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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七十年代甜蜜蜜

    苏桃早知道窑厂要赚钱的, 但是怎么样能安然无恙地保住窑厂不受他人觊觎, 她也是有认真地考虑过的。

    那就是, 一定得让村干部支持她。

    村干部最大的一个是仇金喜, 还有一个是彭支书, 仇金喜那肯定是不用考虑,所以, 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就是彭支书。

    好在,彭支书大体上是个明事理的人, 苏桃跟他说, 只要窑厂能经营起来, 她一定让更多的村民进去干活,村民们能从她这儿赚到钱,她要让大家一起脱贫致富。

    对于彭支书来说, 这是一个很诱人的条件, 谁不希望自己管的大队富起来, 富起来的话对他的仕途也很有利啊。

    老郑头闹了一通, 看那小妮子态度还挺坚决, 一步都不肯让,气得直奔党支部, 要找彭支书给他做主。

    老郑头闹到党支部的时候,隔壁办公室的仇金喜简直是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就听到彭支书一声半声传来……

    什么‘你不要眼红人家赚钱’

    ‘这个窑厂到你手里,照样还是不赚钱’

    ‘既然已经卖给人家了, 哪里有要回去的道理’

    ‘什么坑蒙拐骗,你老郑是三岁孩子吗?谁能骗得了你?’

    ‘你什么居心,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看人家苏桃赚钱了,反悔了,还倒打一耙,看把你能耐的’

    ‘一把年纪,不怕让人看笑话’。

    仇金喜这脸色是越来越阴暗,他奶奶的,怎么所有人都站在苏桃那头,苏桃这小媳妇儿,到底给听他们花溪大队的人灌的什么迷魂汤?

    老郑头什么好处没讨到,还挨了支书一顿熊,这心里可真不是滋味。

    仇金喜也一样心里不是滋味,回了家,赵美兰脸色不太好,仇金喜稍一试探,他媳妇儿就把老郑头无理取闹的事说了出来,仇金喜跟着赵美兰骂了老郑两句以表自己的清白。

    饭后,赵美兰一边洗碗一边道:"我弟弟帮我家干了好几天活,明天我要去果园大队帮他们家干活。"

    仇金喜心不在焉道:"去吧去吧,我没法去,队里事情多。"

    赵美兰垂了垂眼帘:"丫头们明天放假,我带他们一道去吧,她们也想外公外婆了。"

    "嗯呢,行。"

    留他一个人在家,是最好了,他媳妇儿有日子没出门了,他这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今天的啊。

    赵美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她可太了解她男人了,这雀跃的口吻,她知道他想干什么。

    晚上的时候,天阴下来了,周牧野他们紧赶慢赶,把麦子都装进了了麻袋,下面用木板垫好,铺好塑料布,上面又用油布盖好,确保万无一失了,才回了家。

    牧月牧星在灶台旁忙碌,苏桃则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大堤上有几个人影越来越近,便知道男人回来了。

    周牧野冲了回来,脱了身上的蓑衣,苏桃赶忙拿着毛巾走上去给他擦头:"这雨,不知道要下多久。"

    周牧野看了看天:"下不长,明儿最多下一天,正好能休息一天。"

    苏桃瞥他:"你还会看天象了呢。"

    周牧野笑笑:"年年收成的时候,都是要看天的,熟能生巧,多少还是有点准头的,你且看看,明天到夜里,雨保准能停。"

    苏桃回头对牧月牧星笑:"我们明天看看这个周半仙他准不准。"

    雨水哗啦啦的,顺着低矮的房檐滴滴答答,泥土地都被冲出了一条沟来。

    到了夏季,食材就丰富了许多,他们自己在后面那块自留地上种了不少蔬菜,韭菜豇豆黄瓜丝瓜南瓜冬瓜空心菜茄子,一应俱全,该种的,周牧野都给种上了。

    家里养的鸡也开始生蛋了,他们这一日三餐甚至都可以换着花样来了。

    牧月把青辣椒去了筋,切成丝儿,加上大蒜叶和剩下的腊肉,一并炒了,爆青椒的时候,灶房里弥漫着一股子辣味,苏桃止不住咳嗽起来,周牧野伸手挥舞着:"这点也嫌辣吗?"

