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慌！

    夏羽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模样问：“晚辈能先问一问，堂主您为何会如此关注方炳南吗？”

    叶怀爽快道：“告诉你也无妨。半年前，天降异象，天枢逆转，雷河倒悬，这事儿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夏羽点了点头。

    她还记得，那异象的声势极大，叶怀似乎还提起了“堕仙”二字。

    叶怀继续道：“天降异象，多半意味着会有什么事关修真界生亡的大事即将发生。自异象现世后，整个修真界中修炼天机术数的高阶修士，都试图推算出异象到底预示着什么。”

    “那他们算出什么了吗？”

    “本座什么都没算出来。不过，异象现世三个月后，北域玄元宗的术数大师微珩真君突然陨落。”

    “微珩真君陨落了？”夏羽大惊。

    她记得，在小说中，这位微珩真君是个不大不小的BOSS，直到男主方炳南也进阶元婴期的时候，才陨落于魔域战场之中。

    可这位本该再活百年的微珩真君，现在就陨落了。

    所谓的剧情，现在多半已经靠不住了。

    叶怀目光幽深：“微珩真君是在自己的洞府中陨落的，当时他已经闭关了三个月，一直在推演异象之事。陨落前，整整七道突然雷霆劈在了他的洞府上。等雷霆散去，玄元宗的修士发现，微珩真君的魂牌已经碎裂了，再遣门人前去查看微珩真君的洞府，就发现微珩真君已经陨落，死因……疑似触怒天道，走火入魔。”

    修真界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修炼天机术数的修士，若是窥测天机太过，就会招来类似心魔劫的天谴。

    微珩真君的死因，倒是极像从异象中推测出了什么，引得天劫加身。

    夏羽问：“是不是微珩真君陨落时，留下了什么和异象有关的线索？”

    叶怀点了点头：“微珩真君陨落后，他的弟子在他的身边，发现了一块血迹斑斑的命盘。命盘的背面，有一行潦草的血字谶语——欺天偷生，魔骨魔心，惜哉云空，与子沦亡！”

    云空是这个修真界的名字。

    那谶语的意思，是说有一个魔心魔骨的灾星欺天偷生，将来会让整个修真界覆灭。

    夏羽问：“那谶语中的魔星，指的莫非就是方炳南？”

    叶怀道：“玄元宗的高阶修士非常重视此事，细查了那块命盘后发现，此命盘测算的，是凡俗界云雾村，一个名叫方炳南的人的命数。”

    看起来，方炳南的确很像谶语中说的魔星。

    再结合方炳南重生一事来看，“欺天偷生，魔骨魔心”这八个字说的一点儿都不错。

    不过，夏羽觉得，叶怀对此事似乎存了疑虑。在她面前，他始终没有明确说出自己的看法，只是在陈述一个个别人眼里的事实。

    其他人或许不知，夏羽这个开了挂的却是清楚，论天机推演之术，叶怀纵然修为和年纪都比不上微珩真君，能力却一点儿都不比微珩真君差。

    小说剧情中，第一次见到方炳南其人的时候，叶怀就知道此子不寻常；而微珩真君，丝毫都没把一个资质不出众的后辈放在眼中。

    后来，叶怀逼的气运冲天的方炳南不得不狼狈逃离归元宗，数次险些死在叶怀布下的天罗地网中；而微珩真君，则屡屡被方炳南算计，最后更是被算计得死在了魔域战场之中。

    那微珩真君能推算出来的事情，叶怀没道理什么都没看出来。

    夏羽问：“您也觉得，方炳南就是那个祸星吗？”

    叶怀微微笑笑道：“不管他是不是，本座都得先找到他。现在能和本座说一说，你和方炳南，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找你了吧？”

    夏羽心中一时间浮现出无数念头。

    她肯定不能把借尸还魂的事情和盘托出，但也不能一点儿干货都拿不住来。

    沉思了一会儿，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在方炳南的眼里，我会如此重要。当初，我是被一张万里传送符送到云雾村的……”

    她把自己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

    当然略过了借尸还魂和灵魂契约的事情，只说自己的家族遭遇了变故，长辈们在陨落之前，用一张珍藏的传送符把她送走了。

    她被传送符带到了云雾村，失去了所有的修为，变成了一个有点儿灵力都没有的凡人。

    “偶然”之下，她误入了魇山中的寒潭，出现在太阴仙宫，又阴差阳错地从太阴仙宫回到寒潭，然后便遇上了一个自称方炳南的奇怪少年。

    那少年有修为在身，一见到她，就对她出了手，然后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

    “他一口咬定我是他的心魔，还说他上辈子冲击化神境十几次，每一次都止步于心魔之前。”夏羽是如此向叶怀转述两人间的谈话的，“他还说，很后悔上辈子杀了我一次，这辈子再也不会放我离开。不过，我用异火毁了他试图困住我的符文阵，又在他被阵法反噬之时，用幻术骗过他，蹭上了灵隐宗的云舟。”

