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阳台的花篮秋千里找到了柒柒。

    自从生日会后，柒柒就很喜欢在这里发呆。

    天气冷，管家把自动升降玻璃隔板升起来了，将阳台变成一个偌大的玻璃露台。

    屋内的暖气充足，整个露台都是暖洋洋的。

    她窝在花篮里，像住在森林里的小精灵。花篮轻轻摇动，带着露在秋千外沿明红色的裙摆轻轻飘扬。

    “裙子很漂亮。”易烊千玺站在花篮前，笑着赞美。

    每次回到自己身体，柒柒总会穿上裙子。

    因为她说，她可能就只能在这24小时里穿上漂亮的裙子了。

    听到声音，原本闭目的少女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来。

    郑嘉琪浅浅笑着，“谢谢。”

    她给千玺挪了个位置，然后从旁边的藤桌上倒了一杯红酒给他。

    “尝尝？法国那边赶在春节前送来的红酒。”郑嘉琪故意调侃，“放心。我们崽崽满十八了，阿妈允许你喝酒。”

    “去你的！”

    瞧着她像以前那样会开玩笑、故意调侃揶揄别人，易烊千玺稍微放心了些。

    “从我家回来，你应该都知道了吧？”郑嘉琪晃晃酒杯，高脚杯里酒红色的液体在露台柔和的灯光里显得格外好看。

    郑嘉琪双颊染上一丝红绯，像是开始醉了。

    “知道了。”易烊千玺抿了抿唇，“你看到我拿回来的东西了吗？那条舞裙。”

    郑嘉琪微微一愣，随即笑开，“看到了。很漂亮，我把它放好在我房间里了。”

    临走前，郑嘉俊交给他一个礼盒，里面装着一套雪白的精致芭蕾舞裙和一双银白色的舞鞋。并且让他给柒柒带一句话。

    他说，每个人都在等她重新站起来。

    “那你会穿上它吗？”

    “那也要让我有机会穿才行啊！你总不想某天睁开眼发现自己穿着裙子吧？”郑嘉琪捂嘴偷笑。

    内心直男而且没有住着小公举的易烊千玺同学尽管待在女生的身体里，也抵死不穿裙子。

    因为考虑到这点，灵魂回位快要满24小时前，郑嘉琪都会细心地把裙子换下来。

    “好吧。真的不想。”易烊千玺失笑，无奈地摆摆手表示拒绝。

    郑嘉琪哈哈大笑。

    易烊千玺望着广阔的夜空，感慨问道，“柒柒啊，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都变回自己，你要做什么、还要考B大吗？”

    郑嘉琪喝光杯子里的红酒，爽朗地道，“不考了！要是有那么一天，老娘要去英国！回舞团！”

    人生那么短，本就不应把自己陷于囹圄。

    大家都在努力为她奔波，皇家芭蕾舞团四年了都没放弃她，她为什么要放弃自己？

    如果有那么一天，她想要穿上舞裙舞鞋，重新站在皇家剧院的舞台上和伙伴们绽放光芒。

    “会有那么一天的！”易烊千玺笑着说。

    郑嘉琪笑了笑，“但到时候要去安宁园和文轩道一声歉……”

    安宁园是一座墓园。

    “你现在就能说啊！”易烊千玺打断了她，“你大声点喊吧。他在天上能听见的！”

    “啊？”郑嘉琪傻眼，“这不太好吧？好傻……”

    易烊千玺从屋里拿出绒毯披在她身上，在门旁摁了一下开关，露台厚重的玻璃就缓缓地打开。

    一月末的晚风立刻卷着寒意匆匆而来，郑嘉琪顿时缩着脖子一个哆嗦。

    易烊千玺把她拉到玻璃围栏旁，鼓励她喊出来，“喊吧！朝着天上喊。把你要说的话都说出来！”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苦口婆心地跟她说这件事不是她的错。

    也没有和她一遍遍地重申所谓文轩遗愿的虚假。

    他只是简单地、让她把心里话喊出来，把想跟文轩说的话都告诉天上的他。

    望着易烊千玺眼里希冀鼓励的目光，郑嘉琪犹豫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把手放在嘴边大喊：

    “文轩呐~”

    “我呢！想继续跳舞！不想考B大了！”

    “对不起！”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易烊千玺望着她的侧脸，少女的眼里不在弥漫着忧愁和迷茫，重新变得明净纯澈，饱含笑意。在柔和微黄的灯光下，仿佛装满了天星辰。

    喊完，郑嘉琪只觉得身心舒畅，自己咯咯地笑起来。

    易烊千玺也把手举在嘴边大喊，“文轩呐！”

    “你放心吧！”

    “柒柒，上过B大了！”

    “虽然是我替她上的！”

    郑嘉琪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们俩正要说话，忽然就听到宽阔地湖对面传来一声响亮的韩语话，“.（没关系）！”

