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网络上。

    某个加密的聊天软件, 提供了一个与“死屋之鼠”首领沟通的窗口。

    【陀思先生, 想请你帮一个忙。】

    【报酬。】

    【宝石, 古董，或者其他你喜欢的东西都可以。】

    【我对石头和古董没兴趣, 只要身处于日本的你告诉我一些有趣的事情。】

    【居然挖我当眼线……唔, 可以哦。】

    【那么, 什么事呢？】

    【我的要求即报酬, 相信我, 不会让陀思先生失望的……为了防止被盯上, 网络上的内容需要尽快删除……内容我发给你了……】

    【原来如此……】

    在不断自动删除的聊天记录的最后……

    被删成空白的对话框里，聊天的两人分别发了一个干杯的啤酒图片。

    y交易达成。

    俄罗斯境内，坐在椅子上刷网络信息看的小白帽青年咬着大拇指，露出兴味的笑容，偏紫的红色眼眸里仿佛残留着刚才的信息内容, 在进行不断的分析。

    他微驼的背部往后一靠，贫血的苍白面容在屏幕光线下诡异三分。

    “咖啡。”

    死屋之鼠的主人对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说道。

    “虽然我知道不该劝您, 但是您该休息了。”

    忠于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属下, 伊万·冈查洛夫穿着黑色侍者服装端着餐盘走来，优雅如管家，把手里刚泡好的咖啡端到对方的桌子上。

    “这次好像碰到了有趣的事情。”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舌尖舔过被咬得坑坑洼洼的指甲。

    他的眼下微微憔悴, 黑眼圈明显。

    之所以是“好像有趣”, 那是因为白绮只发了半截内容, 要求与他联手，一起让太宰治把一个特殊的石头随身佩戴一个月。而且白绮向他保证, 一旦成功，会有不可思议的效果，他一年后就可以知道结果了。

    一年的时间有点长……

    但看在白绮良好的信誉上，他同意了，希望太宰能活到一年后吧。

    伊万·冈查洛夫：“？？？”

    为什么首领独自发笑，而且越熬夜越精神了？

    ……

    这一个月，太宰治彻底明白了自己的人缘有多糟糕。

    织田作之助无奈地与他保持距离，江户川乱步拒绝帮忙解谜，港口黑手党的森先生还装作偶遇他，笑眯眯地说道：“太宰君，干部的位置一直为你保留，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回到港口黑手党。”

    他从港口黑手党叛逃的原因，森先生你自己心底没有一点ac数吗？

    不仅如此。

    连暗箱操作的费佳都插手了他的事，搅乱了他对已有信息的判断，要说这里面没有白绮的手笔，太宰治一万个不相信！喂喂，织田作，你家小鬼在上大学期间和地下组织接头了，而且竟然相处得还不错，都能说动费佳帮忙了！

