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阮瞳在车上浅眠。

    记忆来来回回，从她一个人的小时候又倏然跳跃到现在，但每一帧都是家人。

    有小的时候，阮楚楚拉着她的辫子和她抢一个娃娃，殷乐冷着脸分开她的模样。

    有小学的时候，阮景东千里迢迢回家给她过生日的惊喜。

    最清晰的是那天她晚上回家，在亮堂温暖的灯光下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

    她上前两步，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渣爹，我不开心。”

    渣爹抬手摸了摸肩膀上那颗脑袋，笑容无奈温柔，“怎么了，谁欺负我家瞳宝了？渣爹替你收拾他。”

    以后……再有人欺负瞳宝，没有渣爹去教训了。

    她没有爸爸了。

    眼眶湿润了，阮瞳从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醒过来。

    车已经开动了，景色几遍。

    她呼出一口气，窗边氤氲起了淡雾。

    “孩子，你醒来了？”

    一直手轻轻抚上她的手背，温度偏高。

    阮瞳回头，看着殷乐的脸。

    老人面色慈祥，不见一点落寞疲倦，反而更加清明，“我让祈靖先去公司，我有话要跟你说。”

    阮瞳微微坐正了身子，梳理了一下自己睡乱的头发，“嗯。”

    “你爸爸他这人呢，早年的时候特别不羁放荡，从小就喜欢跟别人打架，倒出野，十几岁的时候就当上了渭城的混混头子。”

    提起过往，殷乐的眼眸里都泛出了温亮的光。

    阮瞳静静地听着，由奶奶握着自己的手。

    这是她二十一年来，第一次如此平静地听奶奶温柔的声音。

    “我的丈夫很早以前就因为仇家的算计过世了，那时候你爸才十四岁。”

    那一年也是冬天，大雪。

    但却没有那么多人出现在墓碑之前。

    “你爸跪在雪地里，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拍着胸脯跟他爸说‘爸，你就安心地去吧，我一定会让我妈过得更好的，要是不好，你就在天上下一道雷来劈我！’”

    说到这里，她似乎也想起了当年那个孩子信誓旦旦的声音，殷乐笑了一下，“你看，你爸从小时候就特别傻。”

    阮瞳勉强地勾了一下唇，幻想着父亲当年的模样。

    十四岁的少年，承受住失父的哀伤，对天发誓。

    “有一次我带他去HK，那时候有个孩子被黑家追杀，他不管不顾也要把那孩子救下来，那个就是你后来的三叔，季兆和。”

    这样算来，阮景东也算是那些个武侠小说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

    “他后来第一次结婚，是因为阮鸢的妈妈怀孕了。其实说上来那时候你爸还不懂什么是感情，只不过责任在前，他从来没想过逃避。”

    一婚，娶了阮鸢的母亲，生下孩子，丧偶。

    “然后，他就遇到了你的妈妈，简意。”

    殷乐抬手抚摸了一下阮瞳在睡梦中溢红的眼睛，眸中柔色万分，“不过说来，你的眼睛和厉蓁的真的很像，所以我一开始特别不喜欢你这个孩子，总感觉见到了你，就是见到了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