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作品:《白月光佛系日常

    郁暖有了身孕, 几乎是被众星拱月般小心翼翼对待了, 就连前头还在招待男宾们吃酒闲聊的忠国公,亦放下手中的社交来了正院里。

    忠国公这个爹罢,确实有些一言难尽。

    说他不合格,实则他也没什么过错, 在外头无甚风流韵事, 自家内宅也干净得很,守了南华郡主一辈子,儿女缘单薄, 女儿身子羸弱多病, 儿子年少被岳父留在西南, 更不留在府里头, 直到长成青年才归了家。

    这些他都不曾抱怨。到底无论是他不得志也好, 被皇帝干晾着, 家族人丁单薄也罢, 都归功于他娶了南华郡主, 这位西南王的独女。

    然而,事实上忠国公的确并不怨怼,起码明面上一直对南华郡主百依百顺,虽则嘴巴碎意见一大堆,心眼有时芝麻大点, 但其实是个没什么坏心的人, 成日守着诗词书画就很满足。

    然而,女儿有孕这件事, 确确实实给她带来极大的惊喜。

    郁暖没怀孕的时候,忠国公压根不记得有这茬。

    但当她有了身孕,忠国公所表现出的喜悦,却比南华郡主更流露在外,一张醉醺醺通通红的老脸直笑得合不拢嘴,尽管还是嘴巴上不软和,但任谁都瞧得出他满心的愉悦。

    待反应过来时,南华郡主拿手背推他,皱着眉道:“你倒是说说话,我方同女婿说了,到时给孩子起名,还要你拟名参照呢。”

    这孩子,即便不是姓郁的,但也算是家族第三代,自然要各样仔细着来。可以说,即便郁成朗后头再生个大胖孙子,也未必比得他妹妹的孩子这般备受期待。

    忠国公可是十多年没抱过自家的小孩了,他年轻时爱风流,虽则被南华郡主管得老实,但儿女的成长他并没有多加参与,一心觉得大男人家,成日抱着孩子哄算个甚孬样儿?

    导致的结果就是,儿子闺女长大以后和他不怎么亲。

    但外孙外孙女不一样,可以从小培养感情嘛。

    而且,夫人说了,名字还能让他起了作参照。

    呵呵,参照。

    那必须是他亲自起名,还用说?

    说实在的,女婿怎么看都会对阿暖百依百顺,到底女婿没地位没权势,叫岳父起个名怎么了?不仅起名,还要得寸进尺日日照看乖外孙,哼。

    然而这种喜悦与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

    晚上客人散了,一家人坐在花厅里头用膳,忠国公吃着小酒,美滋滋正同女儿嘘寒问暖增进感情呢,郁暖只笑着应付,其实脑袋里缠着毛线球,杂乱无章的空白着。

    郁暖她夫君从落座开始就没说话,倒不是忠国公府对女婿有偏见,刻意冷落他。

    陛下全程不置一词,只因他不认为忠国公的话有任何意义,长篇大论没重点可言,还喜滋滋一脸得意。

    和他写的奏章如出一辙。

    戚寒时漫不经心听着,给小娇妻夹了一筷芹菜。不逼着她吃,小姑娘就一脸茫然,装作没看见,埋着头无辜得很。

    忠国公正说着以后给外孙开蒙的事体,想礼貌性问问女婿意见,瞥眼却冷不丁看见,女婿给女儿夹菜的手上,戴的那一枚白玉雕龙纹的扳指。

    白玉质地光润细腻,龙纹走锋凌厉,雕线流畅利落,合在一起相中和,便多了沉稳内敛的冷锐之感。虽则用料简单不花哨,但无论是玉籽还是雕刻刀工,皆是世间罕有。

    说白了,就是不太可能有赝品。

    就算是赝品,那都世间难寻。

    忠国公一激灵,刷一下便醒了酒,盯着女婿的手发愣,两根手指还吊着斟酒的银质镂铃兰花酒壶,面色呆呆却恍若不知了。

    南华郡主是不懂得这些,她虽贵为郡主,但不该她见的人却从没见过。

    一巴掌脆响,郡主利落拍在忠国公手臂处,看着丈夫微笑道:“哟,这是怎么了?女婿的手有什么好看的?好看吗?嗯?你要不多看看?我看你发甚魔怔了罢!阿暖有孕,可不是你有孕。甭给老娘疯疯癫癫吓着我们乖暖!”