    在这些错综复杂的情报干扰下，太宰治只能想办法开脑洞，放飞自我，试图揣测富坚这位漫画家会怎么设定一块石头的作用。

    毕竟，富坚告诉他的那一句话肯定是真的。

    【它是人类对未来的希望。】

    哪怕有白绮在身后暗示，富坚也骗不过擅长审讯和侦查的自己。

    窃听器也证明了这一点。

    人类的希望是什么？是感情、牵绊、承诺、生命……还是说是活着的意义？

    对于他而言。

    希望是渺茫的，生命的意义并未寻找到答案。

    他想要找到……

    用尽活着的这些时光。

    纵然，要如此苍白彷徨的活着，在试图活着的生命里感到痛苦。

    见证着横滨的混乱中止，“白鲸”从天空中倾斜，砸入横滨的海水之中，织田作之助与太宰治站在安全地带，仰头看着这些麻烦落下帷幕。

    这一期间，港口黑手党与武装侦探社合作，联手驱逐掉了外来组织“组合”。

    黑白两道都在维护横滨的秩序。

    “太宰，谜题解开了吗？”织田作之助问身边每天都在玩手机挂坠的太宰治。

    “姑且……解开了一部分吧。”太宰治微愣，回答了他。

    “只是一部分？”织田作之助奇怪，眼看一个月的时间马上到了，以太宰治过去处理问题的速度，全力以赴肯定可以拆穿白绮的玩笑吧。

    太宰治抱怨道：“信息完全不对等啊！他不仅联合小矮子天天来骚扰我，与森先生同流合污，还专门找了一个让我都忌惮的场外救援！”这其中还有做好人的结果，做好人就不能拷问富坚，否则他早就以富坚的生命为代价得到答案了。

    织田作之助感到新奇：“谁啊？”

    太宰治告状道：“费佳！就是上一次你见过的魔人。”

    织田作之助：“……”

    太宰治趁着白绮不在横滨，恶劣地说道：“回去你一定要隔离开他，最好查一下他的聊天软件，看看他这几年在外面交了哪些狐朋狗友！”

    织田作之助扶额：“这种事情就算是家长也不能做吧。”

    太宰治狭促地提醒他一件事：“马上就不是家长了，三年后是……嗷！”

    太宰治的头顶被自己友人敲了一次。

    他捂住头顶，平时都是他仗着身高给别人摸头杀和敲击，但在一米八五的织田作身边就不占据任何身高优势了，他比对方矮四厘米！

    织田作之助收回手，若无其事地对太宰治说道：“太宰，请不要做出任何预言，我相信我还没糟糕到无法找到女朋友的程度。”

    太宰治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

    谁信啊，你谈一个肯定死一个。算了，给你一点自欺欺人的时间，谁让我们是朋友，你拖得越久越对你不利，织田作。

    没过多久，太宰治兴高采烈地和织田作之助谈一个预言。

    “织田作，你觉得是你先脱单还是我？”

    “……我……吧。”

    “哇哦，这不是老实人该有的回答！”

    “和是不是老实人无关，是太宰根本没有对任何女性认真过。”

    “我有啊！”

    “殉情什么的，完全无法看作认真。”

    “好吧，织田作也知道我预言能力一等一的强，说什么就一定会发生什么。”

    “嗯，听闻过。”

    “我预言！我要是没看见石头带来的希望，我就帮你找女朋友！”

    “啊？？？”

    织田作之助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太宰治煞有其事地点头：“我说到做到，就这样啦，记得电话转告白绮一声，我还有其他事情，先走一步了！”他逃之夭夭，潜在意思十分明确——任何人害他浪费一个月的时间，天天研究一块破石头，他肯定会事后报复回去。

    他不会直接报复白绮，但帮织田作找个对方会心仪的女性肯定没问题！

    这绝不是玩笑。

    太宰治已经在构思着如何收拾白绮了。

    事后，织田作之助打电话联系白绮，把内容稍稍美化了一点告诉对方。他也不想制造两个人的矛盾，但是凭着太宰的脾气，太宰说到做到啊！

    白绮听完他的叙述，冷笑道：“他生不生气关我什么事。”

    怕织田作担心，白绮在东京的公寓里慢悠悠地说下去：“看他的样子，果然还是喜欢作死，织田作不用担心，我说的‘希望’也确实是希望。”

    “正因为‘希望’的存在如此渺茫，所以称之为‘奇迹’啊。”

    “若能成功，他必然能体会到那份滋味。”

    白绮开启大忽悠模式。

    说了一会儿太宰治的事情，白绮就知道点到为止，不能再瞎掰下去了。他扭转话题，让织田作之助说横滨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死了多少人，有没有把那个‘组合’驱逐出去，逐渐地令织田作之助忘却了太宰治的话。

