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当然不能什么事情都依着喜欢撒娇的小朋友。

    姜棠对前头的司机说：“麻烦您, 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没回头，手里方向盘转了个方向：“哎，对, 就该去医院。”

    林樾挣扎着坐起来, 想说话但声音喑哑难以发声, 姜棠叫他：“你乖一点, 别乱动。”

    

    “高烧, 三十九度八。要做一下静脉血常规, 看是不是病毒性感冒。”

    等了半个小时出血常规检查结果，医生开了药，让静脉注射点滴。姜棠拿着药单去取药，再折回内科的时候, 护士在给林樾扎针。

    他靠着椅子, 眼睛紧闭, 嘴唇干裂，看起来非常难过。

    护士很熟练地扎好针，还小声说了句“手真好看”, 直起身子来又要给下一个病人扎针。姜棠走过去坐下, 他睁开眼睛，默默看着姜棠。

    姜棠握住他的手, 小声安慰：“马上就会退烧的。”

    医院里病人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季节感冒流行, 大厅里好些在打点滴的病人, 有些有人陪, 有些没有。

    最热闹的是四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只有一个人在挂水，另外三个围着他打手机游戏。挂水的那个，看了左边的手机屏幕，又去看右边，伸长了脖子羡慕得不得了。

    还能听见外放的游戏音效，咔哒哒的枪声。

    林樾很没精神地低着头，姜棠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他在姜棠手心里蹭了蹭，微微合上眼睛。

    安静了一会儿，姜棠突然问：“对了，吃晚饭了没有？有没有吃什么东西？”

    他摇了摇头，“飞机餐，难吃。”

    “那我去买一点粥，你在这里等我。”

    他很乖地答应：“好。”

    姜棠说实话有点不放心，又交代了一遍，才站起来。

    旁边一个人挂水的叔叔看不下去了，开玩笑：“小姑娘，这是你弟弟？把人当小孩养呢？这么大了还不放心？”

    姜棠不太好意思，笑了笑：“是我男朋友。”

    林樾抬起头，看起来表情比较缓和。等到姜棠彻底从视线里消失了，他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

    旁边的叔叔看样子憋了很久，想找个人攀谈一下，扫了眼放在旁边的行李箱，迫不及待地问：“哎，小伙子，你从哪儿来？怎么行李都没放就来挂水了？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啊？”

    林樾不想说话，很简单地答应了一句“嗯”，面无表情低头看手机。

    大厅角落里几个男大学生挂完了水，咋咋呼呼地喊护士来拔针，拔完针勾肩搭背地往外走，经过林樾走到走廊上。

    突然其中一个男生回头，仔细看了林樾一眼，挠了挠旁边人的手，很小声地暗暗指了一下：“哎，卧槽，那个……”

    “啥？”

    “就那个，那个是不是……”

    有人反应过来了，频频回头看，停了脚步：“……我靠，碰上Kant了，妈耶。”

    他们对视一眼，小声讨论：

    “去要签名吗？”

    “别吧，不合适，他打点滴呢……”

    “我靠怎么回事啊？怎么生病了啊？”

    其中一个拿出手机隐蔽地拍了两张照，挠了挠旁边的人：“别要签名了，赶紧走，人不舒服呢现在……”

    四个人一步三回头，终于走了。

    101.

    姜棠买了炖得很烂很软的小米粥，配一些蔬菜，小心捧着带回医院。

    林樾自己单手勉强喝了一点，默默看着姜棠。

    “不想喝吗？”

    “头疼。”他一双眼睛，有优美的花瓣形状，不笑的时候瞳孔迷蒙。和他对视，就觉得世界温柔又纯情。

    “……怎么这么可怜啊。”姜棠把粥放在一边，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现在比刚才好一点了没？”

    “嗯。”

    “等挂完水我们就回去。要不要再喝一点粥？”

    “不想喝。”

    姜棠看着他就觉得很心疼：“是不是特别难受啊？怎么办啊林樾，我都难过了……”

    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困倦，他若有若无地“嗯”了声，低低地垂下眼皮，轻声说：“你亲我一下就好了。”

    姜棠凑过去，嘴唇轻轻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又很快躲开。

    她大胆地直视林樾的眼睛：“要快一点好起来。”

    然后她就看见，明明已经快退烧了不脸红了的男孩子，脸上沁出一片殷红，甚至开始出汗。

    “反应怎么这么剧烈呀？林樾？”

    他不说话了。

    害羞了。

    太纯情了。

    姜棠心都软了。

    挂完一瓶头孢，姜棠去护士站叫护士来换药。护士站好几个护士趴在桌子上聊天，姜棠走近了，才听见她们在说：

    “是真的很帅……”

    “大帅哥的药马上要滴完了，我不管啊待会儿一定让我去换……”

    “哇到底有多帅？我不信，真的很帅吗？”

    “可惜好像有女朋友了。我刚刚给他扎针的时候都不敢看他的脸……”

    “女朋友也很漂亮啊，长得好看的人都在一起了，丑的人依然单身。”

    姜棠轻声叫她们：“麻烦一下，那边药马上要滴完了，可以去换一下吗？”

    一个护士站起来，连忙说：“好的好的，不好意思……”

    她跟着姜棠走过去，手脚麻利地换完药，看了眼林樾，瞬间撇过头去：“这是最后一瓶药，待会儿滴完了叫我拔针。”

    姜棠温柔地答应：“谢谢。”

    护士又看了林樾一眼，往护士站走去。

    回到护士站，她才小声和姐妹惊呼：“……我靠。”