    "不觉得辣,就是不小心呛到了。"

    天渐渐黑了,外面雨雾蒙蒙的,赵美兰算着时间,把两个女儿送到她娘家之后,又说她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回家交代一下,便连夜撑着伞打着手电筒往会赶去。

    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八点多钟,她关了手电筒,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她家后面胡老三家的屋后,这空斗屋,隔音效果不好,她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吱嘎,门开的声音,她男人仇金喜的声音传来:"老三,你去五队,叫杨跛子家媳妇儿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除了马寡妇,这个杨跛子家的媳妇儿也和仇金喜有一腿,只是后来他有了何丽那个城里娇娇女,便也有些看不上杨跛子家媳妇儿了。

    但现在,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胡老三得令,立刻撑着油伞跑了出去,赵美兰咬了咬牙,从后面走了。

    她一直都知道这胡老三的家是她男人偷人的老巢,从前只是为了面子和两个丫头,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她不想再这么忍气吞声了。

    她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二队走去,风大雨大的,她跑到彭支书家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一般了,彭支书家正准备休息,看到赵美兰这狼狈的样子,顿时担心出了什么事。

    赵美兰呼了口气,下定决心道:"彭支书,我家后面的胡老三,他好像突然犯了什么病,突然抽抽不止,你快去看看吧。"

    彭胜贵赶忙随手抽了件褂子披身上:"啊?是吗?叫陆先生了吗?"

    "让人去叫了,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她知道彭支书的性子,彭支书不是爱惹事的,他挂在嘴上的永远是‘以和为贵’,要是真的以‘捉奸’的名义喊彭支书,彭支书一定是会推脱的,所以,一定得找个别的由头。

    彭支书脚步匆忙地和赵美兰一道往四队赶去,路上还碰到到处巡视的丁文龙,赵美兰把他也叫上了。

    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底气。

    她已经豁出去了,她不要她的脸了,这个男人,她不想和他一起过了。

    三个人匆匆赶到胡老三家门口,他家没有院墙,就这么直接站在了屋子前面。

    仇金喜和杨跛子家媳妇儿的声音从东屋窗户传出来,那声音,一听就知道两人在干什么勾当。

    赵美兰握紧了拳头,心就跟被刀剐了似的,她这是自己硬生生把伤口掰开来让别人看,她也是会疼的。

    彭支书愣了愣,丁文龙一时也是不知该进该退。

    彭支书反应了过来,但这会儿也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向来不喜欢引战,仇金喜私下里那点勾当,生活作风上的问题,他不是不知道,但……他向来觉得清官难断家务事,赵老师自己都不在意,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现如今,赵老师亲自把他推到了这风口浪尖上。

    可能……后面难免一番争斗了吧。

    拍门声响起,仇金喜差点就吓痿了,胡老三赶忙喊道:"谁啊?"

    赵美兰也不和他啰嗦,胡老三家的门不结实,她一脚踹了过去,门板就塌了,西屋的胡老三吓得魂不附体,仇金喜更是吓得忘记了动作。

    杨跛子家媳妇儿倒是没脸没皮的:"队长,你咋没安抚好你家媳妇儿呢?"

    赵美兰领着彭胜贵丁文龙进东屋 时候,仇金喜正光着身子趴在杨跛子家媳妇儿身上呢。

    彭胜贵摇了摇头,这个仇金喜啊,就这么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吗?要说实在的,之前的马寡妇,和这个杨跛子家媳妇儿,那都比不上赵老师啊,他咋就这么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咋就这么不安分呢?

    仇金喜就这么被抓了个措手不及,不止他媳妇儿,还有支书跟文书,他脑子一下子懵住了,还是杨跛子家媳妇儿提醒他:"队长,要不先穿衣服?"回头还对赵美兰他们说,"你们要不要避一下,我们穿衣服呢。"

    三个人便走到了堂屋里,丁文龙手足无措,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觉得赵老师可怜,觉得队长可恨。

    赵美兰脸上的表情却是麻木,心却是一阵一阵地疼着,她男人,就这么按捺不住,偷了空就要干这种勾当,当真是把她当死人。

    仇金喜一边穿衣服,一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他媳妇儿怎么就过来了?他媳妇儿以前应该都是知情的,但从来都没怎么管他,顶多嘴上骂两句,这回,这回怎么还把彭支书给带来了?