    手机持续通话。

    在回去的路上，连织田作的手机都没放过监控的太宰治心中一定。

    明知道白绮忽悠织田作的概率很高，太宰治仍然想要试一试，自己追逐的东西能否得到，就算游戏输了，那也不过是人生的一次惊喜。

    在此之前……

    中也……

    让我看看吧，你在我不清楚的那些时间里学坏了多少。

    太宰治的眼中浮现危险的气息，倏而消失，变成了轻浮散漫的眼神。

    在港口黑手党内。

    橘发干部活动脖颈，把桌子上的帽子重新戴到了头顶上，他的目光随后落在了办公桌的日历上，日历上标注的日期一点点逼近。

    他神思不定地说道：“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红叶大姐？”

    在他看来，最需要怀孕石的应该是尾崎红叶，红叶大姐年轻的时候因为跟男人私奔失败，被前任港口黑手党首领杀死了心上人后，就再也没有谈情说爱的想法了。虽然这么想会被红叶大姐教训，但是他真的希望身边的人都活的高兴一点。

    黑暗会摧毁人性，也可以让人性得到绽放吧。

    “太宰……”

    中原中也嘀咕一声，想到自己的身世，不报希望地把日历盖了下去。

    顺其自然……吓太宰一次就放弃吧。

    虽然稍稍有一点不甘，但是他除了对报复太宰有兴趣，并没有和其他女性生孩子的想法，首领交给他的任务，他表示尽力了。

    三天后的傍晚。

    约定之日到来……

    中原中也来到太宰治的居住地点，习以为常地抽根烟等人。

    然后，他倚靠在车门旁边，就看见拿着手机挂坠，勾在手指里晃来晃去的太宰治笑着注视他，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神出鬼没地突然出现。

    “中也，你说我在一个月的时间到来前，丢了这个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中原中也神色冷淡丢开烟头，有些烦躁，口中吐出一道细长的烟雾。

    太宰不就是喜欢最后一刻翻盘吗？

    总是耍人。

    从来不肯吃亏。

    四年的分别，加上前面四年的相处，中原中也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位对方的身份，显而易见，叛徒这个称呼只是他用来讽刺对方的。

    从十四岁那年，中原中也就被太宰治带进了黑暗里，但对方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

    “中也，你说过，猜出谜题就当我的狗对吧？”

    “嗯。”

    “你一个月天天来找我，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受到游戏的影响。”

    “嗯。”

    “森先生那个萝莉控在防备我吧？”

    “嗯……等下？！我随口说的！没有腹诽过首领！”

    “很好，中也都看透了首领的糟糕性格啊，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忍得下去的。”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的瞪视下，收起了录音笔，“我猜，中也没有想过，你明明已经违背了森先生的意见告诉我这么多事情，仍然进行这个游戏的意图是什么？”

    中原中也不走他的套路，嗤笑道：“还能是什么，看你的热闹呗。你要是输了，别再给我提当年的事情，说我赌输耍赖之类的。”

    妈的。

    当年太宰治骗他打游戏，输了的人当对方一辈子的狗，而这个家伙提前作弊！打游戏前，居然往他的游戏机上泼饮料，导致按键失灵！

    这种打赌当狗的约定他不认！

    太宰治对气势高涨的港黑干部俯下身，鸢色的双眸没有波澜，也没有恶意。

    他把中原中也限制在他的影子下。

    中原中也僵住。

    明明没有任何实力上的威慑，不过是双眸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没有再去看其他的时候，中原中也就有一种从脊骨尾处泛起的寒意。

    这家伙……绝对比他见过的任何敌人都危险好吗！

    “中也。”

    “……有话……快说……”

    “中也会是我的‘希望’吗？还是说，他们都觉得你是？”

    “你在说什么啊？”

    “石头的作用，和你有关吧。”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天天跑来见你半个小时，还让你花我的钱吗！”

    “我明白了。”

    太宰治的睫毛微颤，整个人在黄昏下有着寂静的死亡气息。

    他相信了念。

    用白绮去相信织田作的方式，相信了念带来幸福的效果。

    富坚曾经无意中告诉过他一句话，念能力本质上就是心灵的述求，强烈的述求可以引起奇迹。野路子的念能力者很少清楚这一点，单纯以为自己是靠幻想创造出了念的技能，忽略了最根本的“誓约”，而走上了疯狂脑补的弯路。