    “真的很帅啊？多帅？”

    “我形容不出来。我都不敢看他。”

    于是姜棠发现大厅里转悠的护士逐渐多了起来。

    她的小朋友闭着眼睛休息，十五个小时的时差没倒，又发烧，真的非常难受。姜棠只能握着他的手，摸摸他的头发。

    十点多终于挂完水，护士来拔针。出医院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还是不太舒服的样子，坚持说：“送你回去。”

    姜棠想了想，没有拒绝。坐上出租车一路往姜棠的住处奔驰，姜棠偏头看他。

    烧是退了，脸颊素白，长睫毛低低地垂下去。

    姜棠轻言细语：“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

    “回去还要好好休息，知道不知道？”

    “嗯。”

    到了小区楼下，他一定要看姜棠上楼，才肯离开。姜棠跟他道别：“明天我去看你，好不好？今天晚上太晚了，我明天早上去看你。你回去休息，倒一下时差，知不知道？”

    “嗯。”

    姜棠轻轻揽住他的脖子，小心地在他脸颊上蹭了一下，笑起来。

    他浑身僵硬不能动弹。但等到姜棠要松手的时候，他又抬手紧紧环住姜棠，把她扣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他的呼吸声就响在姜棠耳边，温柔静默。

    姜棠听见他问：“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她扬起头来，把他的头掰下来一点，小心地亲了他的下巴。他很快低下头，抬起姜棠的下巴，嘴唇压了上去。

    一开始只碰到一点点唇角。太年轻，太青涩，小心试探。

    春光乍泄。

    然后渐渐深入，姜棠有点喘不过气。

    102.

    十一点多的时候，姜棠再跟他打电话。

    “到家了。”他说。

    “好。我明天早上来看你，要记得吃药。明天还要挂水的，知道吗？”

    “嗯。”

    他问：“你在做什么？”

    姜棠一愣：“在和你打电话啊。”

    他慢吞吞地说：“可是我在想你。想亲你。”

    受不了。姜棠说：“你乖一点啊，先休息，我明天一早就来看你。还有生日礼物，迟到的礼物要送给你。”

    “好。”

    过了一会儿，他微信发来消息，是定位和房门密码。

    姜棠回他：

    -早点睡：）

    姜棠第二天一早出门，买了一些菜。林樾的住处离基地挺远的，但离姜棠住处不远——姜棠后来知道了，余轲、周漾，附近都有住处。林樾是跟着几个哥哥一起买的房子。

    姜棠没有敲门按门铃，直接输了密码，进门。

    年轻男孩子一个人的住处，装修主色调是深蓝色，空气里有一股芬芳的茉莉香气，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主卧的门紧紧掩着。姜棠想，到底要不要去叫醒他呢。

    不要了吧。让他好好睡就好了。

    她轻手轻脚走到厨房，准备做一点早餐。厨房的厨具很齐全，但崭新得好像根本没人用过。

    她蹲在地上择好菜，洗干净，默默计算要做几道菜。

    早餐吃什么比较好一点？

    反正可以先熬一会儿粥煲一会儿汤，清淡温和一点。

    姜棠的一锅鲫鱼汤咕嘟嘟冒着泡泡，浓郁的香气充满整个开放空间。她拿小勺子轻轻搅拌着，心里感觉很安谧。这个时候，陆陆续续的水声从主卧里传过来。

    然后“咔哒”一声，主卧的门打开了。姜棠听见了往厨房走的脚步声。她细细地搅着鱼汤，没转身看，却突然被人紧紧抱住。

    比她高很多的男孩子，轻轻呼吸着她头发上的茉莉香气，开口有点沙哑：“姜棠，我好想你啊。”

    姜棠从他怀里挣出来：“好了好了，是不是还没睡醒啊？”她扬起头，果然看见他深黑色的眼睛一片迷蒙，温柔纯情。

    他说：“我昨天都睡不着。”

    “我太想你了。”

    然后他就勾住姜棠的下巴，仔细亲了上去。

    姜棠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长睫毛就在自己脸上扇着，有点痒。他身上有一股柠檬和薄荷的香气。

    好不容易他放手了，站在姜棠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梳她的长头发，厨房里安静得只剩下鱼汤和粥咕嘟嘟的响声，还有呼吸声。

    姜棠觉得他好黏人啊。不知道是不是没睡醒，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又好像生病了，皮肤饥渴症，一定要碰碰她才能解渴。

    她把做好的早餐端上餐桌，看他慢慢地喝粥。他低下头去，鸦青的发丝在早晨明亮的阳光下闪烁着深蓝的色彩。

    不说话都十分美好。

    姜棠撑着下巴看他，觉得他多乖。

    在C市那边，夸一个人多乖，其实是特别特别喜欢的意思。姜棠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好乖，两种语义上的。好看，而且可爱。

    等他吃完了，姜棠推给他一个纯黑的纸袋，里面装着早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他问：“生日礼物吗？”

    姜棠点头。

    他低头拆开纸袋。袋子里装着一本塑封精致的画册。下面压着一副耳机，森海塞尔HD800S。

    姜棠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只觉得耳机好看就买了，还提前拆了外盒——主要是外盒太大了纸袋装不下。她问：“喜不喜欢呀？”

    林樾点头：“只要你送的就很喜欢。”他笑起来，学姜棠的语气：“很喜欢呀。”

    姜棠吸气：“你变了呀。怎么学我说话。”

    一个打游戏的男朋友，需要一副合适耳机。姜棠想看他打比赛的时候也戴着她送的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