    南华郡主有一特点,说话温和婉转,但是对着家人,特别是忠国公,那就本性毕露。现下自家人用膳,自然并不太拘束着,语气温和,说的话充满讽意。

    忠国公难得没搭理她,只愣愣呢喃道:“极好。”他说的是扳指。

    南华郡主:“…………”

    郁暖艰难吞咽着芹菜,捂着胸口想干呕,闻言顿时有些无言以对,红着眼角瞥了眼陛下的手。

    的确很好看,修长而骨节分明,指缘干净利落,一看就是握剑下棋的手。

    想蹭。想舔。

    呸!

    不要乱想了呀阿暖!

    你在想什么呀阿暖!

    郁暖又面无表情,捂着帕子抖抖索索干呕,得到陛下的慢抚背脊一枚。

    却听忠国公又开口,对着他女婿道:“你这扳指……哪儿得来的?”

    这语气全然并不趾高气扬,也没了之前的得意劲儿,但也没什么低声下气的,就是充满着疑惑和不解……以及一丝丝的惶恐。

    戚寒时亲自给郁暖盛汤,把小碗端到她面前安置好,微笑对岳父随意道:“大约十多年前。”

    啊,十多年前吗?

    如果老臣没记错的话,那差不多算算日子……

    是天子少年登基的时候吧?!

    一旁的郁成朗默默低头,并不说话,偷偷用眼神暗示父亲。您老可少说点罢,就当儿子求您了。

    忠国公浑然不觉。

    他全然怀疑,女婿和陛下难道有甚关系?

    在南华郡主威胁的目光下,忠国公又老老实实埋头用膳,只是脑子一直在飞速运转。

    他忽然想到,最近陛下那桩莫名其妙的赐婚。

    当然,陛下赐的婚,怎么能说是莫名其妙呢?

    肯定是意义非凡用意深远高瞻远瞩英明睿智这还用说!

    但是,的确也很奇怪。

    女婿,莫不是与陛下,有甚么隐没在暗处的血缘关系?

    虽然长相天差地远,但身量倒是颇为相似,气质也有些相近,只是少了陛下那样的威严雍容,看着人时也没那么深沉凌厉,不至于让人上个朝出一身冷汗。

    但也不能说,全然不相类。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由于吃了一肚皮老酒,忠国公顿时有些醉醺醺,脑子也不太转得动了,对面郁暖已经被塞了一肚皮的膳食,各式各样清淡有营养,骨头都要酥掉了。

    到了夜里,南华郡主很自然的,想要把女儿同女婿一道留下来,到底天色夜了,阿暖看着已经困得不成,坐在那儿都能窝在女婿身旁打盹,被女婿拦在臂弯里头小小一只,谁人瞧了都心疼。

    大家的心思都一样。

    阿暖这么累,国公府到侯府算不得近,一个在近皇城根儿,要去宫里恐怕路途通畅只消两炷香时间,另一头临安侯府却远开八只脚五六环开外。故而再让她颠簸来回实在有些不放心,于是皆默认了。

    郁暖被她夫君抱着回闺房,她是一点都不想动弹,粘在男人身上就跟没骨头似的,被打横抱在夫君怀里,即便在睡梦中,也晓得伸出两只手勾住他修韧的脖颈,再埋头软软蹭两下,像只迷糊的小兔子。

    这已经是郁暖的习惯了,闻到陛下身上的禁欲冷淡的气息,即便在神志不清的时候,都记得粘上去蹭蹭揩油。

    于是预备回房处理事务的郁成朗,顿时看呆住了,略有些无言。

    他想过妹妹和陛下日常如何相处,想了千百条,怎么都是皇帝和妃嫔之间的样子,即便是甜蜜着,也得是有规矩的甜蜜,恭敬不失分寸的前提下,撒个娇都是寻常。

    然而妹妹现在真是……非常没规矩。

    勾着陛下的脖颈也就罢了,用脸颊蹭皇帝胸膛也就算了,但这小姑娘那两只手还不安分,下意识地掐抠皇帝的后脖颈算怎么回事?就姑娘您指甲好看是吧?陛下也是人,这一顿掐下来,不说痛不痛,早朝还要不要上了?

