    车又行驶了几十米,突然停了。

    一辆鲜红色的宝马逆行而来。

    萧晴开车,她满脸惊慌。赵想容没等车停稳,就从副驾上蹦下来。

    她敲黝黑的车窗。

    赵奉阳降下车窗,他似笑非笑地问“你怎么来了”

    赵想容巧笑倩兮“我有话单独对你说。”

    赵奉阳给保镖使了个眼色,苏昕被粗鲁地拖着头发拽出来,推倒在路边。

    自从赵奉阳提完“找苏昕麻烦”那句,赵想容就留心赵奉阳的一举一动。今日萧晴本来提着点礼品,拉着她,一起来看赵逢阳,但找不到人,她俩很快赶过来了。

    赵想容恨苏昕,但之前往苏昕校园里送花圈,打了她一个耳光,这笔账就算算清了。比起苏昕,赵想容更讨厌别人管自己的私事,

    此刻,她伸出手,遥遥地指着苏昕“你找她麻烦干什么你要是真的想替我出气,现在当着我的面撞死她。周津塬和她在一起,就够我恶心好几年了,你又来找她怎么着这姿色配得上祸水两个字吗,当我赵想容是死的”

    赵逢阳把手杖换了个手,他伸手握住赵想容的胳膊,笑说“替你出气这位是你离婚的功臣,我要重重奖励她。我现在正帮苏昕提高她的地位这个傻姑娘,都有这么大的本事傍上周家儿子,怎么也该配一个司机和警务。周津塬包女人的手笔这么小,我都看不下去。”

    “你是个生意人,不好好养伤,这些都是你该管的闲事如果爸知道这件事”赵想容心一沉,她突然笑了,“周津塬一定松口气,他前妻和他前妻一家都是奇葩。”

    苏昕只看着赵想容弯腰趴在车窗,一手撑着车身,小腿修长,脊背和臀部形成一个极其美好的弧度,她知道,这群有钱且视人为草芥的烂人正在议论自己。

    她管不了那么多,咬牙爬起来,不管身子的灰尘,头也不回地就要跑走。

    这时候身后又一辆车行驶过来,车灯打在她脸上,苏昕几乎热泪盈眶了。

    周津塬赶过来接她。他刹车完就跳下来。

    “你不要找苏昕麻烦”赵想容俯身说话,有人拽着她后脖领子,她被一股力道往后拉了一下。赵想容抬眼看去,周津塬已经把两个保镖打倒,他从车窗里把手伸进去,开始拳击赵奉阳。

    “周津塬”她尖叫,“不要”

    周津塬果然住手了,不过,他迅疾地绕开这一边的车门,要把赵奉阳拉下来。赵奉阳苍白的嘴唇裂开了,流下血,他冷声说“揍他。”

    前方开车的司机也是壮汉,他二话不说地下来,保护老板。

    赵奉阳在座位上喘气,厉声说“赵想容,去你车里等着”

    赵想容早就退到一边,她原本就没想参与,很慌乱地站在旁边。

    这时候,苏昕朝着他们奔跑过来。年轻女孩子的脸上带着满满的倔强和不服,但是,依旧半点喊叫都没有。

    有那么一刻,赵想容突然间明白,周津塬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苏昕。

    许晗也是这种性格,她们表面柔弱,但内心是每临大事都很有静气的女孩子,而她做不到,她总是情绪化,面对突来情况根本无法保持冷静,

    几个男人不停地有身体碰撞的声音,苏昕找了根棍子,打其他人的后背。

    赵想容退后几步,耳朵里都是杂音,头痛欲裂。她目光下垂,只看到几个男人交错的皮鞋。

    “我上次告诉你,”周津塬喘着气对赵奉阳说,“任何时候,再动她一下”

    保镖认识周津塬,不敢下重手,周津塬却是一拳打在赵奉阳空荡荡的大腿旁边。

    赵奉阳躲也没躲,他冷笑说“你为许晗报仇我告诉你,那女人在我床上躺着的时候,你他妈还在家里哭着写信呢。”

    周津塬的一拳落下来“我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