    穿好衣服裤子,仇金喜舔着一张脸出了东屋,嬉皮笑脸地看着赵美兰。

    赵美兰这会儿是真的死心了,这个男人,哪里值得他忍辱偷生地苟活着?

    仇金喜呵呵地笑着,对彭支书道:"支书,这大晚上的,还下着雨,你咋过来了呢?"

    彭胜贵真是服了他的厚颜无耻,神色严肃道:"金喜,你这个行为,是很严重又恶劣的事情,你知道吧?"

    仇金喜赶忙对胡老三招手,胡老三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赶忙递上了香烟,仇金喜抽了烟往彭支书手里送,又要给他划火柴,彭胜贵沉着脸,咬牙道:"你不用和我套近乎了,这个事情,我要往上面反映的。"

    都被他媳妇儿带人捉奸在床了,他还不当一回事,当真是浑惯了,觉得没人能治他了。

    彭胜贵知道这回不能和稀泥了,不然就要失人心了,在这个花溪大队,赵美兰比仇金喜更得人心,他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仇金喜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冷了,递烟的手顿在空中,显得有些尴尬:"支书,这个事,有必要往上面反映,不都是小事嘛,关起门来,就是家事,你不是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嘛,这个事,就让我和美兰自己去解决,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美兰冷冷道:"要是寻常人,那就关起门来解决,但你是干部,影响大,还是交给彭支书处理。"

    仇金喜一把拉住了她,压着声音道:"你这个婆娘,别不懂事。"

    他好,她才能好,她要是撕破脸,冲一时意气,那她自己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仇金喜始终觉得,赵美兰是依附着他的,所有的女人,都只能靠着男人,这也是他肆无忌惮的原因,他根本不怕赵美兰会离开他。

    赵美兰抬着下巴:"这个事,交给彭支书处理。"

    她态度坚决,仇金喜觉得好像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五月的天,他觉得彻骨寒凉,这回恐怕是要栽跟头。

    外面雨水不绝,苏桃窝在男人怀里看书,周牧野有些不解:"你的水平,高中毕业,没有什么问题,怎么还要这么辛苦呢?"

    苏桃翻了一页书,把玩着他的手指头:"你想上大学吗?"

    她男人,就这么直接上考场,考大学也是不成问题的。

    周牧野偏头看了她一眼:"现在没有大学了。"

    苏桃坐直身子,认真看他:"你看,政策在越变越好,你就不觉得,说不定有一天,高考也会恢复吗?"

    周牧野看着眼前的苏桃,觉得她离他有些远,她太有远见,她预料的事,似乎都能成真,他只觉得汗颜,觉得自己比不上她。

    经她这么一提醒,周牧野细一想,这好像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政策一直在变,到处都在平反,上头也渐渐重视起教育来,恢复高考,好像真的有可能。

    他认真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不会参加高考。"

    苏桃塌了眼眉:"为什么呢?"

    这一年高考,年龄放宽到三十岁,婚否不限,分文化考试和政治审核两部分,周牧野家爷爷是当兵的,他自己和祖上都是务农的,成分上不会有任何问题,所以,他参加高考,是完全可以的。

    他摸了摸她的头:"如果当真能恢复高考,你去参加就好了。"

    这个家,他是顶梁柱,媳妇儿要念书,两个妹妹也要念书,总要有一个人把劳力顶住,他得多干活,一年两次的农忙也得有人。

    "你要是担心钱的话,你看,咱们这两座窑厂,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能支撑咱们念书的,以后咱再多养点猪,够我们四个人都念书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周牧野笑笑:"家里这么多活,总得有个人的,另外,我就是干粗活的,也不用那么高的学历,高中学历出去就已经比很多人高了。"

    苏桃还想说什么,周牧野捏了捏她的脸:"专心看书,看书。"

    他也是有他男人的尊严的,那两座窑厂,都是他家桃子的心血,他自己当然要有经济收入,他要是去念书了,靠这窑厂,那不是成了靠媳妇儿的懒汉了吗?

    绝对不能那样。

    他干瓦匠活的,学历对他来说,真没那么重要。

    苏桃见他态度坚决,便也只能作罢,反正离十月份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