    湖对面的别墅主人是韩国企业家，略懂中文。

    但他很少回来这边，没想到这天刚好在。郑嘉琪喊的那么多句话里，他能听懂的估计也就只有‘对不起’这句。

    郑嘉琪和易烊千玺同时愣住了，下一秒双双笑成傻子。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

    晨光初露，太阳洒落在白雪茫茫的大地上，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唔……”

    郑嘉琪艰难地睁开睡眼，揉了揉因为宿醉而疼得厉害的脑袋。

    察觉到横亘在腰间的手，郑嘉琪下意识转身，易烊千玺那五官立体又少年气的脸庞撞入视线。

    卧了个大槽！！

    郑嘉琪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该不是禽兽不如地睡了千玺弟弟吧？！

    她的记忆仅停留在俩人昨晚喝了不少酒，像个二百五一样站在露台上迎着寒风大喊大叫的场景。

    郑嘉琪猛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立刻大大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衣服好好的！

    真踏马的！

    劫后余生啊有没有！！

    郑嘉琪对自己没有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感到庆幸。

    “嗯……”

    旁边，睡梦中的少年动了动，用脸蹭了蹭她，然后用修长的手把她搂得更紧了。

    “……”

    郑嘉琪僵着身体，完全不敢动。

    过了两三分钟，觉得他再次熟睡之后，郑嘉琪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的手腕，轻轻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移开，挪动身体离开床并塞了个枕头取代自己的位置。

    最后把千玺的手放下来后，郑嘉琪疯了一样百米冲刺跑回自己的房间。

    Word妈呀！

    吓死她了！

    郑·怂得一匹·柒靠在门后大喘气，一边反省自己。

    丫的。

    祖宗说得对哇！酒后误事啊！

    差点惹出大祸。

    平静下来后，筋疲力竭的郑嘉琪打算回自己床上躺躺。

    啪的一声。

    是她路过的时候，手不小心把桌上的礼盒打落在地。

    郑嘉琪眸光闪了闪，最终还是嘴角露出一抹笑，捧着礼盒放到床上，轻轻地打开。

    裙子很漂亮。

    蕾丝带缠绕的抹胸上点缀着零星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闪着点点光芒。

    这四年，她说不要在芭蕾这条路上走下去。因为内心的阴影，她足尖顶立时会全身颤抖不已。

    一个不能足尖顶立的舞者，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芭蕾演员。

    但每每当她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自己练习，一遍又一遍的。

    说到底，她还是放不下的。

    舞鞋的银白色缎带划过她的掌心，郑嘉琪眼里带着细碎的怀念光芒。

    她拿起舞裙在自己身上比划，站在全身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因芭蕾而眉眼带笑的少女……

    ？？

    等等！

    少女？？？

    ……

    易烊千玺一觉醒来就发现身旁没了人，床被上连余温都没有了。

    他略带失望地揉了揉脸，然后……！！！！！

    他的脸！

    居然还是他自己的脸？！

    他们在自己身体里待了超过24小时却没有换回去？！！

    易烊千玺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冲到郑嘉琪的房间发现没有人，又马上往楼下跑去。

    却在沿楼梯往下跑时，在二路看到一群女佣堵在一个房间门前。

    但管家说过，那个房间一直是被锁着的。

    “啊~小小姐跳得真好。”

    “我以后生了女儿，也要让她去学芭蕾。”

    “小姐真的好好看……”

    女佣们伸长脖子往门里望去，眼神陶醉，七嘴八舌地悄声谈论。女佣们看到易烊千玺过来，都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路。

    那是一间偌大的舞蹈室，三面环镜，另一侧则是一整排的落地玻璃。

    舞蹈室里放着舒缓轻柔的歌曲，正是柒柒最近喜欢的那一首。

    “我慢慢地听雪落下的声音

    闭着眼睛幻想它不会停

    你没办法靠近决不是太薄情

    只是贪恋窗外好风景

    我慢慢地品 雪落下的声音

    仿佛是你贴着我叫卿卿……”

    少女随着音乐缓缓地舒展身体，纤纤素手轻轻抬起，在半空划过一道好看的弧线。

    她自由的、缓缓地转着圈，点着脚尖，微微抬起下颌，白纱轻抖。

    她的身影和落地玻璃窗外洋洋洒洒的纷飞大雪融为一体，就像隆冬季节贝加尔湖畔孤独而高贵的白天鹅。

    她成功做到了足尖顶立，郑嘉琪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

    音乐渐小，郑嘉琪微微屈膝，动作优雅地朝着众人前倾身体谢幕。

    女佣们不约而同地笑着鼓掌。

    郑嘉琪也发现了怔在人群中的易烊千玺，她眉眼带笑地朝他走来。

    俊男美女四目相对的场面十分养眼且冒着粉红泡泡。

    旁边的年轻女佣们嬉笑着后退，捂住嘴忍住尖叫冲动。

    易烊千玺怔怔地望着她一步步地缓缓走到自己面前。

    她浅笑着道，“恭喜我们，最终愿望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