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前路难测

作品:《种田之流放边塞

    茫茫草原, 一望无际, 水草丰美。

    郭弘磊及其亲卫位于和缓坡顶, 俯瞰下方, 紧盯着战况:

    "驾!"

    左震率领一队亲兵, 气势十足冲进战场, 奋勇挥刀杀敌, 笑嘻嘻大喊:"嗳,老佟, 莫慌,莫怕, 兄弟来救你了!"

    佟京听见了,却不敢分神, 更无暇转身, 一把锋利长刀舞得虎虎生威,逼得敌兵退缩, 大吼答:"谁慌了?谁怕了?老子几时慌过?哼, 老子什么都不怕!"

    "哈哈哈~"左震率领手下靠近, 背对佟京, 令彼此放心背后, 揶揄道:"你刚才被敌兵追杀,跑的时候,似乎有些狼狈啊。"

    "去去去!"

    佟京生性要强, 最好面子,既尴尬, 又激动庆幸于找到了失踪的弟兄,脸膛泛红,懊恼怒道:"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被大批敌兵追杀,你不跑?不跑,十有八/九全军覆没。撤退只是权宜之计,懂不懂?不懂少瞎说,哼。"

    左震也"哼"了一声,得意提出要求:"总之,我救了你一次,回头你得请我去镇上的青楼,叫花魁伺候哥哥喝酒。"

    "行行行,请,一定请!到时,请你喝一大坛,醉死你算了。"佟京表面凶神恶煞,却语带笑意,忙中抽空讽刺,"呵,想和花魁玩儿,却要靠兄弟张罗,丢人不丢人?"

    左震理直气壮,"你又不是不知道,上个月,我手气不好,输掉一大笔银子,必须省着点了。"

    "岂有此理。"佟京气得发笑,"你倒是节省了,就知道敲诈老子!"

    双方激烈交战,由于郭弘磊一行悄悄设下埋伏,敌兵忽然被包围,措手不及,阵脚大乱,而大乾将士则士气高涨,锐不可当,一鼓作气,杀得敌兵丢盔卸甲,最终大获全胜。

    夏初的午后,艳阳高照,天气炎热。

    河边.背阴处

    两拨兵马终于汇合,饮马后,放马吃草,将士们则开始吃午饭。

    "太好了!"

    "将军真好,没有不管我们的死活。"左震眼眶发热,使劲拍大腿,"唉,孤军奋战的滋味,实在难受。"

    佟京昂首,"啧,将军怎么可能不管你们的死活?一接到消息,次日就派我们来救援。"

    郭弘磊关切问:"将军有什么吩咐?"

    "保持联络,一切见机行事,不可冒进,尽快撤回国。"

    "明白了。"郭弘磊欣然颔首,拎着自己的干粮袋,解开了,往人圈中一放,示意同伴随便拿,"来,边吃边商量。"

    "哟?"佟京盘腿坐在草地上,探身扒拉几下,抓起一把肉干,斜睨问:"你们顿顿吃肉啊?"

    郭弘磊莞尔,"大部分时候是,偶尔缺粮,就饿着。"

    "啧,日子过得挺美,比营里弟兄们所设想的美多了。"佟京毫不客气,放下杂粮馒头,大嚼肉干,含糊不清道:"大伙儿还以为你们在北犰吃草呢。"

    "人又不是马,你才吃草!"左震把自己的干粮袋朝朋友砸过去,拿起对方的馒头,珍惜闻了闻,大快朵颐。

    郭弘磊也吃馒头。征战途中,没法讲究,他胡须拉碴,衣服几处破烂口子,身上新伤摞旧伤,人变瘦了,目光却愈发坚强刚毅,炯炯有神。

    吃着吃着,佟京扫视周围,满意评价:"不错,你们都在吃馒头,不枉我们冒死深入草原援救你们。"

    "刚才,谁救了谁啊?"左震飞快吃掉一个馒头,嫌弃表示:"其实,我们是吃腻肉干了,又韧又硬,嚼得腮帮子疼。还是馒头好吃!"

    佟京撇撇嘴,侧身歪倒,冷不防一脚踹去,笑骂:"原来如此,老子以为你终于懂得谦让了呐。"

    "谦让个屁!"左震纵身一扑,作势要锁喉,"酒和花魁,千万别忘了。"

    众人笑看他们玩闹,佟京翻了个白眼,"哥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几时赖过账?"说完,他猛地想起件事,顺势提醒:"咳,郭弘磊,你欠我一顿酒,也别忘了啊。"

    郭弘磊愣了愣,诧异问:"这是……什么时候欠下的?奇怪,我居然毫无记忆。"

    "哦,是尊夫人替你答应的。"

    玉姝?郭弘磊更愣了,疑惑不解,"她替我答应的?为什么?"

    佟京便简单解释了缘故,末了强调:"那天晚上,北犰毛贼潜进村庄作恶,你拜托我关照姜知县,我可是特意派了一队兵马护送她回城。"

    郭弘磊捏着半个馒头,屏住呼吸,"贼兵作乱,拙荆没受伤吧?"

    "当晚我带了不少人出战,扛着牛刀,难道收拾不了几个毛贼吗?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放心吧,知县毫发无损,顶多受了点儿惊吓。"

    "没受伤就好。"郭弘磊放下心,解释道:"我只是担心她,绝无怀疑你实力的意思。"

    佟京斜睨强劲对手,"尊夫人说的话,请喝酒,在你这儿,究竟算不算数?"

    郭弘磊爽快点头,朗声答:"算,当然算!"他拿起水囊,向对方举了举,郑重道:"我以水代酒,先道一声‘多谢’,等回去以后,再请佟大人喝酒。"

    "不醉不归?"