    “心魔？”叶怀目露嘲讽，“他是不是还说，在化神之前，你绝对不能死？”

    “您怎么知道？”夏羽心中浮起一股不祥之感，“那方炳南对晚辈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心魔是什么？”

    “是搅乱道心的魔障。”夏羽道，“修士修行进阶，道心、神识、灵力都要修到圆满。若道心驳杂，则进阶无望。”

    叶怀点了点头：“嗯。能成为心魔的东西多不胜数，可以是一个疑问，可以是一段记忆，可以是一样东西，也有可能是一个人。

    若是一个人的话，那又要分成两种情况：

    若这个人还活着，需要处理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拘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化去心魔就行；若是这个人已经死了，那要面对的，就是魔念衍生出来的怪物了。

    活人可斩灭，魔念却能不断复生。你明白了吗？”

    夏羽当然听明白了。

    这不就是所谓的“杀心上人证道”的经典桥段吗？

    她沉心问：“可是，人死了，心魔真的能永远的消失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叶怀说，“可眼看着寿元将近，却迟迟不能进阶，仙途无望的时候，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不管多么荒唐的事情，都不乏亲身实践的人。

    你若是多看看烟海楼里的玉简，便会知道，修真史上，向来不缺各种弑亲证道的修士。

    据本座所知，修罗城的邪修流派之中，就有一门名唤‘无情道’的道统，以弑亲入道，绝情灭欲，唯求长生。

    为了进阶，这些邪佞之辈甚至会故意成亲生子，收徒立派，等需要进阶的时候，就亲手把这些牵绊一样样斩断，以无情入道，以有情修炼，最后再以无情证道。

    如你所说，那方炳南应该是个差点儿修炼到化神期的高阶修士，如今重生回过去，又存了弑亲证道的心思，那曾经的他，定然不是个正道修士。”

    夏羽无比赞同。

    方炳南上辈子最后的确是改修了魔道，与叶怀所代表的正道水火不相容。

    叶怀又道：“既然如此，不管此人到底是不是异象所昭示的祸星，如今都留不得了。”

    清清淡淡一句话，就定下了一个素未谋面之人的生死。

    “您相信晚辈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夏羽没想到，叶怀居然如此轻易地决定和方炳南为敌了，他就不担心自己在说假话，故意引诱叶怀去对付方炳南吗？

    叶怀淡淡瞧了她一眼，又是那种穿透力极强，仿佛能照见她心底所有隐秘的眼神，忽然一笑道：“本座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定然有所隐瞒，但应该没说假话。”

    夏羽的确没说假话，顶多就是“含糊其辞”的地方多了一点儿。

    叶怀此人，心机深沉，目光敏锐，却也大度有容。

    在他那里，言有所隐可以被理解，扯谎行骗纯粹是自寻死路。

    她心知自己如今算是在叶怀这里挂了号，可若是装作一无所知，或者故意编一个似是而非的说辞，在叶怀的眼里，恐怕更值得怀疑了。

    无论如何，能给方炳南找一个强大的敌人终归是一件好事。

    现在，人族正道两大巨擘，不管是归元宗还是玄元宗，恐怕都容不下方炳南了，对夏羽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周围的喧哗声忽然停了下来。

    夏羽看向擂台，只见今天下午的主角，兰泽和楚同辉，已经跳上了擂台。

    轮值此处的两名执法堂弟子已经在裁判席上坐了下来，其中一人开启了擂台上的一重重阵法，另一人对照着玉简，一条条宣读比试的规则。

    比试过程中，不能用毒，不能服用任何丹药，不能使用超过三阶的法器和符箓，不能使用任何阵盘。

    倒不是不能使用阵法，但只能现场布阵。

    在众人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执事弟子终于读完了“赛前须知”，宣布比试开始。

    楚同辉是个相貌俊美的男修，一身蓝色镶银边的法衣，纵然对手只是个炼气体修，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轻慢之色，一副淸贵矜持的世家子做派。

    他反手祭出一柄金色长剑，横剑当胸，沉声道：“兰师侄，请！”

    兰泽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的法衣，比起高大俊美的楚同辉，他要矮了对手一个头，身形也过于清瘦了，瞧着就像个身量不足的少年，神情间也透着一股青涩腼腆。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少年，居然能做出向筑基期前辈下战书的事情来。

    少年一扬手，掌心多了一条草绿色的藤鞭，目光陡然变得冷毅起来，平平看向楚同辉道：“楚师叔，得罪了！”

    话落，藤鞭暴涨，化作笔直长棍，横扫楚同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