    陛下居然任由她粘着蹭着,泰然处之之余,抱着她的臂膀也稳当得很,在她耳边低沉说着甚么,似是在征询她的意见。郁暖却听不进去,娇气哼哼两声,非常不耐烦,引得男人略弯起唇角。

    郁成朗还待再看,结果妹婿淡淡瞥他一眼……于是郁成朗便干脆利落收回了残存的好奇心,默默低头回屋歇息去了。

    闺房里尚燃着烛火,一时间从略有些漆黑昏黄的回廊,走进屋里,她有些不适意地睁开眼,把脑袋整个埋进他怀里,继续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很快,烛火便熄了一半。

    其实,说起来他们也有一个多月未见了。他存心要晾她,她也未必肯低头,但都好整以暇,即便是过去的这么些未曾见面的日子,也不觉煎熬。

    再见时,并没有多生疏的意思。

    这是一种,奇异美好的感觉,暗暗滋生,却无人言说。

    郁暖困得要命,她身上这件襦裙很宽松,故而当她粘在男人怀里蹭着,又被安置在床上,胸口一片雪白便露了出来。

    她的胸口很嫩生,并不多肥沃。说实在的,对于血气方刚的成熟男人来说,有些不够看。

    在最原始的欲求上,他更偏好身材丰满热辣,腰细如柳,胸前鼓囊囊的柔软,不但懂情i趣,还巧嘴巧言,无论温柔还是火辣成熟,都充满媚意,会侍候人的女子。

    那是他最坦荡直接的,对于欲望的诉求。

    然而,即便是这样,郁暖的存在,很大程度上掰正了皇帝对于女人的偏好。

    自然,不能用掰正这一说。

    他喜欢大胸小姐姐也并没有错。

    只是恰好,他放在心尖宠爱的小姑娘,是个平胸的小矮子。

    令人无奈的同时,时间久了,男人也奇异的能欣赏她的美。娇软精致,像个贵重的娃娃,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纯洁软绵的叫人舍不得折腾。

    自然,再舍不得,也抱上龙床折腾过了。

    然而不管多能欣赏,她都是个孕妇,而且还是个身娇体弱的孕妇。

    于是郁暖被一件件剥光了衣裳,男人并没有触及其余的部位,把她的襦裙和小衣皆褪下,又绞湿了细葛布,给她由上而下擦身,动作缓慢而轻柔,像是在擦拭贵重精细的摆件,不带任何属于男性的欲望。

    郁暖这个时候躺在床上,已然睡死了,弯着唇角,看上去简直像个惹人怜爱的小仙子。

    当然,若她醒过来那就不像了,没有哪家小仙子成日颐指气使的。

    她睡熟了,男人给她擦完身,便要为她系上葱绿的肚兜。他的大手微顿,慢慢抚上她的小腹,那是很轻的摩挲。男人的黑眸幽暗,思绪不可知。

    直到郁暖扭了扭腰,下意识挥开他的手,方把他的思绪拉回来。小娇妻软乎乎的手,下意识轻轻盖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也触碰到了男人的大手。

    一时间,他眉目垂落,却没有收回手掌。

    她轻轻嘟囔了一句:“……宝……宝。”

    戚寒时要给她盖被子,却又听郁暖翕动着唇瓣道:“我……还是宝……宝。”

    “…………”

    一时间寂静无声。

    他顺手把巾子随意搁置,为郁暖盖好被子,拨开她凌乱的碎发。

    烛火摇曳在窗前,慢慢归于沉寂,屋内变得昏暗宁静,只有郁暖轻缓的呼吸声。男人的黑靴踏出房门,檀色的袍角轻微拂动,在黑暗中尤为沉肃,步伐却缓慢有律着,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意味。

    忠国公已在外头等候多时。

    见到女婿,他踟蹰稍半,深吸一口气,却不敢再犹豫,咬牙扑通一下跪伏下来。