    实际上念的技能就是自己对自己的誓约。

    你相信了它，并且付出相应的代价，你就可以打破一切不可能而得到最终的可能。这是无法拥有其他异能力的自己，此生最有可能接触到的一种力量。

    只要石头象征了希望，就一定有概率引发“希望”！

    他决定，用谎言欺骗自己一次。

    代价……

    无所谓。

    “中也，我付出了我的代价，你呢？告诉我——我追求的东西在哪里？哪怕让我就此死去，我也心甘情愿。”

    太宰治微笑，用手机上的时间给中原中也看。

    “时间到了哦。”

    “咕噜……”

    中原中也如同大脑被重击，瞳孔放大，喉头不可控制地咽下唾沫。

    不会吧。

    对方作死到……可能一个月都贴身携带了怀孕石。

    在短促的思维空白后，中原中也眼前发黑，崩溃地喊道：“太宰！丢掉那个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欸？”

    “你这个傻逼！追求你个鬼啊啊！你到底听了谁的话——我给你的是能让你怀孕的东西啊，我去打电话，问森先生怎么办解决！！！”

    “噗——”

    太宰治笑出声，看见惊慌失措，甚至有手机却扑回车内找手机的中也。

    中原中也回头怒骂：“你还笑得出来！”

    太宰治得到了他的答案，愉快地接口道：“我当然笑得出来。”

    中原中也反应过来，“你骗我？”

    他七上八下的心脏总算回到原位，没有被吓出嗓子眼。

    太宰治乐不可支地说道：“中也还是一样沉不住气，我只是把手机时间往前调整了一会儿，你就自乱阵脚，何况你又不清楚我拆快递的准确时间。”

    ！

    中原中也敢怒不敢言，硬生生憋住气。

    突然。

    他发现离自己很近的太宰治呆住，用极其复杂幽冷的目光看向手机挂坠。

    中原中也预感不妙地推了推他：“你又发什么神经？”

    太宰治冷漠地说道：“我栽了。”

    说着让中原中也迷惑的话，太宰治当着他的面打开手机挂坠，里面已经空无一物。别说中原中也心中一凉，太宰治也体会到了一丝上当受骗的感觉。

    石头在时间还未到之前就自动消失……融入了他的体内。

    念生效了。

    脱离了自己预计的时间。

    不……

    是他被人阴了。

    中原中也焦急地脱口而出：“不可能！首领和白绮都说了，要放在身上佩戴一个月以上才行！”

    太宰治捏碎了手机挂坠的空壳，自言自语道：“时间判断不可能出错，创造出石头的人不会故意设定这样的时间，只有一个可能，我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接触过石头，是在哪里呢……当初地牢的墙壁有问题，内部安置了东西，可惜我感觉到轻微的震动，误以为是地牢内置了特殊的机械……”

    这下子，中原中也明白过来，呼吸急促道：“首领提前算计了你？！”

    卧槽！

    首领又坑了太宰。

    这次不仅算计到了太宰，连他也一起被坑了啊！

    中原中也马上解释道。

    “太宰，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嗯，没关系，我不生气……我只是有点胸闷气短。”

    “喂喂！！你不要冲动拿我的枪！我保证陪你去私人医院检查身体！”

    “检查身体？然后告诉其他人，我有了？”

    “……”

    “呵呵。”

    陷入黑化状态的太宰治轻笑一声，用枪口抵住自己的头。

    他歪了歪头，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比少年时期“最年轻的干部”的姿态还可怕。

    “中也，今天横滨港的海平面挺漂亮的，一起跳海吗？”

    “……”

    “不同意的话，我就开枪了。”

    “……”

    果然，还是疯了吧。

    你有本事开枪啊！！！混蛋——跳海就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