    "愿意奉陪。"

    佟京满意一笑,拿起水囊与对方□□了碰,"等回去,我一定要把你喝趴下!"

    左震肘击朋友,插嘴道:"嗳,到时别忘了叫上我,人多喝酒才热闹。"

    "你——"佟京差点儿无话可说,"无论谁请喝酒,你都得参与。"

    左震平躺,枕着小臂,仰望天空,笑容逐渐淡去,喃喃说:"喝酒?花魁?唉,能不能活着回营,还不一定呢。目前,我们只剩七百人了,一千三百余弟兄,战死在敌国,长眠草原。"

    此言一出,短暂的兴奋与喜悦气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路难测,将士们既悲缅阵亡的烈士,又忧心忡忡,默默吃干粮。

    郭弘磊迅速吃饱,开始商谈正事,随手拣了几根肉干,在草地上一一摆放,"佟大人,你有多少人?后援,有吗?"

    "一千三百多。有后援,老项他们,时刻在乱石沟往北五十里处,负责接应咱们。"佟京不由得后怕,"唉,将军给了我一千五百兵马,做探路前锋,结果不断被围追堵截,幸亏老天保佑,一次次化险为夷。"

    左震鲤鱼打挺,盘腿坐好,审视简陋战局图,"老兄,知足吧,你们好歹有人带路,我们那时候,简直两眼一抹黑,提心吊胆,硬着头皮前进。"

    郭弘磊问:"说说,你们走了哪一条路?"

    彭长荣忙咽下食物,凑近观看。佟京敛起笑容,眯起眼睛,严肃捏了几根肉干,认真摆放,"喏,这条路,大概沿着苍河找来的。"

    "跟我们当初差不多。"郭弘磊马鞭一指,庆幸道:"其实,幸亏这三个部落正在内斗,分身乏术,偶尔撞见了才打一场,我们才得以在夹缝中活到现在。"

    佟京撇撇嘴,"听起来可真狼狈,怪可怜的。"

    左震直言不讳,"啧,假如北犰跟大乾一样,咱们孤军深入,能活命吗?确实应该庆幸,幸亏北犰是一盘散沙,不然,咱们压根没有活着回营的希望。"

    "也对。"佟京吸吸鼻子,催促道:"快,说说,这附近有几个部落?他们的兵力怎么样?"

    郭弘磊点点头,马鞭慢慢移动,画圈,详细告知:"东、西北、西南三面,各有一个部落,其首领各自称王,似乎有血海深仇,争夺地盘已久,内斗得厉害。其中,东部落地盘最大,实力最强,我们估计,至少有三万兵马。"

    "三万?"佟京忌惮皱眉,搓搓下巴,"啧,不少啊。"

    左震一瞪眼睛,"怕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弟兄们千辛万苦深入草原,假如灰溜溜回营,未免显得太窝囊了。之前一直没有后援,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但现在,哼,索性干一场大的,报无数次被侵略之仇,给贼兵一点颜色瞧瞧,狠狠出口气,杀鸡儆猴!"

    "好!"

    "说得好!"佟京拍掌以示赞同,不悦道:"谁害怕了?敌众我寡,难道不应该谨慎商量对策吗?贸然进攻,那叫送死,懂不懂?"

    左震摸摸鼻子,"哦,那赶紧,快想个好办法出来。"

    深入敌国月余,郭弘磊日夜不敢放松警惕,大概摸清了附近敌情,低声说:"草原辽阔,北犰部落太多了,不过,离得远的无妨,没谈拢之前,他们不敢随意踏进外族地盘。趁周围敌军正在内斗,咱们攻其不备,胜算就大了。"

    于是,两千多人的队伍潜伏在僻静河边,热血沸腾,密商计策,发誓要一雪被侵略与追杀之耻,决定联合援军,向南发起进攻。

    与此同时·图宁县城

    "请。"

    "大人,慢些。"

    众多随从簇拥官员,姜玉姝充当向导,边走边回答知府的疑问。

    裴文沣偶尔搀一把岳父,陪着纪学琏,走走停停。

    烈日当空,纪学琏走着走着,停在作坊前方,眯起眼睛,笑道:"‘图宁粮坊’?想必,那就是你提过的作坊吧?"

    姜玉姝颔首答:"正是。日前竣工,今天刚挂的匾额。"

    "进去看看。"纪学琏虽然含笑,却不容置喙,率先迈步。

    逛了许久,姜玉姝被晒得头晕脑胀,巴不得进作坊避暑,"请。刚好,进去坐一坐,歇会儿,喝杯茶。"

    "唔。"纪学琏年事已高,走得也累了。

    下一刻,后方街道忽然再度响起轰然马蹄声!

    众人忍不住议论,"怎么回事?"

    "才刚过去一队塔茶卫的兵马,又来了一队?"

    "难道真的要开战了?"

    "八成是。"

    ……

    裴文沣转身,皱眉眺望。

    姜玉姝心猛地往下沉,被嘈杂动静激得心慌,失神须臾,旋即勉强镇定,劝道:"大人,快请进作坊里小坐歇息,一会儿兵马就到了,他们急行军,无法停下来避让官员。"

    "唔。"纪学琏脸色凝重,沉思不语,加快脚步离开街道。

    官员领头,县衙小吏们忙催促:"各位,赶紧避开,给兵马让道!"

    裴文沣叹了口气,大步走向作坊,靠近时一打量,担忧问:"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姜玉姝脸色苍白,摇摇头,"没事,我没事。"只要没有准确的消息,她就坚信,暗中反复念叨:他会平安,他会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